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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葡萄汽水甜年年

    @Papillo76701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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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葡萄汽水甜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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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感来源于下雨天

    #VΔLZ

    【VΔLZ】雨天的神明大人爬山途中迷路这种事发生在长尾景身上太正常了,但如果同行人中加入一个甲斐田晴,就会显得整件事愚蠢又令人难以置信。毕竟认识他俩的朋友同事都一致认为甲斐田晴是一位非常认真靠谱的朋友/前辈/后辈,就连长尾景也是秉持着这样的信心跟在甲斐田晴身后东绕西走,最终成功迷路到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

    傍晚的天空翻起一卷如同火苗跳动的燕颔红色云层,飞鸟排列纵队从枝头掠过翅膀撞落几片枯叶。松鼠窜上树枝采摘松果,毛茸茸的尾巴一闪而过躲避人类的视线。

    按照电影当中的情节发展,接下来手机也该没电关机了。甲斐田晴举起手机确认,好消息是手机电量充足,坏消息是没有信号。指南针不知道为何失去了作用,指针以异常的速度左右摆动,无法为两人提供任何能够指明方向的帮助。

    他坐在树下不信邪地将背包从里到外重新翻了个遍,依旧没找到自己放进夹层的地图。长尾景反倒没那么担心,甚至掰了一半面包递给甲斐田晴,自己蹲在一旁边吃面包边欣赏落日。

    “哈?你居然还有心情吃东西......”甲斐田晴无奈扶额,“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心大还是没心没肺。”

    “反正都已经迷路了,不如先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长尾景啃完面包用袖子擦掉嘴角的残渣,从背包侧面拿出望远镜观察四周,入目几乎都是茂密的丛林,偶尔几只飞鸟突然入镜对他而言与玩恐怖游戏时鬼脸突袭没什么两样——都吓不到他。

    “诶、晴!”长尾景对着甲斐田晴招了招手,“来看,有房子!”

    连爬山都会迷路的两人却轻车熟路找到了通往木屋的林间小道,他们站在从里到外透出一股难闻的烧焦气味的木头房子前,打量这间小屋。周围的树木高大而茂盛,衬托得木屋矮小紧凑。如果说夜晚的山林是静谧的,那么这间小屋就是寂静到听不到一丝风声的程度,就连呼吸声都仿佛提高了音量。

    甲斐田晴打了一个战栗:“嘶、总觉得有点熟悉......”

    正对他们的大门纹丝不动,应当是被堵住了。甲斐田晴举着手电筒与长尾景一前一后绕着房子打转寻找入口,终于发现了一扇碎了玻璃的窗户。房子周围能捡到不少一头削尖、手臂粗细的木棍。他们用木棍将窗框上的碎玻璃渣扫去,两人先后翻进屋子。

    这扇窗户所属的区域看装潢应当是厨房,房子不大,又因为被火烧过墙壁上有不少木板掉落的缺口,甚至不需要很强的手电灯光就能看清杂乱的客厅,桌椅板凳翻倒在地,一部分抵在门后,一部分看起来像是被砸烂的木头堆在通往二层的楼梯口。

    楼梯拐角处的墙上悬挂着一个庞然大物,不知道被谁用一块白布遮盖。长尾景扯了一下缠住白布的珠链,没扯动。甲斐田晴伸出手,指尖只是擦过珍珠连接处,咔嚓一声,啪嗒啪嗒啪嗒。珠子一颗接一颗跌落地面弹跳溜走,接二连三滚下楼梯。

    “呜哇!”甲斐田晴惊慌失措倒退几步,“我、我就只是碰了一下!”

    白布伴随着断裂的珠串滑落堆积在两人腿边,压住还未来得及逃跑的珍珠,一面巨大的镜子展现在两人面前。

    “呼......原来是镜——”甲斐田晴未能说完的话突然截断,镜面非常崭新、丝毫不像是从大火中遗留下来的样子。镜子非常清晰地映照出他们身后通往二层的阶梯,却没有长尾景的身影。

    甲斐田晴靠近镜子,他的面孔不断放大,已经干涸的血块黏住鼠灰色的发丝,身上生出许多密集、大小不一的血洞,正往外汩汩冒着鲜红的血将他从头到脚染红。耳畔响起由远及近的怒吼,尖锐的木棍穿过洞口将他扎成一个滑稽的刺猬,他想要喊叫,上涌的血块堵塞气管难以发声,折骨削肉的疼痛不停刺激他的神经。

    ......好痛!

    长尾景见他面色苍白、脸上神情茫然而恐惧,立刻握住他的手臂将他拉远,甲斐田晴回过神来惊出一身冷汗。

    “晴,还好吗?”

    “是。”甲斐田晴潜意识里不希望长尾景接近这面镜子,他握住同伴的手掌走下楼梯,“这面镜子有点邪门,我们离它远点。”

    两人互相依偎靠在墙角打盹儿,脚边点了一根蜡烛照明。

    甲斐田晴忽然被一阵冷风惊醒,下意识伸出手却扑了个空。身侧的地板空无一人,他被重重的锤砸声吸引注意力,借着蜡烛的微光循声而去看见站在楼梯拐角处砸玻璃的长尾景。玻璃碎渣深深扎进长尾景的手背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像一只只会重复动作的机械玩偶一下又一下撞击破碎的镜面。

    他注意到镜子破裂处的色彩与墙壁的颜色并不一致,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后退几步将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剪子一次又一次扔向镜面中央,突显的裂痕如同含苞待放的花苞舒展花瓣,层层叠叠绽开露出柔嫩的花蕊,哗啦一声巨响,作为载体的玻璃承受不住花枝盛放乍裂,碎裂的碎片相互碰撞演奏短暂悦耳的乐曲。

    “长尾!”

    甲斐田晴扑上去箍住长尾景的双手将他后扯,一脚踩空两人双双滚下楼梯。他的手掌扣在长尾景脑后被断裂的木头刺出几道口子,没人注意到蜡烛咕噜咕噜滚到一堆堆叠的椅子中,燃起小小的火光。

    甲斐田晴的心脏因这巨大的变故以惊人的速度跳动,似乎要将全身的血液都集中输送入心脏提供动力,后果就是四肢冰凉而僵硬。

    他按住长尾景的肩膀摇晃怒斥:“长尾景!你是傻子吗晚上不睡觉等着玻璃砸你脑袋!”

    “我不知道,”长尾景像是刚从梦境中清醒过来,他低头看向自己血红的手掌缓慢摇了摇头,“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唤我,有点像甲斐田你的声音......还有别人的声音。”

    “你是笨蛋吗?就算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也应该叫醒我吧。”

    “不、是你叫我过去的。晴,是你站在镜子面前呼唤我。”

    甲斐田晴消化了一下长尾景这一句话中包含的大量信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可怕!我根本没醒过。咱俩肯定是撞鬼了,事不宜迟,跑吧!”

    这个夜晚分明没有一丝风,空气中却传来奇怪的碰撞声。两人不约而同望向那面破碎的镜子。冥冥之中似乎听到有声音响彻在脑海中,不断吸引他们靠近、再靠近。

    长尾景安抚似地拍拍甲斐田晴挽住他臂弯的手,两人一前一后走近那堵墙。墙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画作。画作上一位白发男子躺在一片红色的玫瑰花海中,有几只蜘蛛从图画中央爬过留下洁白的蛛丝不断拉长与角落的蛛网相连。精致的油画与灰尘形成强烈反差,愈发显得场景诡异。

    几株白玫瑰从他腰后冒出头,好似正在舒展花瓣。长尾景的指腹触碰到花瓣边缘,画上的男人忽然睁开眼,殷红色的眼眸化作两片携带清香的玫瑰花瓣慢慢飘落,紧接着是更多的花瓣洋洋洒洒从半空倾洒而下盖了长尾景和甲斐田晴满身。

    一只完好的头骨倒悬在画中,恰好与男人的面容相对。

    甲斐田晴忽然用力握住长尾景的手掌,颤颤巍巍指向肖像画:“长、长尾,那只头骨好像、好像是......是真的。”

    几只蜘蛛借着蛛丝极速降落从两人脚边爬过,甲斐田晴尖叫着箍住长尾景的腰两人一边躲避蜘蛛一边踉跄跑下楼梯。

    安静到只能听到两人急促呼吸声的空间中突然传来蛛丝崩断的声音,悬挂在画作上的头骨突然掉下,震动的地板塌陷,珍珠与白布拥护着这块完整的骨头滚下楼梯,又莫名其妙被抛高。甲斐田晴鬼使神差伸出手接住掉落的白骨,几枚珍珠砸中他的额头,滚进正在燃烧的火堆。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甲斐田晴被突然窜高的火苗惊吓到暂时忘却怀中的头骨,长尾景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跑进厨房。甲斐田晴被友人推搡翻出窗户,紧接着是两只背包撞得他头昏眼花,最后是跳窗的长尾景一脚踩到不知从何而来的珍珠滑倒重重摔在他身上,额头顶到甲斐田晴的下巴,他躲闪不及牙关紧扣咬破舌尖。

    火势蔓延十分迅速,房子像是算准了时间一样在长尾景和甲斐田晴刚跑开不过几米的距离轰然倒塌,零星的火星被倒塌的木头砸熄。二人面面相觑心有余悸。

    塌陷的地面涌出一小股泉水不断淤积汇聚成一汪清池,水面波光粼粼闪烁着浅蓝色的光。

    “把它放进去吧。”长尾景忽然指了指甲斐田晴怀中抱着的头骨。

    甲斐田晴看向长尾景,见他点了点头便松手任由头骨沉入池底。他紧张得直咽口水,拽住长尾景的袖口低声道:“我们走吧。”

    池中突然冒出一个气泡上升至水平面爆开,声音微弱却清晰地传进两人耳中,像温水中的面藕不断吸水膨胀,低头凑近能够听到饮水的汩汩声。丛林里响起令人头皮发麻的哒哒声,长尾景抬起头一看,四面八方涌来的蜘蛛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

    每一只蜘蛛嘴边都叼着一朵玫瑰花苞,红色、白色与黑色交织,在月色下闪着诡异的银光。

    打头的蜘蛛往前爬了几步将花苞吐进水池,水面荡漾着一层数量可观的鲜花将头骨覆盖。蜘蛛并没有离去,依旧保持着包围圈的状态将甲斐田晴和长尾景困在此处。他们手边甚至连一根树枝都找不到,长尾景将甲斐田晴拦在自己身后,友人急促的心跳透过后背传来带动自己胸腔内的心脏以同样的速度跳动,血管内的血液不断输送回心房又被推出,两人发冷的手掌紧紧握在一起相互支撑。

    诡谲的紧张感在一只手从盛放的花海中破水而出时达到顶峰。从水池中爬出来的男人拥有一头及肩白发,两朵血红的玫瑰从发间滑落露出殷红色的眸子——是画作中的那个人。他的身上没有沾染一滴水珠,长尾景不动声色望向他身后,满池的水似乎被盛放的鲜花吸干,只余下馥郁芳香的玫瑰花丛盛住容纳月光的露珠。

    几条色泽莹润的珍珠绕过他的脸颊、脖子与四肢,是华丽的修饰、亦是命运的枷锁,将他困在无法挣脱的画框中。

    他在长尾景和甲斐田晴的注视下露出一个微笑,说出了今日的第一句话:“要下雨了。景くん、晴くん。”

    蜘蛛群在珍珠落地那一刻就如同退潮的海水一般散去。长尾景警惕地沉下脸,本就严肃的面孔更添了一分凌厉:“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我们认识吗?”

    男人坦然地摇了摇头,给出的答案出乎意料:“只是见你们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们就是我要找的人。”

    “我是弦月藤士郎。”

    雨水闻声而来,啪嗒啪嗒敲打盖在他们头顶的枝叶。声音越来越大,雨水密如蛛网连成一条瀑布冲刷土地。花朵被雨水冲散,几株顺着水流漂到甲斐田晴脚边,他一看到这些花就想起密集的蜘蛛群,难受地往长尾景身后躲了躲。

    多亏了弦月藤士郎,长尾景与甲斐田晴并没有被雨水淋湿。他们天然对弦月藤士郎有好感,即便眼前这个人在他们的认知里属于死而复生的非人生物,但是这张脸总给他们一种熟悉感。

    似乎在很多很多年前,他们曾经凝视过彼此的双眼,因此在百年后的月圆之夜,他们依旧能够从那双漂亮的、盛满月色星光的眼睛中捕捉到曾经留下的色彩与叹息。

    “你是神明吗?”长尾景的自来熟在此刻彰显得一览无余,甚至还没有确认对方是好是坏就已经凑上去问东问西,“你可以预言下雨、还能预言长尾和甲斐田来到这里,那你就是神明大人咯?”

    甲斐田晴脑子转得快 立刻就想到了他们迷路的原因:“诶、说起来,我和景之所以会迷路来到这里,也是因为弦月的指引吧?那根据神明的预言,下山应该走那条路呢?”

    “或许吧。”弦月藤士郎伸出手感受雨水汇聚在掌心的湿润触感,“下山的话——”

    被赋予了高度信任的神明闭上眼睛感知体内神力的引导,他伸出手指在长尾景和甲斐田晴期盼的目光中打了个转又收回:“我不知道,我又不是山神。”

    “哈?但你不是神明吗?”

    “等等等等、长尾,神明之间也有分类,这位弦月神明不负责这片区域管理的话不知道下山的路也姑且情有可原......更何况他也是刚刚才醒来吧。”甲斐田晴苦恼地看向阴沉沉的天空,长叹一声,“下雨天视线受阻,幸运的话说不定等天亮了就能找到有信号的地方了。”

    长尾景挤到甲斐田晴身边取暖,他灵光一现又去捉弦月藤士郎的衣角:“藤士郎,刚刚是你说会下雨就真的下雨了。那如果你预言是晴天,雨会停下吗?”

    弦月藤士郎翻了个白眼:“你们有见过许愿不供奉贡品的吗?”

    甲斐田晴忍着不适感两指捏住一片花瓣将湿哒哒的白玫瑰提溜起来:“这个算吗?”

    见弦月藤士郎已经闭上眼睛,甲斐田晴囔着神明也要睡觉吗速速将玫瑰扔远趁长尾景还围着神明絮絮叨叨将手指上的水揩在友人衣服上。

    第二天下山路上,甲斐田晴虚弱地拄着长尾景用树枝做成的拐杖蹲在树下干呕,他看了一眼头顶的烈日又看看弦月藤士郎:“你不是神明吗?不能、不能直接......呼......直接把我们送回家吗?”

    “那你许愿吧。”

    甲斐田晴一听有戏,和长尾景一块虔诚地对着蹲在石头上的弦月藤士郎连击三掌弯腰诚心许愿祈祷神明聆听。许愿结束,他兴奋地扔掉树枝等待弦月藤士郎下一步动作。

    “嗯?然后呢?”

    “你们刚刚不还说现在是唯物主义社会?别搞封建迷信那一套。”弦月藤士郎两手遮在眼眶上方挡光,他看看岔路口又从兜里摸出一张地图仔细对比指明一个方向,“往这边走。快走吧,速度快的话今晚就能到家了。”

    甲斐田晴抓过地图大惊失色:“怎么在你这里!我明明是放进背包夹层了的,结果后来不见了......”

    “这还不好理解?”长尾景倒是迅速接受了他们下山只能要依靠自己的双腿而不是所谓的神明降福,他懒懒伸个懒腰拍了拍甲斐田晴的肩膀,“这说明啊,咱们与弦月的相遇——”

    “呃、是因为命中注定?”

    “不不不不不。”长尾景故作神秘凑到甲斐田晴耳边,就连弦月藤士郎也好奇地凑过来围成一个圈,“是因为,弦月他偷了你的地图。”

    “长尾景,你知道吗。失去了你,就像鱼失去了游泳圈。”

    “啊?什么意思?”长尾景转头去问弦月藤士郎,“他什么意思啊,藤士郎?藤士郎?哈?你们怎么都不理我啊!”

    “晴!究竟什么意思啊——”


    距离他们遇见弦月藤士郎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现在正是夏季最热的时候。虽然已经是傍晚,烈日的余晖依然晒得他们头昏眼花,甲斐田晴打开冰箱取出三支雪糕分给长尾景和弦月藤士郎。

    “等等!”甲斐田晴忽然收回手,他咬住雪糕袋,两手捧着要给弦月藤士郎的雪糕郑重奉上,“唔唔、唔唔唔......”

    长尾景咬下一口奶香十足的雪糕,三下五除二吞下给甲斐田晴当翻译:“啊、晴是问,雪糕可以当做贡品吗?”

    弦月藤士郎看了看雪糕,又看了看长尾景,偏偏后者有时像个木头,任由神明的目光在他与雪糕之间跳动也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傻乎乎地伸出手去按弦月藤士郎的眼皮。

    “你不舒服吗,藤士郎?”

    “你好热。”弦月藤士郎啪地一下拍开长尾景的手,撕开包装袋将雪糕塞入口中任其融化驱散炎热,“晴想许什么愿望?”

    “弦月藤士郎,伟大的雨之神,请降下雨水吧!”

    他们租的房子属于一个很老的小区,偏僻不说、基础设备也不算齐全,但胜在租金便宜。因此即便没有空调,两人咬咬牙晚上开个电风扇也能睡,不知道经过几手的老式风扇启动时像摩托车点火,转起来嘎吱嘎吱堪比一列火车呼啸而过。

    弦月藤士郎叫嘎吱嘎吱的风扇吹得整夜睡不好,他偶尔会坐在床边抱着双臂发呆,腹诽怎么长尾景和甲斐田晴这两人睡得一个比一个香。长尾景这个时候会大喊,因为要工作啊!而甲斐田晴则是因为居家办公常常日夜颠倒,弦月藤士郎和长尾景一度怀疑他不是睡过去了、而是昏过去了。

    “这样啊......那就下雨吧。”

    夕阳的光被云层遮挡渐渐散去,暗沉沉的乌云在狂风的拥护下抱着水坛降临。窗外树叶哗哗作响,樱花被大风刮进屋内,与雨水一同无情地拍打三人的脸庞。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下雨除外。

    “嘛、弦月果真是掌管下雨的神明吧。”长尾景趴在窗台上享受冰凉的雨水打湿衣衫的凉爽,“虽然预言其他的不太准、或者应当说完全没应验过,但降雨一说一个准。”

    甲斐田晴用一枚发卡别住刘海露出额头,他叼着皮筋替长尾景绑头发——代价是长尾景要包揽一周家务,含糊不清地反驳:“那也说不准,万一我们弦月其实是全能型神明,但是人类要喝水、神明也不例外,身体里水元素占了一大半,因此对水的掌控也更炉火纯青。”

    长尾景接话道:“也对,毕竟现在已经是唯物主义社会了。其他技能生疏了也是正常。”

    两人一唱一和丝毫不给弦月藤士郎插嘴的机会,神明扬起手臂在空中划了个圈,指尖对准人类挨个点一下,一滩雨水凭空出现先后浇了两人一身。做完这件事的弦月藤士郎也完全没有出现任何愧疚之心,脸上反倒挂着揶揄的笑意:“没错。”

    “哇啊!好冷!你是从冰箱里取的水吗?”

    “藤士郎?报复心好强啊——”

    弦月藤士郎捂着肚子大笑,窗外的大雨因为神明的心情不错而逐渐减小化作细密的小雨拍打枝叶奏响雨夜的华尔兹。他们枕着雨声入睡,清凉的风扫去屋内的热气,抚过甲斐田晴的额头、吻过长尾景的掌心,最后钻入弦月藤士郎的梦中。

    他做了一个很长、又很可怕的梦。梦的尽头是一片火光冲天的树林,烈火渐渐消退,掉进泥土的白骨慢慢生出血肉、断裂的肢体自动愈合。围绕在他四周面目可憎的人群以僵硬的姿态捡起地上的长棍,尖端的鲜血飞回一具跪在地上的身体。

    他凝视着自己完好的手掌,跟随在那抹青色的影子身后跑进屋子,通向二楼的阶梯变得很长很长,似乎一眼望不到尽头。青色的影子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它停下前行的脚步向弦月藤士郎伸出手:“弦月,快来呀。”

    青色的人影已经走到了楼梯的尽头与一道紫色的影子汇合。弦月藤士郎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到达。他在长长的阶梯上奋力奔跑,几次脚滑摔倒手臂重重砸在阶梯上留下血印。他仰起头,在他的视野中紫色的人影似乎变得更高大了,不、是他变小了。

    稍有些沙哑的声音携裹着温柔的笑意呼唤他:“我们家末子要坚强起来才行啊。”

    另一道稍显稚嫩的嗓音响起:“弦月!笨——蛋——”

    弦月藤士郎伸出短小的手臂,面对逐渐淡去的色彩哭喊挽留:“不、神明大人,别丢下我!○くん!○くん!等等我......”

    长尾景某天晚上醒来,发现弦月藤士郎就坐在床边凝视着他和甲斐田晴的睡颜。神明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最开始几次吓得甲斐田晴尖叫呐喊,后来他学乖了,不待在甲斐田晴那边,反倒来祸害长尾景。长尾景睡眼迷糊,以为弦月藤士郎是睡不着,于是伸出手去捉他的衣角。

    “藤士郎,睡不着吗?”还未从睡梦中彻底清醒的长尾景嗓音比平时更加喑哑,他闭着眼睛像哄小孩一样轻拍弦月藤士郎的后背,“是做噩梦了吗?”

    弦月藤士郎趴在他胸膛上聆听强劲的心跳声,轻轻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鼻音:“梦到长尾和甲斐田弃我而去。”

    “梦都是假的,我们家藤士郎现在不是好好睡在这里吗?”长尾景在记忆中翻找幼年母亲哄自己睡觉时哼唱的曲子,“我和甲斐田也在这里,我们不会抛下你的。”

    “而且我们相遇、以晴的话来说本来就是命中注定的。说不定我和晴也是因为藤士郎才会相遇,所以无论如何也不会分开。”

    “不是的。”弦月藤士郎闷闷地否定了长尾景的说法,手掌盖住他的眼睛纠正,“准确来说,弦月和甲斐田,是因为景くん你才能相遇。睡吧,晚安。”

    弦月藤士郎的声音很温柔,像幼时听过的摇篮曲,每一个字都带着柔和的曲调钻进长尾景和甲斐田晴的耳朵,在他们的脑海中钩织一张填满云朵的网,将意识网进梦境。直到长尾景又沉沉睡去,他才放轻脚步绕到甲斐田晴那一侧,指腹贴在人类颈侧探查跳动的脉搏。

    太好了,是活着的。

    长尾景和甲斐田晴向来不过问弦月藤士郎的噩梦,他们会贴心地在他做噩梦惊醒后,努力唤醒瞌睡虫,陪他聊天唠嗑。不过很多时候甲斐田晴都会在夜聊过程中昏睡过去,长尾景常常带着弦月藤士郎一起恶作剧,比如往熟睡的甲斐田晴身上摞东西,看谁先让他醒来,输了的人要包揽包括做饭在内的家务。

    不知是不是这两人过于有天赋,有时甲斐田晴睡得过于沉就会导致压在他头上的杂物能摞高直达一个成年人的身高。用于记录三人日常的相机中常常会留下弦月藤士郎和长尾景与叠叠乐的合照。

    吃完午饭的下午同样是睡意正浓的时刻,甲斐田晴因为连轴工作被两位友人督促赶进卧室补觉,长尾景也困意来袭跟弦月藤士郎打了个招呼就钻进被窝里大睡。

    分明是明媚的午后,阳光透过透明的纱帘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长尾景却冷得直往被子里缩。

    他又回到了那栋迷路时遇见的木屋。

    梦中这栋屋子还未经历烈火焚烧,白色的纱帘将他休憩的区域与外界隔开。他听到有熟悉的声音从帘外传来,长尾景想要撩开帘帐却动弹不得,他这才意识到他被束缚在这具身体里,只能以此人的眼睛观察眼前的世界。

    “神明大人!”掀开纱帘的侍从有着一头鼠灰色短发与晴蓝色的眼眸。他神情严肃、脚步有些许虚浮,额角的汗珠打湿额发顺眼睫滴下,“我们要离开这里!”

    长尾景不明所以被拽着跑下楼梯,他注意到楼梯转角处墙面上悬挂的巨大镜子只映照出甲斐田晴一人的身影。

    “晴,藤士郎人呢?”

    “弦月!你没事吧?”

    弦月藤士郎闯进屋内紧锁大门,奋力将桌椅都推到门后,他的手掌还流着血,地板上以鲜血涂抹画了一个五瓣花法阵。长尾景手上一痛被两人推进法阵中心。

    流血的手掌被弦月藤士郎紧握,他的血与弦月藤士郎的血融为一体,法阵闪烁红色的光芒,又逐渐被紫色取代,红紫交替最终折合成一束白光褪去。

    甲斐田晴拖着白布爬上楼梯将镜子遮盖,长布外用珠串封锁结印。替换完成,两人替长尾景更换相同的服饰,戴上兜帽掩盖面容。木门被砸得摇摇欲坠,门后的桌椅也不堪重负正以缓慢的速度推移。

    弦月藤士郎将匕首塞进甲斐田晴手中嘱托:“你带他先走。”

    “弦月,保护好自己。”甲斐田晴攥住弦月藤士郎的手腕,声音抑制不住颤抖,“我们会等你的,好吗?”

    长尾景的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无法发声,甚至连想要捉住弦月藤士郎的手都没有力气,只能被甲斐田晴拥护着向后门跑去。然后他脑门一痛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的手掌被钉子扎穿吊在木桩上,映入眼帘的是甲斐田晴的尸首。木棍一端被削尖当作武器,数不清的木棍穿透甲斐田晴的身体,他跪立在长尾景面前,头垂得很低。左耳耳垂上的耳饰浸泡在血池中。

    灵魂的悲鸣撕裂长尾景的神经,将他从内到外剖开,似乎是想要从这具躯体挣脱。可他甚至来不及为甲斐田晴的死去感到悲伤,被人群簇拥着的弦月藤士郎摔倒在他面前、就在长尾景眼前,活生生地葬身于这群人口中。

    是的,他们分食了他。

    仅仅因为那句可笑的“食神血肉,可享长生”。

    长尾景——庇佑了这个村庄多年的神明,因为人类可憎的、永无止境的欲望,失去了他的两位神使,他在这世间最亲密的伙伴。

    他们是一群额上长角的怪物、拖着长长的尾巴,用尖利的爪牙撕下弦月藤士郎身上的每一寸血肉大快朵颐。他们一拥而上,争吵殴打生怕自己少食一块肉、少饮一滴血。他们又嚷嚷着一哄而散,留下残缺的白骨。

    最后,他们一把火烧掉了他们曾经供奉数年的神社,连带着早已死去的甲斐田晴、只剩半截骨头的弦月藤士郎、尚且活着的长尾景以及他们所犯下的罪孽,一同被漫天的火光吞噬。

    长尾景醒来时烈火焚烧身体的痛苦还未消散,他忍着身体的不适第一时间去摸索甲斐田晴和弦月藤士郎是否还在自己身边。

    身侧甲斐田晴还在睡梦中,长尾景丝毫不含糊直接上手将甲斐田晴摇醒,听到他迷迷糊糊的训斥声才觉得安心。

    “长尾景你又发神经了吗?”

    “晴!”他紧紧抱住甲斐田晴,勒得对方差点喘不上气。他看向甲斐田晴的目光过于灼热,烫得甲斐田晴一身鸡皮疙瘩。

    弦月藤士郎一如既往坐在窗边喝茶,听见慌乱的脚步声还没扭过头去就被长尾景扑了个满怀,两人因惯性双双摔在地毯上。

    “抱歉,藤士郎,一个人很寂寞吧。”

    “是有点。”弦月藤士郎卷住长尾景深蓝色的长发把玩,尾音带着高兴的雀跃,“但是因为知道景くん和晴くん一定会找到我,所以一直怀揣着期待重逢的心情等待着你们。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都是景くん和晴くん找到了弦月。我很高兴。”

    “所以我们很早之前就认识了?不公平!凭什么只有我不记得!”听了个半截的甲斐田晴转向弦月藤士郎,抱住他的手臂抗议,“既然替换了命格那也是神明了吧?我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藤士郎——”

    “嘛嘛嘛、总而言之,就是晴和藤士郎为了保护长尾死掉了,结果我不也完全没逃掉嘛!”

    “哈?我居然为了保护长尾那家伙......”甲斐田晴嫌恶地闭上眼睛,“可怕!”

    “不止噢。”长尾景笑嘻嘻地搂住甲斐田晴的脖子,学着梦境中幼年甲斐田晴对他的称呼添油加醋,“晴和藤士郎小时候超可爱的呢,整天追在长尾身后喊哥哥、哥哥!说起来,晴,这辈子也是我比较年长诶,来,叫句哥哥听听。”

    甲斐田晴很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失去了你就像鱼失去了游泳圈。”

    “啊——记得。”

    “意思就是,没了你我能过得很好,有了你我恐怕是要死了。”

    “喂喂喂!这话也太伤人了吧!”长尾景边笑边走近冰箱拿出冻手的雪糕分发,“不过弦月,长尾之后还能成神吗?”

    “命格都替换完成了,你在做什么白日梦。”

    “啊、居然不行吗!”长尾景难过地直挺挺倒进沙发,“天气太热了......真的好希望降雨啊!伟大的神明大人,请把沙发变成冰块吧!”

    甲斐田晴叼着雪糕踢了长尾景一脚:“你怎么不直接许愿下冰雹,还能捡回来二次利用。”

    弦月藤士郎敷衍点头:“那就下冰雹吧。”

    话音刚落,原本的艳阳天被姗姗来迟的乌云遮盖,霎那间狂风大作吹得弦月藤士郎与长尾景的头发乱飞啪啪打脸,坐在两人身侧的甲斐田晴也难逃一劫。

    作为罪魁祸首的神明无辜耸肩:“啊、居然实现了。”

    甲斐田晴面对此情此景目瞪口呆:“弦月......你怎么选择性实现愿望?”

    长尾景一口吞下雪糕冰得舌头在口腔内打架:“我们家藤士郎还是得多练啊。”

    “好烦。再多嘴你俩就出去跟冰雹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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