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中】Funeral Flowers·番外　　【逢椿】
　　
　　「与君又逢椿盛时，执手相伴，共赴余生。」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河水，河畔是血红的曼珠沙华，花心散发出金红色的微光，盈盈点点飘向空中，环绕在河面上两个黑色身影的周围，他们十指相扣着，并肩走在这忘川之上。
　　一步一涟漪，三步一生花，是带着对彼此的眷恋和不必言说的爱意，绚烂绽放于彼岸。
　　“中也。”太宰治轻唤了一声身侧人的名字，他收回一直看向中原中也的余光，目视着前方，牵着中原中也的手继续慢慢向前走着。
　　闻声，中原中也抬头看向太宰治的侧脸，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太宰治却又沉默着一言不发，手心出了汗，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仿佛是在害怕什么。
　　走到忘川的尽头，便是轮回转世，忘却今生与爱人的刻骨铭心，也许从此陌路人，也许来世永不见，也许……罪孽深重再无生。
　　太宰治垂下眼眸，看着水面上模糊不清的倒影，下意识的紧了紧和中原中也十指相扣的手。
　　中原中也察觉到太宰治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他并没有询问原因，只是和太宰治一样收紧了手指，回馈相同的力度安抚着太宰治。
　　手被握的紧紧的，太宰治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身侧，撞入了一双冰蓝色的眼眸中，就像十五岁那年初见时一般，只一眼就深深陷入了那片蓝色之中。
　　中原中也的眼睛还是那么美，眼眸的蓝色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就连大海和天空也不及它的一分，而这片蓝色是属于他的，想到这，太宰治的嘴角几不可察的向上弯了弯。
　　空着的手绕过中原中也的后背，太宰治将人环住抱进怀里，轻吻着赭色的发顶，启唇问道：“中也，你害怕吗？”
　　中原中也的脸颊紧贴在太宰治的胸膛上，他有些眷恋的在太宰治的怀抱里蹭了蹭，也问道：“害怕什么？”
　　“不知道啊……”太宰治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中原中也的赭发，“可能……可能是害怕来生再也遇不到你了。”
　　身体被太宰治抱的更紧了，中原中也睁大了蓝眸，随即又慢慢垂下了眼帘，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再也遇不到吗……一个用数据创造出来的灵魂会拥有转世吗？
　　“是啊，毕竟…毕竟……”中原中也几次张了张口却说不下去，发出的声音沙哑、干涩，所有的话语都淹没在喉咙里。
　　中原中也明白，他不是人，他的身体是封印着荒霸吐的容器，他的人格是这份力量表面的装饰，而他本不该存在。
　　可是，对他来说，今生能够和太宰治心意相通已经足够了，中原中也想。
　　双手环住太宰治的腰身，中原中也露出一个坦然的微笑，接着说出了未尽的话语，“毕竟我只是两千多行的数据创造出来的，太宰，我没有来生了。”
　　太宰治心一惊，虽然他从“书”中知晓了一切并设计避开了十六岁时的暗杀王事件，但他的中也和另一个世界的中也不同，始终没有对自己的身份释怀，他为什么才意识到这些呢，“中也你……”
　　“你听我说，太宰。”中原中也打断了太宰治想说的话，“虽然你这家伙是个不可饶恕的混蛋，应该永生永世为人，世世都尝尽人生八苦才好。”
　　慧极必伤，太宰治太过聪明，早已看透了这人世间的腌臜之处，所以他才会不断的在生中求死，在死中寻生，而当他知晓世界的虚假后，“生”就是这世间最大的笑话，生而为人对他来说只有无尽的痛苦。
　　中原中也双手紧紧攥住太宰治腰间的衣服，手臂更加用力的抱紧了太宰治的腰身，“可是我舍不得让你痛苦，太宰，我希望你和我一样，不要再有来生了。”
　　太宰治握住中原中也的肩膀，将埋在自己怀里偷偷难过的人拽了出来，拇指和中指交叠蜷起，中指蓄力弹出，轻轻弹向中原中也的额头，“笨蛋中也。”
　　“混蛋，你干什么？”中原中也抬手捂住额头，脸上的忧伤不再，鼓起脸瞪着太宰治。
　　太宰治拿开中原中也额头上的手，低头吻了一下他刚刚用手指弹过的地方，直视着中原中也的眼睛坚定地说道：“中也是人哦，我保证。”
　　和在“书”里看到的另一个世界一样，太宰治很确信的说他是人，中原中也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动容，他缓缓低下头，说话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清，问出了那个曾在心里问过的问题，“为什么……为什么你那么确信我是人？”
　　“不是因为我确信中也是人，而是因为中也想要做人。”太宰治捧住中原中也的脸颊将头抬起，鸢眸与蓝眸对视，拇指轻轻摩挲着嘴角处，“我会无条件支持中也的任何选择。”
　　“你……”中原中也有些欲言又止，太宰治从未如此直白对他表露过自己的内心，他真的有些怀疑，面前的人还是那个只会羞辱、玩弄他的混蛋首领吗？
　　太宰治明白中原中也的心中所想，从前的刻意疏远和逃避让他们的心无法相交，此刻无所顾虑的剖白也让他感到一阵脸红，他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接着说道：“而且，中也现在还和我在一起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中原中也用余光扫视了一眼周围，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摇曳着，花心散发出的光芒照亮了脚下，似是在为他们引路。
　　传说，忘川是人死后会去的地方，如果不是人，灵魂自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中也，你一定会有来生，而我今生做了太多错事，说不定会下地狱呢……”太宰治苦笑着，他垂下头，不想让中原中也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这样的太宰治真是胜过百亿名画啊，中原中也的嘴角弯了弯，是啊，自己还在纠结什么呢，是人也好，是数据创造出来的也罢，能定义他的只有他自己而已，而太宰治会永远支持他。
　　中原中也猛的一下用额头狠狠撞向了太宰治的额头，对着被撞的向后仰去差点摔倒的太宰治大声吼道：“你才是笨蛋，混蛋太宰！”
　　“好痛啊，中也。”猝不及防的太宰治被这一记头槌撞的有些发晕，但还不忘揉着自己和中原中也的额头。
　　“哼，你给我听好了，太宰。”中原中也一把扯过太宰治衣领，向下拉到面前与自己对视，不容拒绝的说道：“不论是去人间还是下地狱，我都不允许你再把我一个人丢下了。”
　　看着那双盛满了自己的蓝眸，太宰治觉得无论前方等待他是什么都无所谓了，因为有中原中也会陪他一起，他倾身在中原中也的唇瓣上轻轻落下一吻，“不会了，中也，不会再丢下你了。”
　　如果有来生，太宰治本想着，中原中也一定不要再遇到他了，这样就不会有伤心、难过、痛苦……可他也是自私的，他不爱这世界，也不爱任何人任何事，他只爱中原中也，也要中原中也爱他，永生永世都不分开。
　　太宰治再次向中原中也伸出了手，郑重的发出了邀请，“中也，你愿意生生世世和我纠缠不休吗？”
　　中原中也紧紧的抓住太宰治的手，拉着人大步向前走去，嘴角咧开一个笑容，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喜悦，“哼，那不是正好吗。”
　　执手渡过忘川，灵魂在尽头逐渐消散，变成细碎的光芒飘向周围的曼珠沙华，生前的点点滴滴皆留在这彼岸。
　　你我来这人间一趟，不过二十余二，细细想来，早已足够一生回望。
　　与爱相视一笑，在弥散之际拥吻。
　　“中也，我们下辈子再见。”
　　“好。”
　　白色病床上的人倏然睁开双眼，眼眸浸着泪光，赭色的头发铺散在枕头上，额前的发丝微乱，神情迷糊，还尚未完全从梦中清醒。
　　又做了那个梦，梦里有大片的红色花朵，有一人在花间将他紧紧的拥入怀中，那人个子很高，但看不到样貌，唯一能看到的是脸上缠着绷带，在他的耳边轻唤他的名字，嘴唇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声音清冷温润，十分悦耳。
　　算起来，这个梦他已经做了整整七年了。
　　夜风吹动着窗帘轻舞，阴云随风飘去，月色重现，银白色的月光照亮了大半间病房。
　　他撑着虚弱的身体起身，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窗边，月光逐渐明晰了他的脸庞，容颜俊逸，唯一的不足是略显苍白。
　　走到窗前，他抬头望向星点稀疏的天空，夜风温柔的拂过他的脸颊，发丝随风飘动，他抬起纤细的手臂，微微张开手指，触碰那轮遥不可及的残月，回忆着七年里重复多次的梦境。
　　你会是谁呢？
　　早上，院长医生拿着报告单来到这间病房例行检查，向靠坐在病床上的赭发青年打了招呼，“早上好，中也君，今天感觉怎么样？”
　　青年名叫中原中也，是这间高级病房的固定入住者，三天前在街上晕倒，被路人送往了医院。
　　“早上好，院长医生，多谢您的关心，我感觉好多了。”中原中也礼貌的如实回答道，他动了动躺太久有些僵硬的身体，询问道：“院长，今天我可以出院了吗？”
　　“这需要看今日检查的数据，请稍等，中也君。”院长戴上听诊器，开始做起了检查，一系列的检查做完，结果显示各项数据已符合出院标准，他摘下听诊器，笑着说道：“恭喜，中也君，你可以出院了。”
　　吊瓶里的葡萄糖也见了底，一旁的护士为中原中也贴上止血胶布拔掉针头，将用过的针头、输液管、空药瓶等医疗废弃物都回收好带走。
　　针头长时间扎在皮肤里有轻微的酸痛感，中原中也不自觉的用另一手轻轻覆在被针扎过的手背上，对院长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一直以来都麻烦了，谢谢您。”
　　“这是我的职责，中也君。”院长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肩膀，交代了一些出院后的注意事项，他也算是看着中原中也长大的，自出生以来就体弱多病，是医院的常客，为此，中原中也的父母和医院商议着买下了这间病房，以备生病时能及时入住。
　　中原中也耐心的听着院长说完，待院长走后，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换下病号服，拿好病例报告和药品就离开医院回家了。
　　街上热闹喧嚣，路人行色匆匆，擦肩而过，或是上班或是上学，只有中原中也一人悠闲地漫步中。
　　因为身体的原因，中原中也完成学业后并没有固定的工作，前几年父母也相继去世了，但早年经商，给他留下一笔还算丰厚的遗产，足够他余生挥霍。
　　父母刚去世的时候，中原中也还会在别墅里回忆和家人生活的美好时光，可久而久之，一个人住在空落落的别墅里只会徒增伤感，于是他卖掉了独栋别墅，将回忆封存在心中，在闹市的周边买下一处风景还不错的小院，一个人莳花弄草，修篱烹茶，偶尔去酒吧驻唱，参观车展，享受自己的爱好，日子过的也还算有趣。
　　行至院门前，刚准备进门的中原中也就被隔壁院落的景色迷住了眼。
　　那儿有一片盛开的红色山椿花。　　
　　就像在梦里见过的一样，和眼前的景色重叠，中原中也有些分不清此刻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进隔壁家的院落里，置身在那片椿花之中了。
　　有风拂过，花香拌在风里，树叶沙沙的在耳边响起，仿佛在向他诉说着什么。
　　中原中也情不自禁的伸手触碰近在眼前的那朵椿花，花朵似是有感应般，落在了他的手上，他将椿花拿到鼻下，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花香，此刻的他是前所未有的舒心。
　　“这里的花是禁止采摘的哦。”
　　身后传来悦耳的男音，打断了沉浸在其中的中原中也。
　　这个声音……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在哪里呢？好像……在梦里，和那个梦里的声音好像……
　　梦？
　　中原中也猛然睁开眼睛，转身就看到一个穿着浅色大衣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男人的个子很高，长相十分俊美，五官精致的无可挑剔，黑发微卷，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鸢色的眼睛在光照下像琥珀一般。
　　一瞬间的心动，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迎面的风吹落椿花的花瓣，随风飘来吻过脸颊，又向身后飘去，我欲追寻那片花瓣，回眸、转身，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你。
　　待中原中也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得脸颊发热，他看着手里的椿花，又看向面前的男人，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抱歉，这花…我也不知怎么的……擅自闯进了你家，总之，十分抱歉，我会赔偿你的。”
　　好美的赭发和蓝眸。
　　心跳刚刚好像漏了一拍……有趣。
　　“我的名字是太宰治。”太宰治一边说一边走向闯进他院子里的“采花贼”，他只是回来取早上忘记带的实验报告，没想到会遇到这样可爱又有趣的人，“昨天才搬进这里来的，你是？”
　　“我……中原中也，住在隔壁。”看到太宰治向他走近，中原中也莫名的有些紧张，眼神闪躲，不敢直视太宰治。
　　太宰治向中原中也礼貌的伸出手，“原来是隔壁的中原先生，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请多关照。”
　　“请多关照……不用敬语，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中原中也以为太宰治是要他将花归还，他连忙又道了声歉，将花放在了太宰治伸过来的手里。
　　太宰治低头看着手里的椿花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想来是对方误会了，他轻轻捏住中原中也的下巴抬起，将椿花插在中原中也左侧的鬓发间，手指顺着发丝捋过垂在肩膀上的发尾，弯腰凑到中原中也的面前，柔声说道：“那请多关照，中也。”
　　心弦被修长的手指拨动，动听的声音如微风拂过心底沉寂的湖面，涟漪荡漾，久不停息。
　　俊美的脸庞一下在眼中放大，自己的名字被对方念的婉转悠扬，绯色染在了中原中也白皙的脸颊上，他微微后撤躲开太宰治的触碰，握拳抵在唇边清了一下嗓子，有些尴尬的说道：“太宰…可以这么叫你吧，那个……作为补偿，我请你吃饭，我下厨……”
　　闻言，太宰治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他双手合十，露出十分期待的表情，“真的吗，中也，太好了，我不太擅长做饭，正愁着不知道要怎么解决吃饭问题呢。”
　　“嗯……”中原中也挠了挠头，他很擅厨艺，平时也会研究菜谱，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反正我一个人也没什么事做，你不会做饭的话……要是不嫌弃，以后我可以多做一份给你。”
　　太宰治感动的鸢色眸子变得亮晶晶的，他抓住中原中也的双手握在胸前，说道：“谢谢你，中也，你真是一个大好人。”
　　此时中原中也的脸颊已经红透了，有些受不住太宰治这样炽热的眼神，他抽出被太宰治握住的双手，丢下一句“我先回家准备一下”就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噗——”太宰治将空了的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眼睛一直看着中原中也从他家院门跑出再进到隔壁的屋子里，喃喃道：“真可爱啊。”
　　中原中也进屋后立刻关上了门，气喘吁吁的靠在门上平复情绪，可心脏却加速跳动怎么也停息不下来。
　　他好像，对太宰治一见钟情了……
　　生平第一次心动竟然是对一个男人，中原中也有些意外自己的性取向，但也很快接受了，可是他又不知道太宰治的性取向，要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会不会觉得恶心，而且……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说不定哪天就死了呢。
　　“怎么办……”中原中也捂住脸慢慢蹲了下去，有些懊恼又自卑的胡思乱想着。
　　地上有个装着纸张和许多药品的袋子，是中原中也落下的，太宰治捡起来看了看，纸张是一份病例报告，上面写着中原中也的一些个人信息和检查结果，他大概能看懂一点，数据显示，中原中也的身体状况比常人要差很多，需要靠药物来维持健康。
　　看着这些药品的数量和种类如此繁多，太宰治的心脏忽然疼了一下，他将病例报告放回，眼睛又无意中扫到了纸上的一串数字，原来今天是……
　　中原中也这几天都住在医院，翻了翻家里什么都没有，只好上街去买一些，于是准备再去隔壁问问太宰治的喜好，他刚打开门就看到太宰治拿了一束红椿花站在他的门口正要敲门。
　　太宰治敲门的手停顿在空中，看到是中原中也，他立刻扬起了一个笑容，将手中的椿花递向中原中也，“生日快乐，中也。”
　　“诶？”中原中也看着那束被包装的很漂亮的椿花愣住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你…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自从父母去世后，就再也没人想起他的生日了，他呆呆的从太宰治的手中接过花束，鼻尖发酸，眼眶有些湿润。
　　“这个……”太宰治又将中原中也落下的袋子递了过去，带着歉意的说道：“是中也落在我家的，上面有中也的出生日期，我擅自看了，抱歉，中也。”
　　时间仿佛停滞了，中原中也低着头许久没有动作，久到太宰治以为中原中也被他的行为气到说不出话来，他刚想开口道歉就看到中原中也的嘴角向上弯起。
　　这样的太宰治，他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将花束抱进怀里，中原中也对太宰治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谢谢你，太宰，我很喜欢。”
　　眼角处有泪光闪过，太宰治看着这样的中原中也，没由来的感到心酸，那双漂亮的眼睛不该是这样的，他好想拭去那滴眼泪，但可惜对方没给他这个机会。
　　中原中也快速转身背对着太宰治，用手背抹了一下那滴快要落下的眼泪，不想让太宰治看到他此时的失态， 深呼吸了几下，他转回身岔开话题，问道：“对了，太宰，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还有忌口？”
　　太宰治在心里叹了口气，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他摸了摸下巴，顺着中原中也的话思考道：“嗯……螃蟹！想吃螃蟹！忌口的话……都还好啦。”
　　“螃蟹啊……”中原中也在脑中想了几种螃蟹的做法，之前有研究过来着，不知道太宰治喜欢哪种，要不然都做了吧，“那你在家等我一会儿，我出去买螃蟹。”
　　“带我一起去吧，中也。”听到中原中也要上街，太宰治也来了兴致，反正他上午也没什么事要做，他摸了摸后脑的头发，说道：“我才刚搬到这里来，还不太熟悉周边的环境。”
　　“好，那我们一起去。”中原中也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拿过太宰治手里的袋子随手放到沙发上，将花束放进桌上的花瓶里，拿好手机和钱包就和太宰治一起出门了。
　　很快到了商场，两人直奔超市，中原中也提着购物篮，一边挑选螃蟹一边和太宰治介绍道：“这里的超市基本什么都有，日常生活和饮食方面都可以满足，二楼和三楼是服饰区，四楼是休闲区，顶楼的美食区有几家餐厅味道还不错，有机会我们可以来吃……”
　　太宰治跟在一旁耐心的听着，他从中原中也的手里接过越装越多的购物篮，时不时提问一些不懂的问题。
　　很快买好了螃蟹和一些蔬菜，准备回去时，太宰治说要去买一样东西，让中原中也稍等片刻，过了一会儿拎着一个盒子回来了，神神秘秘的看不出买了什么，两人买好东西就回去了。
　　为了表达歉意，中原中也做了丰盛的一餐，光是螃蟹就做了三种料理，每一样菜都色香味俱全，摆盘也十分好看。
　　开饭前，太宰治拿出了他买的那个盒子，里面是一个橘子蛋糕，不是很大，“中也的生日当然要有蛋糕，只是来不及定做了，店里现成的只有这个，而且我也没有准备礼物，抱歉，中也。”
　　中原中也没想到太宰治会给他买蛋糕，他惊讶的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谢谢你，太宰。”
　　礼物已经有了，是收到过最好的生日礼物，就是能够和你相遇。
　　太宰治在蛋糕上插好两根蜡烛点燃，将蛋糕推到中原中也的面前，“快许愿吧，中也。”
　　看着面前的蛋糕，中原中也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许下了愿望，片刻后睁开眼睛，轻轻呼气将蜡烛吹灭。
　　“中也，生日快乐。”太宰治边拍手边祝福道。
　　中原中也再次道了谢，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从不信什么生日许愿，只是这一次，他希望许下的愿望能够成真。
　　希望，在我余下的日子里，都能和太宰相伴。
　　那之后，中原中也和太宰治越渐熟络起来，两人经常串门，就差把两家中间的围栏拆了合成一家了。
　　和太宰治相处了一段时间，中原中也了解到，太宰治只比他小两个月不到，年纪轻轻已经是大学的教授了，只是工作繁忙，经常顾不上吃饭，有严重的胃病。
　　有一次太宰治发病，胃疼的脸上血色全无，满身冷汗，等到中原中也串门来找他的时候，已经疼的蜷缩在沙发上近乎失去意识了，最后送了医院。
　　那次把中原中也吓得不轻，于是他按照太宰治的喜好，每天按时准备好三餐，也会去太宰治工作的地方送饭，盯着太宰治全部吃下去才肯罢休。
　　太宰治坐在餐桌前睁大了眼睛，捂住嘴巴故作惊恐状，“中也，你好像贤惠的妻子叮嘱丈夫按时吃饭啊。”
　　“什、什么…你……”还穿着粉色围裙的中原中也红着脸冲太宰治大声吼道：“谁、谁是你的妻子啊？！”
　　像一只炸了毛的橘色小狗，太宰治轻笑出了声，莫名的在心里想到。
　　自从认识了太宰治，生活便不再单调，中原中也感觉时间都过的快了起来，转眼就到了六月，还有半个月就是太宰治的生日了，他要准备鲜花和礼物，再做一顿太宰治爱吃的螃蟹大餐，以及他……
　　想要向太宰治表白。
　　中原中也能感受到，太宰治对他是有好感的，可对待喜欢的人难免会小心翼翼，不敢捅破那层窗户纸，所以他想要勇敢一次。
　　这天夜里的风很大，明明已是初夏，中原中也却感觉是刺骨的冷，不远处是天台的边缘，那里站着一个人，月光微弱，但他还是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是太宰治，他身着华贵的衣服，左眼缠着绷带，脖子上戴着一条鲜艳的红围巾。
　　“太宰？”中原中也不确定的唤了一声太宰治的名字，他想走近确认，刚迈出一步，那人便张开双臂向后倒去，从天台落了下去。
　　那一瞬间，中原中也只觉得心脏骤停，他奋力跑到天台边缘想抓住太宰治，可已经太迟了。
　　画面骤然变换，太宰治血肉模糊的躺在一片椿花之中，身体被花朵掩埋，中原中也分不清眼前究竟是花红还是血染，他伸手触碰，却沾了满手鲜红。
　　“太宰…不要……太宰！”中原中也痛苦的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湿了全身，坐在床上大喘着气，表情透着恐惧，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是白皙干净的。
　　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中原中也以为自己亲身经历过，他捂住剧烈跳动的心脏，掀开被子下了床，光着脚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太宰治院子里。
　　那片椿花已经凋谢了，地上也并没有太宰治尸体和鲜血，夜风只是轻柔的吹拂着，并不刺骨，可中原中也还是觉得好冷，好冷……
　　踏月而归的太宰治一进门就看到中原中也光着脚站在他的院子里，抱着手臂不停的发抖，他扔下手中的东西，快速跑过去将中原中也揽进怀里查看情况，焦急地询问道：“中也，你怎么了？”
　　中原中也没有反应，依旧发着抖，耳边轰鸣声不断，嘴唇发白，口中一直细碎的重复着“好冷”的字样。
　　见状，太宰治立刻叫了救护车，他横抱起中原中也将人带进屋里放到床上，用毯子裹住发抖的身体，温热的嘴唇贴在中原中也冰凉的额头上，将人紧紧的抱在怀里，不停的呼喊中原中也的名字安抚着，“中也，乖，不冷了，中也，我在，中也，中也……”
　　太宰……是太宰，好像真的不冷了，太宰的怀抱好温暖……
　　中原中也努力的抬起头想看清太宰治此时的面容，可眼前却逐渐发黑，意识陷入了黑暗。
　　病房里，刚经过抢救的中原中也戴着呼吸机安静的躺在病床上，他还没有脱离危险期。
　　院长医生说中原中也这次病发的突然，而且比以往的病情更加严重，可能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叮嘱太宰治要好好照顾中原中也，也要做好短时间内醒不过来的准备。
　　太宰治穿着隔离衣进到病房里，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一直以来中原中也在他面前都是活泼有生气的，还从未见过如此苍白虚弱的模样，仿佛轻轻一碰就要碎了，他握住中原中也的手递到唇边，隔着口罩吻了一下手背，“要快点好起来，中也……我喜欢你。”
　　中原中也在第四天脱离了危险期，但还是昏睡着，没有要醒的迹象，太宰治向学校请了假，住在医院照顾中原中也。
　　床头的柜子上放了一些护理用品、几个苹果和一把水果刀。
　　太宰治每天都会坐在床边削一个苹果，苹果泛着不正常的红，切成块状摆放在盘子里，直到氧化变色，再扔进垃圾桶。
　　第七天的夜里，病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耳边是仪器的声音，躺太久的身体麻木还未完全恢复知觉，只有右手传来温热的触感。
　　中原中也偏过头看到，太宰治紧握着他的手，趴在床边睡着了，眼下有明显的乌青，发丝凌乱的散在脸上，他慢慢侧过身，用另一只手将太宰治的发丝整理好，动作轻柔，怕将弄醒太宰治。
　　但太宰治还是醒了，他本就是浅眠，看到中原中也醒来，他立刻直起身，将中原中也乱摸的手和另一只手一起握在手心里，有些激动的说道：“中也，你醒了。”
　　“嗯……”太久没有发声的嗓子有些沙哑，中原中也咽了一下口水想润润嗓子。
　　太宰治把病床升高让中原中也靠好，又喂了一些水，摸着中原中也的脸颊问道：“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太宰治的手好大、好温暖，中原中也不自觉的蹭了蹭。
　　太宰治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不知怎么的，有些不受控制的把中原中也抱进怀里，头埋在中原中也的肩颈处，身体微微发颤，“是吗…太好了，中也……”
　　身体被越抱越紧，胸腔被禁锢的有些疼痛，中原中也并没有喊疼，只是将手覆在太宰治的后背上轻拍着。
　　情绪慢慢被安抚下来，太宰治松开怀抱，准备去叫院长医生，顺便再弄些吃的，但刚转身就被中原中也拽住了手腕，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感让他忍不住溢出了声，“嘶——”
　　中原中也被吓了一跳，他是下意识抓住太宰治不想让他走的，察觉到不对劲，他赶忙松了力，问道：“你的手腕怎么了？”
　　“没什么……”太宰治快速收回手臂背在身后，忍着痛对中原中也露出一个笑容，表示他没事。
　　中原中也皱起眉头，表情严肃的伸出手，不容拒绝的说道：“把手给我。”
　　太宰治在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慢慢的伸出了手臂，他知道中原中也的性子，自己是敷衍不过去的。
　　中原中也抓住太宰治的手强硬的捋起衣袖，整条手臂上都缠着厚厚的绷带，有血渗出，他抬头望着太宰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太宰治抿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不想编造谎话欺骗中原中也，索性沉默着。
　　见太宰治低着头不说话，中原中也按了床头铃，叫了医生来给太宰治处理伤口。
　　小臂上有七道伤痕，是小刀所割，中原中也不傻，他一下就明白了，这是自残，又或者，是在割腕自杀。
　　医生给太宰治包扎好伤口就离开了，病房内的气氛安静如斯，不知过了多久，才传来中原中也小声的问道：“为什么？”
　　“中也……”太宰治伸手想握住中原中也的手，却被对方躲开了，他叹了一口气，无奈说道：“今天是与中也相识的第五十一天了，和中也一起生活的这段日子，是我这二十几年来最快乐的时光，可当中也昏迷不醒的时候，我忽然在想，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太宰治的脸上充斥着迷茫，看向窗外的眼神放空，似是透过月亮在看着什么，“中也每昏迷一天，我就在手臂上划下一刀，也许疼痛会给我答案。”
　　闻言，中原中也的身体微微一滞，瞳孔放大，他回想起了那个噩梦，血淋淋的画面又浮现在脑海中，太宰治再次想握住他的手，这次他没有躲开。
　　“对不起，中也。”太宰治将中原中也按进怀里，接着说道：“其实我没想过要自杀，只是觉得，如果中也这次彻底醒不过来的话，我可能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吧……”
　　中原中也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只是在太宰治的怀里颤抖着，手指抓紧了太宰治胸前的衣服。
　　“到那时，我就划破手腕的动脉，让血液一点一点的流逝，随中也而去了。”太宰治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中原中也的脑后，侧头轻吻着额头。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殉情吧。”
　　清晰的鸣虫声从窗外响起，许久才从怀中传来中原中也闷闷的说话声，语气夹杂着别扭感，“谁要你殉情……我才不会让你有机会殉情呢。”
　　太宰治捧住中原中也的脸颊和他额头相抵着，“那，我们约定好了，中也可不许食言。”
　　窗外的圆月照亮了整间病房，银白色的月光温柔的洒在两个拥在一起的人身上。
　　“呐，太宰……”中原中也扶着太宰治的肩膀稍稍退开些距离，冰蓝色的眼眸和太宰治的鸢眸对视着，“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如果是你的话，我想成为你余生活着的意义。”
　　墙上的电子时钟跳至零点，日期末端的数字由八变为九。
　　“生日快乐，太宰，以及……”
　　中原中也微微凑近，在眼前那张微微含笑的薄唇上落下一吻。
　　“我喜欢你，治。”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