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1900年1月20日,一個敏感又脆弱的生命在這個寒冷的冬夜誕生。
萬籟俱寂的夜晚只有雪花撲簌簌落下的聲音為這個新的生命而喝彩,刺骨得寒風將窗戶吹得砰砰響,力氣大到似是想立馬奪走孩子的性命,屋內壁爐裡的火焰散發著溫人的溫度。剛從母親子宮裡接觸世界的孩子並不知情,緩慢地從窒息感中反應過神來,閉著眼睛伸出手在空氣中摸索,一隻粗糙而有力的大手輕輕握住了孩子的小手,孩子緊緊抓住這只大手,耳邊傳來溫柔又虛弱的聲音,聲音說:“晚上好,mysta,我是媽媽哦。”
媽媽?
Mysta嘴裡囁嚅著,抓住女人的手越發用力。
媽媽。
撲簌簌的雪花將他覆蓋,隨後他沉沉地睡去了。
再一次醒來,又是一個冬夜。
Mysta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睡那麼久,剛出生的嬰兒也無法思考更多,只是下意識覺得這一切都似曾相識,模糊的記憶在腦內橫衝直撞。
心裡的感知讓mysta開始變得害怕睡覺,於是他在母親說話後爆發出嘹亮的哭聲,另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年輕又富有生命力的聲音說:“太好了夫人,這孩子想必會好好的活下去!”
六歲時,母親把mysta送入了當地的一家公立小學讓他去學習認字。進入學校前的一個夜晚,母親把校服熨得平整,把從市場淘來的舊皮質書包擦得雪亮,恨不得在上面抹上鞋油讓它更亮點。火光將女人的聲影拉長,灼灼的火光在房間中跳動,像是即將會逝去的生命。Mysta站在母親的身側,心裡沒緣由地覺得會有不好的事發生,他拉住母親的衣角,輕輕說:“媽媽,我們早點休息吧,明天要起很早呢。”
母親停下了動作,桌面的燭火回歸自然的跳動,“嗯。”多年的奔波讓女人變得疲憊,聲音變得沙啞不再像曾經那樣柔和,“我們一起去睡覺吧。”他和母親一起睡在一張床上期待著明天。
第二天太陽剛升起,母親便起了身給mysta準備了早飯,說是早飯也並沒有那麼豐盛,盤子裡放的不過是一片集市特價的麵包和一個煎得有點發黑的雞蛋。
Mysta和母親牽著手走在去往學校的路上,學校離得有些遠,也是母子倆很少去的方向,一路上mysta對身邊的事物感到新奇,不管看見什麼都會拉著母親停下仔細討論一會兒。
距離到學校的時間不斷縮短,但母親樂於看到自己孩子活潑的樣子,也索性和孩子一起天馬行空起來,早上略顯蕭條的大街上充滿了歡聲笑語。
以至於兩人同時沒有察覺到從遠處駛向而來,速度不斷加速的車輛。
“砰——”
歡笑聲戛然而止,一陣沉默後爆發出驚恐又悲痛的哭喊聲,而違規的車輛已經開遠。
鮮血從mysta灰棕色的髮絲間淌了出來,生命消逝前的那幾秒,他好似再次感受到出生那時的雪花。
或許是為了推翻那句話,mysta雖然慢慢長大,但也在不停死去,一次又一次在那個雪夜重生。
每一次的重生他沒有上一世的任何記憶,有的只是在接觸上一次死亡點時的畏縮和不安,憑藉著這種直覺,他改變了許多次生命的軌跡,他躲開了溺水,逃過了瘟疫,避免了從高樓下被推下,即便如此規避了上一次的死亡,下一次的死亡又會來到,浪潮不斷將他拍入死亡之海,窒息的海水裹挾著他衝破固執,又在寂靜無聲中來到那個雪夜,重啟新的一生。
他變得敏感與內向,也厭倦了這永無止境的死亡。
1914年8月2日,戰爭全面爆發。防空警報在充滿硝煙的上空拉響,一顆顆炸彈從鐵鳥身上掉下。mysta牽著母親的手,過度的緊張讓兩人溫熱的掌心滲出了汗,黏膩的感覺讓他的視線轉向四周。
昏暗的地下室只有一盞蠟燭散發光源,周圍坐著與他們相同一起在逃命的人們,他們臉上充滿了灰塵,破爛的衣服穿在身上,被火焰照亮的眼睛裡滿是死寂。Mysta心的心臟像是在被一張大手蹂躪,莫名的窒息感讓他喘不上氣。十四歲的他還沒形成對這個世界的認知,經過一次次輪回已經產生對死亡的恐懼,他緊緊握住母親的手,眼淚不自覺落了下來。
他問:“媽媽,我們為什麼活著呢?人活著究竟有什麼意義?”
母親把他的頭靠上自己的肩膀,這段時間的奔波讓她的手不再細膩,mysta能感受到粗糙的手面撫摸著自己髮絲間的摩擦聲,母親靜默不語,像是在思考這倆問題該用什麼方式才能表達自己的孩子該怎麼才能接受。Mysta抬起頭,火光照亮了母親的髮絲,白髮夾雜在黑髮被照得發亮。
母親緩緩開口……
一顆炸彈從上空落下,炸毀了他們所在的避難所。
人究竟怎麼才能善終?
Mysta抱著這樣的疑問再一次回到了那個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