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冬】出逃“昨天我杀人了。”
“……哈?”
“别的先不说,你先进来吧。”
犹豫半天,彰人终于想出了他认为最稳妥的话语打破这个两人在门口僵持的尴尬局面。
面前被厚重的刘海几乎遮住眼睛的蓝发少年微微顿了一下后还是开始动作,“打扰了。”
“所以,是怎么回事?”
彰人锁上了房间门,强硬地将坐立不安的冬弥按在椅子上,“别乱动,冷静点。”
“不小心杀掉了……”
“因为一直都在被欺负,昨天想试着像彰人说的那样反抗,那个人不小心头撞在教室的桌子上。”
“流了很多很多血,回过神来那个人已经失去呼吸了。”
“怎么办……父亲母亲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冬弥全身都在不停颤抖,说话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缩起来,似乎只要自己缩的够小就真的能在这个世界消失似的。
又来了啊,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是这样。总是怯弱胆小,没有主见还怕生,就算小学到现在自己在他身边也没什么改进的地方,唯一称得上是进步的恐怕是能和自己亲近吧。就像现在,遇到了这种事居然是先找自己说。不过也算好事,以他的性格要是连说这件事的人都找不到恐怕会直接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伤害自己吧。
半晌都没得到回应的冬弥攥了攥拳头,又继续说下去。
“已经不可能被原谅了,家里也一定是没办法回去的,只能离开这里了。”
“走?你打算到哪里去?”
“不知道。”冬弥还是那副迷茫的样子,摇摇头,“但是只要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到不会有人在意我的地方死掉就好了。”
彰人感觉自己强撑的平静快要碎开了,这种想法还真有自己发小的风格。不过逃走的话……他突然有了个有趣的念头。
“那样的话,就带上我吧。”
“不可以。”冬弥意外的坚决,“彰人还有很多机会,在镇上也很受欢迎,所以不能和我这种杀人犯在一起离开的。”
“有什么关系?”
“什么意思……?”
“所以啊,”彰人不太耐烦,“我和你一起离开,和我在这里混的好,受欢迎有什么关系?”
“只是我想和你一起走而已,这种在哪里都要装成乖宝宝,没有才能就必须付出千百倍努力才能被人喜欢的日子我受够了。”
要带的东西都差不多了,彰人在家里的后院里清点着和冬弥一起偷偷回家拿的物品。
钱包、手机、游戏、还有……
嗯?
彰人拿起那把锋利的东西,朝着冬弥晃晃,“是你拿的?小刀。”
冬弥明显在视线触碰到刀子上的时候回避了一下。
“嗯。”他头也不抬的回答,“因为要逃到远方自杀,所以才带了。”
啊,确实是这么回事来着。彰人反应过来,心里暗暗盘算着该怎么找合适的时机把这东西悄悄扔掉。
“彰人,你家有火柴吗?”
橙发少年被对方的突然开口一惊,毕竟自己在盘算干坏事,被抓包的感觉还是不好的。
“啊啊,应该还有,我去看看。”他站起身进了屋子,“诶,火柴、火柴、火……找到了。”
彰人将一盒全新的火柴扔给待在一堆照片里的冬弥。
“你要火柴干……喂,真的假的啊。”
冬弥熟练的划亮火苗,还不忘向着彰人投去带着歉意的目光。
“抱歉,其实一开始是想用剪刀剪碎这些的,但是那还是会被拼起来给人带来麻烦,所以才决定用火全烧干净好了,干脆让父母再也别想起我那才比较好吧。”
一张张回忆化为灰烬,彰人索性自己也坐下来点燃了火柴加入冬弥的行动。
终于烧完了,冬弥呼了口气,却发现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堆。
“哦,那是我的。反正要一起逃走,把我的也一起烧了吧。”彰人说的无比轻松,好像在讨论午饭吃什么一样的语气。
不管是日记,喜欢的东西,还是照片都毁掉吧。
因为不会再回来了。
因为这可是杀人犯和废物的旅行啊。
好热。
果然是夏天啊。
彰人擦了擦脸上的汗,明明夏天才刚开始,搞出这种事的自己简直是疯了。
看一眼旁边的冬弥,尽管从家里逃出来就没说过一句话,但他还是能感受到对方的不安。先不管体质差到拿着个包都累成这样,这头发也太厚了吧,真的不会热吗。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冬弥小心地转过头去。“彰人,怎么了吗。”
“没。就是想好像好久没见到你的全脸了。”
他上前撩起蓝发少年的刘海,“不试试剪掉吗?要逃走还是换一下形象比较好吧。”
彰人从包里掏出那把刀,削掉多余的累赘,像是在雕刻出自己的作品般珍重的动作。
“好多了。”
失去头发遮盖的脸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青柳冬弥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崭新的面貌,手有几分局促的相互揉搓。
可这也不坏,对吧?
到底要去哪里呢?
两个人只是不停的沿着铁轨走着。
很久之前一直待在冬弥脸上的黑框眼镜早就不知道在哪个车站弄丢了,虽然也有想过回去找找,但也被彰人一句“你本来也不近视,在这里返回去反而容易被警察抓回去。”给堵回去了。
啊,确实是还有警察这回事来着。
家里带的钱早就用光了,在车站用小刀试着第一次划开路人的钱包盗窃财物后,逃避警察的追捕才是这段旅行的主旋律。
“彰人。”
东云彰人闭着眼,一幅要睡过去的样子。
冬弥确认着身旁的人的状态,继续絮絮叨叨说起来。
“我在想,如果当时不反抗,就顺着那个人的意思会怎么样呢,也许那个人就不会死,我也不用拉着你逃到这种地方,你也可以继续在镇上享受正常的生活了。我们的人生,到了现在难道没有回头路,也没有拥有‘幸福’二字的资格了吗?”
如果,自己真的成为光彩照人的主人公的话,也能被好好拯救吗?
“那种事情没什么关系吧。好好看看现实怎么样?我们现在可是偷钱的惯犯了哦,保不齐都上了警局的黑名单了。”
诶?没睡着吗。冬弥略略吓了一跳。
“是这样,可……”
“不早了,明天还要赶路,睡吧。”
结果还是一样,冬弥重新蜷起身子,做出最让自己有安全感的睡姿。
听到冬弥平稳的呼吸声后,彰人才慢慢睁开眼睛。
“没用的,谁都会想着‘不是自己的错’糊弄着活下去的。”
冬弥不紧不慢的吃着面包,顺手接过彰人递来的橘子汽水。
“哈,你看起来已经习惯了。”彰人打趣道,坐在他身旁也打开了自己的那份,“咱们两个逃犯的日子都过得这么滋润,这世界还真是不公平呢。”
咀嚼的速度慢了几分,“啊啊。”
在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后,冬弥掏出张地图,示意彰人看过来。
“也差不多了。”他喃喃自语。
“啥?”
“啊,我是说,趁你去买物资的时候,我捡到份地图。我们走的够远了,所以,”冬弥在纸上比划了一下,“走到这里就行了,这场旅途也好结束了。”
也是,彰人赞同的点点头,附近的景色越来越单调,自己买的这些水和面包也是在找了好久的上了年头的小卖部找到的,店主已经老到钱都数不明白了。
在一起旅行的时间越长,就越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隔阂,两人都清楚的知道对方藏着满怀的心事,可谁都没有选择说出来。
对最后一段旅行撕破脸皮,不是太残忍了吗。
“这就是目的地了吗?你想找到的,‘很远很远的地方’。”彰人放下行囊,朝着冬弥搭话。
“嗯,真是美啊。”冬弥怔愣地看着眼前的光彩。
“啊。”彰人有些不明所以,这家伙今天吃错什么药了,这种景色不是天天都能看得到吗?
“就到此为止吧,我想不到继续这场旅行的理由了。”
冬弥突然抽出了那把在旅行中除了划开钱包外毫无用处的小刀。
彰人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因为彰人陪在我身边我才能走到这里,看到这么多不属于我的风景,所以已经够了,死的人只有我就好了。”
“喂……!”
刀锋已经几近贴在脖子的皮肤上,却生生被巨大的阻力抢走。
彰人疼得呲牙咧嘴,刚才情况太突然导致自己用力过猛,胳膊被刀划出一道不小的口子,流着止不住的血。
“彰……为什么?”冬弥哭出来了,做出自杀的举动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现在又伤害了根本不愿意伤害的人。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像他杀死的那个人没办法复活一样,他只能拼命去翻找包里可能存在的布条止血来做出什么补偿。
大脑被惊慌的情绪填满,下手也没什么轻重,冬弥将翻出的绷带用力一圈一圈缠上彰人受伤的那条胳膊,仰起头大口大口喘气,滑稽的样子有点像缺水的鱼。
泪水终究还是没有落在绷带上,在流出的瞬间冬弥便狠狠抹掉了这些懦弱的东西。
“为什么?”他又重复了一遍。
彰人坐起来,像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揉了揉冬弥的头。
“因为我还有很多想和你说的话。”
“比如,不是你的错。”
许久都没有情绪激动的青柳冬弥,以为自己把这些事全部抛到脑后的青柳冬弥,伪装的很好以至于能好好笑出来的青柳冬弥的身体此时失控地颤抖着。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他没有错,就连他也理所当然地开始厌恶犯了错的那个自己,最后活着的意义也失去了。
想自杀的念头也不是临时起意,虽说旅行的开端就是要两个人一起死,可在某个晚上他居然发现自己对这种生活产生了留恋。
已经够了,他告诫自己,彰人和自己绝不是一类人,只要自己死了之后彰人再把偷钱的事推到自己身上,他还是能回去当那个万众瞩目的镇子上的希望。就这样吧,好好划清界限,明明是从一开始都盘算好的啊。
死在彰人面前也不过是因为想要被好好记住。不管反应是惊恐还是厌恶还是恶心,只要能被记住就可以,毕竟“不要忘记我”恐怕是他这辈子唯一能说出口的自私了。
“你什么错都没有,”彰人还在不停的安抚冬弥,像是咒语一般不断重复着,“把所有都抛到脑后又怎样呢?那本就不是你应该承担的恶意对吧?”
“没有那些你也过的很好不是吗?就算谁都对不起又能怎么样呢?”
虽然是没有“幸福”的人生,可不再挣扎一下,又怎么能知道结局呢?
“走吧,冬弥。”
橙发少年向着冬弥伸出了手。
“是梦也好,但你和我的旅途的终点都不会只停留在这里。”
“只要走的够远,总会有地方会接纳我们的。”
“一起去寻找属于我们的Happy ending吧。”
似乎有光从彰人的眼睛里透出来,就算知道自己可能只是一时上头或是因为伤到他自责才情不自禁有了这种滤镜,但至少现在,他想去试试,他想去追寻着面前这个人的脚步永远走下去。
“好。”哪怕是拖后腿也不会放开了。
冬弥牵住彰人未受伤的那只手,收起小刀,将惴惴不安的心重新放回背包,开始了刚刚结束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