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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iRou077

    @JiRou0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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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iRou0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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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世界狂歡FA #玖伊
    #惟愛可伊
    狐妖 x 小醫生
    OOC屬於我,愛與溫暖屬於玖伊

    #玖伊
    cuba
    #新世界狂歡FA
    newWorldCarnivalFa
    #惟愛可伊

    Case01 起程 把換好藥的小動物重新包成一根春捲捲,放回去保溫箱後,伊得擦了擦額角的汗,長吁一口氣。

    這份工作是機緣巧合下「搶」來的,他明明也不是相關科系的學生,但那天在禮堂看見招募新成員的告示牌後卻鬼使神差地跟著排了隊——後來帶領他入門的林醫生用一句話概括了這個情況︰這都是命啊,伊得。

    伊得恍了恍神,這幾天加班太過了,現在腦袋還是迷迷糊糊的……聽見外間的同事在呼喚自己,他趕忙著收拾好了照顧病患的用具,走了出去。

    診療間裡目前還是一片混亂的狀態。

    幾位身穿白大褂的同事正在後頭的配藥房跟診療室之間急得團團轉,他的頂頭上司兼指導醫師反而一派懶散的模樣半倚在桌邊,不斷地朝他招手。

    「大家都這麼忙的要命時刻你是怎麼逃過良心的責備,選擇癱在這裡的?」伊得嘴角抖動著,扛著一群忙得自轉的同事的眼刀幫忙著收拾林醫生桌上的狼藉——半開的、開了剩幾口的零食袋、飲料罐。

    「啊……啊。」把手中那個只剩一堆薯片碎碎的O客鋁罐朝著林醫生的口腔倒空,伊得把垃圾袋口紮緊,又拎過濕巾清潔桌面。

    「這麼說你是在怪我讓我倆過得太爽嘍?」林醫生咬著吸管,吸著已經沒有任何液體只剩幾顆珍珠的手搖飲,又接著說︰「欸欸,錢醫生你要不要也爽爽?」隔壁正在跟鍵盤奮戰的錢醫生連給他一個白眼的功夫都吝嗇,只是敲鍵盤的力道更用力了些。

    「拜託,你不要再惹事了行嗎……」伊得嘆了口氣,對於林醫生接下來要說的話也猜到了大概。

    「嘿,對!我們『又』要出差了,開心死了吧,我的小徒弟。」眼看著林醫生吊兒郎當地用腳尖從桌子底下勾出兩個尺寸巨大的行李箱,伊得沒忍住,還是把手裡用過的濕巾用力地扔了過去。

    「我記得我應徵的是助理而不是助護吧!!」

    「一樣啦,都一樣啦
    」林醫生的語氣還是那麼的討厭。

    到了出發當天,那兩個巨大的行李箱卻沒派上用場。

    伊得左手提著藤籃、右手拎著那種裝著集運的綠色編織袋,背上還有一個頗原始的背簍,氣喘噓噓地在半山的小徑上拖著腳步前行。

    林醫生打著傘、還戴著遮陽帽,正一邊哼著小曲一邊在樹蔭的陰影下緩步行走著,不時還會矮身從伊得左手的藤籃裡掏出一包小零食。

    「辛苦你啦,徒弟。」

    「我也根本沒從你這兒學到什麼好嗎。」翻了翻白眼,伊得氣餒地把行李往路邊一放,坐在一塊比較涼快的石墩子上灌水休息。

    「哎喲,野外教學這不就來了嘛。喝這個,這個好喝。」冰冰涼涼的電解質飲料遞了過來,伊得猛灌了幾口後終於感覺舒服多了。

    要不是他給得實在太多了,伊得說不定早就摞挑子不幹了!

    老實說伊得也不太確定該怎麼定義現時的這份工作,往寬了說吧,也算是獸醫的一種,可是他們的病患又「不止是」動物,有時候也會有「人類」,而且正常的小動物根本就不會需要心理輔導好吧!?

    「唉,辛苦你啦。妖族裡有時間觀念的畢竟是少數……啊,車來了。」林醫生討好似地剝了個橙子塞到伊得手裡,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的確有一台「車」正在朝他們兩人這邊行駛過來。

    「……」林醫生神色如常地走近了「車」,那隻車,還是應該叫司機??也一臉親䁥地蹭了蹭林醫生的手,伊得嚥了嚥口水,剛要站起來的力氣在一秒鐘之間全失——這台「車」實在太大了。

    通體金黃的大蛇吐著蛇信轉過頭來,伊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一張蛇臉上看出神態的,大蛇討好地朝他咧了咧嘴,光是那兩隻閃著寒光的毒牙就快要比他手臂都長了……

    「我覺得,我還是走路吧?」金色的蛇妖眨了眨眼,拳頭那麼大的淚珠立時噴湧而出,砸在地上彈起的水花甚至發出了戲劇性的啪嗒聲。

    「貴客對不起!!我出門的時候不小心滑倒了才耽誤的,你不要生氣嘛……嗚嗚嗚……」油桶那麼粗的蛇身在地上扭來扭去,伊得瞧瞧一旁被蛇尾掃倒的幾棵灌木,這時候也沒空閒再去探究一條蛇為什麼會滑倒的事了,快讓這隻哭包蛇停下來才行!

    「我沒有生氣,這位蛇妖先生你先冷靜……」好說歹說了好一會兒蛇妖的哭泣才慢慢停下,伊得揉著額角從行李中抽出行軍繩,打算發揮一下自己高中時參加童軍社團學到的野外求生技能、把行李綑一綑掛到蛇妖身上時,那個肉紅色、看起來非常有驚悚效果的蛇嘴便朝他打開了。

    「可以放在這裡哦。你們人類稱呼這個是什麼來著……後備箱?」蛇妖的聲音還帶點羞澀,伊得渾身一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把行李放進去後,才以一個笨拙的姿勢爬到幾乎有半層樓高的蛇妖背上。

    「那麼我就出發嘍?貴客記得抓好安全帶吶。」抓?要抓那裡??不等伊得找到那根傳說中的「安全帶」,整隻蛇就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往前衝了!

    要不是中間林醫生看不過眼抓住他的手引導,伊得大概直到被摔下蛇車的那刻都不可能找得到安全帶的——幾條紮根在蛇背鱗片上的藤蔓……

    等蛇妖青澀的嗓音提醒他們下車的時候,伊得才在旋轉的風景中勉強抓回了幾片魂魄。

    「謝……謝……」揮別了開心得閃閃發光的蛇妖,伊得蹲在路邊喝了好幾口水才緩過勁兒來,他往四周張望,古色古香的建築群安靜地錯落於山澗之間,午後的陽光穿過雲層變成了淺金色的輕紗,在檜木屋簷上輕柔地灑落、又落到溪流的水面上化成細碎的金粉。

    「怎麼樣?妖族的大本營漂亮吧?」林醫生抻了個懶腰,細長的眼睛在鏡片下微微瞇起,像曬飽陽光的黑貓。

    編織袋跟裝診療工具的藤籃被林醫生輕鬆地提拎起來,他朝著正中央那座最大最華美的紅木建築走了幾步,又回頭催促伊得趕快跟上。

    仙境一般的景色讓伊得忽然有一種恍然感,這麼美麗的部落居然,是在繁華的首都旁邊的一座山裡嗎?

    該不會像千與O尋一樣,穿過一個隧道就穿越到異世界了吧?

    迷迷糊糊地跟著林醫生突然變快的步伐往前走,直到他看見旁邊幾隻追逐奔跑的鳥妖小孩手上拎著的遊戲機,畫面還是上周才剛發佈的妖物獵人遊戲界面他才猛然有一種被拉回現實的感覺。

    「哎!你走路咋不看啊蛤?」小山一般高壯的大漢罵了一聲,伊得馬上連聲道歉,大漢越過他走到另一邊的小溪旁蹲下汲水時他才看見了他軟呼呼的兔子尾巴……

    啊,啊哈哈。

    妖族的畫風有時候真的讓人想報警。伊得一邊想著,一邊走進了那棟深紅色的樓閣。

    跟想像中的裝潢風格完全不一樣,這棟大門旁邊貼著「辦事處」的巨大建築內部除了擺放著不少雅致的木製傢俱以外,還放了不少現代科技的產物;除了後廚的冰箱、烤箱,還有書桌上的超薄顯示屏、用精美的雕花燈罩蓋著的LED燈泡……兩者的結合擺放得恰到好處,現代電器的存在毫不違和的同時又增加了便利性。

    老實說,本來看到目的地在深山時,伊得都做好自己要做好幾個月原始人的準備了,現在是真的大大的鬆一口氣。

    走到最上層的房間門前,林醫生說要先去解決一下生理需要,便讓伊得先進去坐著,肚子餓的話也可以先吃幾塊糕點,晚一點妖主來了後會給兩人安排住處。

    伊得沒多想,點點頭目送林醫生消失在拐角後便象徵性地敲了敲門,畢竟剛剛林醫生說妖主還沒到嘛,應該也不會有人來應門才……對?

    木製的門栓被抬起的磨擦聲響起,一道削瘦頎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後。

    藤紫色的細滑髮絲幾乎長及大腿,乖順地垂在身後,幾縷碎髮不乖地從肩上滑落,來人身著月白色的長衫,交疊的襟上繡了精妙的小花朵圖騰。

    外袍是帶有暗紋的綢緞料子,正隨著男子抬手拉門的動作滑落,紫髮男子瞥了伊得一眼,雙色的異眸在燭火的映照下像暗夜裡的寶石一般地晶瑩剔透。

    「呵,是人類啊。」摞下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後,男子便徑自走到了茶室的另一端,伊得在原地愣了好久,待他在圓木桌前坐好、狸貓給他沏好茶他才發現那個男子早已失了蹤影。

    掏出幾塊時常備在身上的乾果遞給狸貓充當小費後,伊得呷了一口杯中的茶,腦袋卻一直想著剛剛那個男子讓人失神的容貌。

    剛剛看得太入迷,反而沒有注意到對方身上有沒有妖族特徵……他那個冷笑也太犯規了!!

    氣呼呼地大喝幾口,茶香四溢的室內很安靜,偶爾有幾隻不知品種的小雀落在窗沿,這處亭台樓閣的景色很好,從窗外望去可以一覽整個妖族部落的建築群跟遠處幾座各有特色的小樓閣。

    再次閉上的木門外傳來了敲擊的聲音,伊得知道正主來了。

    林醫生那麼我行我素的討厭鬼是絕——對不會有敲門這種禮儀行為的。

    進門的男子面相意外地年輕,只有偶爾他淺淺勾起唇角的時候能瞧見一絲歲月的痕跡,妖主相貌普通、一副氣質溫醇的人類青年模樣,談吐間有一些上位者固有的威勢,伊得懷裡抱著一隻狸貓左右揉著,專心聆聽妖主跟林醫生閒話家常般的對話。

    「這位小友剛剛提到在吾到達前,曾遇見了一位人型的男子?」妖主的聲音很好聽,是那種在網路上絕對會爆紅的超絕低音炮,伊得很吃這種嗓音,耳尖悄悄紅了一點,低聲回答了。

    「哦?很出眾的長相,唔,吾大概知道是誰了。」妖主像長輩一樣揉了揉伊得的髮旋,懷裡的狸貓伸長了身子要去抱妖主的手臂,伊得托著狸貓的屁股把妖送了過去,又聽妖主接著問︰

    「『那位』沒對小友做什麼無禮的行為吧?」伊得連忙擺著手搖頭,表示對方除了一句話以外什麼事都沒幹,他總感覺妖主提出問題時眼睛微微瞇起的模樣很危險……

    「那就好。」妖主瞇著眼睛漾開一個和善的笑容,朝身邊靜候著的侍從示意,又說︰

    「小友今天也勞累了,先去休息吧。房間已經準備妥當,這段時間鹿妖會照顧你的生活起居,林還需要跟吾多聊一會兒,小友自己一個人沒問題吧?」伊得看了林醫生一眼,對方擺擺手讓他先走,他便點點頭離開了茶室。

    妖族安排的房間很好,整棟建築除了外面還是竹跟木的結合以外,內部幾乎跟外界的飯店沒有多大差別,浴室裡甚至有竹筒搭建的流水浴池,伊得舒舒服服地洗了澡,又躺在床上看了一會兒短影片,還是沒有等到林醫生。

    雖說林醫生總是把事情都丟到自己頭上、做事態度又很不負責任、吊兒郎當的模樣也很討厭……但他畢竟是自己的老師,伊得還是很擔心地披上外套出門了。

    房門外有一把搖椅,鹿妖正半臥在裡面小憩,伊得沒有驚動牠,懾手懾腳地出了門。

    深夜時分的部落跟白天時所見的模樣全然不同。

    小樓之間的巷道上支起了一個個的小攤,各種喜慶顏色的紙燈綴滿一根又一根棚竹,妖族並不會像人類小販一般用吆喝叫賣來拉攏客人,路上的妖族都是知根知底的「同鄉」,走動間互相之間會談笑、閒聊;妖族內部仍保留著以物易物的習慣,掏出來的物品五花八門的,從草藥樹果、花朵獸肉、一路瀏覽下來伊得甚至還看到用筆電、遊戲機與攤販交換糕點的。

    穿過熙熙攘攘的妖群,伊得走到橫穿整個部族的小溪邊,冰冰涼涼的泉水順著山澗滑下,巨大的圓月靜靜伏在樹頂上,淺白的光暈在霧中暈開。

    「說到山中小溪,啊……果然會想這樣做啊。」伊得把光裸的足尖探入溪水之中,小溪裡的魚兒很快便聚集過來,輕啄他的足趾。

    方才在集市裡來回了幾圈都沒看見那個黑色短髮的身影,伊得看了看手中滿格卻無法撥打任何號碼的手機,緩緩吐了口氣。

    剛剛在房間裡毫無蹤跡的睡意一下子湧了上來,伊得用這裡的區域網再次給林醫生發去了幾則訊息後,乾脆在溪邊躺了下來。閉上眼睛後一切的感官都被放大了數倍,微風擦過鼻尖的觸感、樹葉沙沙磨擦的微小聲響、從遙遠的另一端傳來的蟬鳴……鼻子一癢,伊得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後,身體本能地吸入大量空氣的一瞬間,不算靈敏的嗅覺忽然敏銳地捕捉到一絲違和的甜香。

    猛地睜開眼一下坐起身,不遠處由大大小小的卵石構成的淺石灘上赫然飄盪著一縷理應不屬於現世的東西——青色的、散發著瑩瑩幽光的輕煙。

    躺下的角度乍看之下那縷煙幾乎跟滿佈繁星的夜空融為一體,伊得皺皺眉,想說服自己那是錯覺,可隨即而來的低泣聲阻斷了這種可能。

    ……不可能運氣這麼好吧?山中過夜第一天就撞鬼?

    深呼吸幾口帶著甜香的清新空氣壯膽,伊得輕手輕腳地蹲著身子潛行到那團如霧似煙的不明物體跟前,若有若無的哭泣聲也不知道是怎麼作用的,愈到近處聲音反而斷續得更厲害。

    「喂喂,聽得見嗎?」還不知是敵是友的情況下伊得不敢貿然伸手去碰它,他的腳邊出現一團嬌小的虛影,金麥色的糰子剛出來時好像還站不太穩,一咕碌地滾出去老遠,幸好形體夠輕,落到水面上還是平穩地滾動,沒有沉下去。

    「……」伊得受夠了這隻東西,伸手去掏牠,提溜著虛影的尾巴將牠湊近那團輕煙,圓滾滾的小東西一邊「唧唧」叫一邊扭動著躲閃,翻動中不慎撞到了輕煙的一角,哭泣聲猛然變大,伊得手一抖,帶著豹紋的糰子便從空中垂直落下,在地上彈出去老遠。

    強忍著腦袋裡共感的暈眩感,伊得微微彎身把自己的精神體給「召」了回來,恍惚間好像聽見了不知何處傳來的低笑聲,他抬頭去找聲音來源卻沒發現任何人。

    好不容易把豹球抓穩,捏捏耳朵安撫好精神體後,他再一次把豹球湊近那團煙霧,片刻後終於搞清楚那物事的真面目。

    「你是說,你化形不成功、但又沒被完全吸收,所以只能待在這吸收日月精華……?」好神奇的說法,感覺被耍了。伊得收起豹球,決定不再理會這團奇怪的東西,看著他漸行漸遠、六親不認的步伐,那團煙霧終於妥協,變回半透明的小鳥模樣追了上去。

    「人類,你為什麼會有那個?」

    「難道說你也是化形不完整的妖族嗎?」也?伊得敏銳地捕捉到這個詞彙,他停下了腳步,那隻半透明的小鳥也終於氣喘噓噓地停泊在他肩膀處——如果靈體也會喘氣的話。

    注意到伊得的疑惑,小鳥幾乎是尖叫著說︰「不會吧化形不完整連腦子也不見了嗎?!」鳥頭被豹球用尾巴狠狠甩了一下,小鳥的靈體被打成一條長長的鳥棒,又重新組合成圓滾滾的胖胖模樣。

    「哎喲你這東西脾氣可真不好……咳咳,那本公子就給你科普一下吧。」

    小鳥口中的「那個」正是類似於精神體的存在,牠自己也是差不多的構造,自稱仙鶴公子的小鳥沒有騙伊得,牠的確是化形失敗而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的,在妖族之中也存在一些成功化形、卻失去妖力的妖怪,牠們揮發出去的妖力往往會聚集成一隻跟自己獸型相近的精神體,等待重新被吸收回去的那一天到來,而這些妖族大多會被稱為「亞成體」。

    「我可是純正的人類,感覺並不像是你描述的那樣。」伊得撇撇嘴,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過勞出現幻覺,開什麼玩笑,他從小到大都是純正的、平凡的人類啊,未完全化形的妖族什麼的絕對跟自己沾不上邊。

    小鳥有點急眼了,整個身體膨脹了一倍,伊得嘗試捏著牠命運的後脖頸把牠抓下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便放棄了。

    豹球球個性太直率,一放出來就會把鳥球一樣的鳥妖靈體一尾巴打飛,小鳥總是罵罵咧咧地飛回來,為了自己的耳朵著想,伊得還是忍住了。

    走到住處大門前,鹿妖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房間的小窗裡映出搖搖晃晃的燭光,他鬆了一口氣。

    林醫生有點著燈睡的習慣,他出門前沒有燃點任何的照明,又有鹿妖守著門,那麼房內的人一定是林醫生沒錯了。

    側過臉正打算跟鳥妖道別,卻發現那隻聒噪的鳥早就已經躲得遠遠的了,臉上身上都是恐懼的氣息,伊得只當小鳥是被鹿妖的氣息嚇到,沒有太在意,他把豹球放到搖椅上,順了順牠頭上翹起的絨毛指示牠好好守門,便回了房間打算睡覺。

    轉開門鎖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有點響,伊得剛進門便聽見屬於林醫生那一側的房間的動靜立馬停止了,他覺得有點好笑又好奇,到底林醫生本來是在做什麼,才會在有人進來時敏感地停下所有動作?

    等到房間裡窸窸窣窣的聲音再次響起,伊得才摸黑走近那處漏出一點亮光的門縫處,林醫生瘦削的身影隱沒在衣櫃的門後,地上是一團團褪下來的衣物,乍看之後一團一團黑色的衣物捲在地上仿似某種動物蛻皮的殘餘物一般,有點嚇人。

    伊得清咳兩聲示意,衣櫃門後的林醫生的影子也同步停了下來,從影子的形狀判斷……那人手裡拿的好像是一件蕾絲模樣的……內褲?

    完蛋。

    我是不是壞了別人的好事?

    這是伊得內心的第一反應,第二反應則是︰不對,林醫生大半夜的為什麼要躲在房間裡換蕾絲內衣?

    伊得也是到了這時候才想起,自己好像一直都對「林醫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不論是性別、年齡,還是喜好……除了知道這人總是以零食代替正餐、一天睡覺必需超過十二小時以外,其他的一切他都不清楚。

    可是入職這大半年來他們兩人都是朝夕相對的上下級關係,上至醫患事件處理、下至林醫生的起居飲食,都是伊得負責的;而整個事情的邏輯怪異之處就是……伊得先前居然一直都對此毫無察覺,也沒有想要去追問了解的心思。

    或許有些人會說,那可是你上司耶,你又不是跟他/她來當朋友的,不清楚那不是再正常不過了嗎?

    可是人類之間的結交說穿了就是一種資訊的交換呀。

    林醫生可是連那隻與伊得共感的精神體都上上下下檢查實驗過無數次了呢……林醫生的手在伊得眼前揮動著,眼神裡滿是倦意,即使眉頭緊皺著一副不耐煩的表情卻還是持續著那個動作,等待伊得回神。

    「怎麼啦?半夜出去吹個風人傻啦?」林醫生的聲線是那種偏中性、雌雄莫辨的冷淡聲線,伊得眨了眨眼,豹球感應到他的不安,自己邁著小短腿跟了進來,正咬著他的褲管唧唧叫喚。

    這讓他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跟豹球相見那天。

    那時的他已經在林醫生手下工作了數個月,那天他們剛處理完一個棘手的病人正準備從醫院離開,走出醫院大門的那一瞬間伊得一腳踩空,平常頂多趔趄幾步便能重新站穩的他那一刻卻忽覺天旋地轉、渾身的力氣被不知名的事物抽乾一般的空虛感從猛烈跳動的心臟往四肢蔓延……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傍晚,額上是冰涼的觸感,林醫生收回在他額前貼上電極片的手,無名指尾指很輕地掃過他的睫毛,專業的、冷淡的聲音很好地安撫住伊得微顫的身體。

    「意識成功回歸了……很好,這樣應該只是……」後面的字詞被空調的嗡鳴吞沒,伊得急切地想要起身詢問,肚皮上某種活動的蠕動讓他猛然頓住。

    低頭往動靜傳來的方向望去,正對上一雙滴溜溜轉動的圓黑眼珠。

    眼睛跟身體一樣圓、像玩偶娃娃一般的球狀生物搖晃著身體,毛絨絨的長條狀物件隨著牠挪動身子的節奏一下下敲在小腹、肋間,一點點移動到了胸口。

    濕漉漉的鼻子觸碰到自己的鼻尖,訝異於那份不真實的觸感,伊得伸手捻了一下眼前柔軟的大耳朵,毛絨玩具似的觸感極其真實,可是小東西整體的重量極輕,不住在自己臉上蹭來蹭去的觸感跟羽毛輕掃而過的感覺一樣輕。

    「唧。」

    拆掉渾身上下的電極片、也確認身體一切如常沒有任何不適後,伊得換回常服走出休息室,豹球正歡快地在沙發跟林醫生的大腿鋪成的高低平面上滾來滾去,從稍高處滾落時還會發出興奮的唧唧叫聲。

    「都弄好了你就先回去吧。」沒聽到伊得的回應,林醫生把目光從豹球身上轉回,又添了一句︰

    「可以休假了,不開心嗎?」

    「這個,到底是什麼回事?」豹球感應到伊得的呼喚,躂躂躂地在沙發上自信一躍,小短腿預判失敗沒成功撲到伊得身上,在地毯上滾出一條逆毛的痕跡。

    「嗯,讓我組織一下語言……你可以想成是一種精神力的延伸?」

    「有些天賦較高的人類除了可以『看見』妖族的原型,某些人也會出現這種類似於『精神體』的具現態,我想應該是與那位病人有關。」

    「整體上牠的出現不會影響到你的日常生活啦,你就當牠是一隻不怎需要顧的寵物就好啦。」

    的確如林醫生所言,豹球的出現並沒有對伊得的日常生活造成什麼大的影響,頂多是家裡的小物件有時候會被調皮的小豹藏起來、平常也不太需要餵食照顧,比較繁忙的時候也可以自主地把牠收起來;而且往更現實一點的層面來說,其實豹球在工作上幫助了自己許多、許多。

    雖說大多數融入人類社會的妖族一般都是個性溫和、謙讓有禮的樣子,但偶爾也有一些危險性比較高的個案,豹球對危險的預警救了伊得好幾次。

    困擾、不安是有的,可是豹球的出現對伊得來說……快樂跟幸福感還是佔更多。

    不過……

    「你是不是……又變胖了點?」嘗試著用雙手比量著豹球的整體尺寸,伊得一邊嘟嚷著這句疑惑一邊打算捧起豹球,聞言小東西高亢地唧叫一聲,小腳一撐把自己滾了出去。

    「你這是在逃避啊豹球球!回來——」只是幾秒之間豹球便以一種自體旋轉的姿態光速滾到了房門邊,尾巴一鑽、小腳腳一踢,便在門縫裡自個兒轉了出去,揮揮尾巴道別開門關門一氣呵成,伊得也不知道該不該強制把牠召回來……

    罷了,孩子也不算吃太多,不追究了。

    此時豹主人已經自主忽略了那根尾巴在日益長大的豹球身軀對比下愈來愈嬌小的事實了。

    「哈啊……累死了。」林醫生呵欠連連地攏了攏外套,伊得這才發現林醫生身上穿的是連身樣式的睡衣,目光往下瞄到大片的肉色後伊得馬上撇開了視線,像平常一樣給林醫生裝好水便打算回房睡了,林醫生卻叫住了他。

    「明天要去見一下這次的個案,你記得準備一下啊。」

    「啊?像平常一樣帶檢查用具就好了吧?」林醫生鏡片下的眼珠子轉了轉,一臉疑惑,片刻後轉身從房內取出了一份手寫稿遞了過去。

    「聊到昏頭了都忘記先跟你說,這次的個案剛剛通知說這次希望由你來負責。」

    「剛剛?」

    「對,剛剛。」伊得眉毛皺成一團,他只是一個助理而已,雖然跟在林醫生身邊學到了不少,可現在就指名讓他負責一個個案也太……

    「別害怕,我會幫忙的呀。」



    次日一早伊得便拉扯著賴床的林醫生前往昨天去過的小樓,兩人到的時候妖主已經到了,今天會面的地點不是昨天的小茶室,偌大的會議室裡只有妖主一個人,伊得把林醫生安置好在椅子上後左右掃視了一圈,心生疑惑。

    難道說妖主就是那個傳聞中遲遲沒進入發情期的病患?也不知道妖主多大了……門扉打開的聲音伴隨著鞋履踩在木地板上的清脆聲音而入,與腳步聲一同到來的是一股奇異的香氣——摻著動物毛皮氣味的乾燥草木氣息在鼻端擦過,其中有一縷淡不可聞的花香,像樹上飄落的花瓣一般輕柔的、帶著絲絨感的華麗香氣,是極具記憶點的味道。

    依舊是那身月白色的長衫,外袍這次卻換成了淡粉的紗衣,藤紫色的髮鬆散地用一根木枝挽起了,幾縷碎髮順著脖頸線條滑落至胸前,直至來人落座,在妖主的目光注視下伊得猛地一回神,對方了然地輕勾起嘴角,伊得略顯尷尬地翻動著身前的手稿,又清咳了幾聲才開口作自我介紹。

    「咳,您好。我是這次外派過來的……人員,我叫伊得。」伸出去的手沒有被回應,伊得熟練地收回,以翻看病歷表的動作順滑地推進到下一步;長髮男子未發一言,放下茶杯後便抱著臂四處打量,臉上神情是肉眼可見的不耐。

    「從林醫生那裡聽說,這次的諮詢……是您指名要我來負責,對嗎?」

    「玖夜先生?」眼見玖夜並沒有要回話的意思,伊得的笑容有點僵硬,絞盡腦汁地思考要怎麼在人前不落對方面子的情況下請他把自己的「症狀」闡述出來,畢竟這種問題哪怕放在人類社會也是相當地難以啟齒的。

    手裡的手寫病歷表上用紅筆寫著明晃晃的幾隻大字——性功能障礙。

    「嗯哼?」貌似是感應到他心中所想,玖夜露出一臉疑惑的表情,明顯是在回想自己是否做過類似的指定行為,伊得回以一個懷疑中帶著問號的表情;對方的眸子一瞬間閃過危險的光,嚇得伊得急忙翻過眼前字體過於明顯的這一頁,後面是林醫生跟妖主了解後紀錄的情報匯總︰

    • 按案主提供的情報顯示病患應有的發情期、育兒期已過去數百載,但仍未發現他有任何求偶、繁衍的行動。

    • 平常對於異性同族(含獸型)、同性同族(含獸型)皆無任何感興趣的表現,疑似性冷感。

    • 談及交配、繁殖等相關字詞時目標會表現出極度負面的情緒反應,且該目標屬高危高武力注意對象,問診時須注意自身安全。

    看到最後一句,伊得眉尾不自主地跳了跳。

    這也寫得太讓人在意了吧?!

    還有其他關於玖夜的日常行動軌跡、喜惡之物的推測,但密密麻麻的小字跟附圖明顯並不適合在現時的情況下仔細觀看,他便合上了檔案本打算回去再研究,正好對上微瞇著眼睛朝自己危險地笑著的漂亮狐妖那雙寶石似的雙瞳。

    「看來小醫生腦袋裡好像有很不得了的想法?」

    「絕——對沒有!」要是有把豹球帶出來的話豹球一定會害怕地尖叫亂轉的……伊得幾乎可以看見玖夜身後有如實質的黑影,他連連擺手否認,這時腦袋上一道晃動的黑影吸引了他的視線。

    室內安裝著幾盞懸吊式的掛燈,伊得仰頭去看那個晃來晃去的黑影時,妖主跟林醫生也同步在看著,只見一團紫色的……毛球?正坐在掛燈的燈罩上,晃動的影子正是牠垂在燈罩外悠閒搖擺的尾巴造成的。

    「……你也有?」注意到他的視線,毛球頂著尖尖的三角耳朵轉過身來,手裡握著的煙斗一晃一晃的,灑下來不少被燒得成灰的花瓣碎屑,看見伊得震驚地指向自己的手指後,牠像是被挑釁了似地輕叫一聲,在高高的掛燈上跳了下來。

    順著伊得僵直不動的手指一路走到他的肩膀處,毛球……暫且稱呼牠為狐球吧,用手上的煙斗狠狠敲了伊得的腦袋一下。

    「唉,行動跟思想一樣不禮貌的小醫生真不專業。」老實說狐球的力道一點也不痛,但配上狐球主人那張嘴裡說出來的冷嘲熱諷,伊得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真的在隱隱作痛。

    「這不一樣,如果你也有妖靈的話……那可能不是單純的性功能障礙了。」關鍵詞一出口伊得便後悔了,室內的溫度肉眼可見地低了幾度。

    幸好玖夜的怒意大多數是朝向這次的委託人,而不是在場的師徒兩人。

    「看來我們家老頭子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呵呵。」驀地在空氣中燃起的紫炎溫度很高,隔著長桌伊得都能感覺到那股逼人的熱力,他小心地往後移了移椅子,肩上的狐球助威似地唧唧叫了幾聲,豹球竟然被這幾下叫聲吸引,不打招呼地自己跑出來了!

    「唧?」

    「唧——」甫現身就歡快地叫喊著的豹球愣了幾秒才讀懂空氣中一觸即發的危險氣息,馬上縮成一團鑽進伊得的外套裡,狐球抓住伊得耳後的小辮子觀望了一會兒,也從胸口的縫縫裡鑽了進去。

    「玖夜,吾已給你幾百年的時間去處理了,如今也只是為你好。」玖夜手裡的紫焰燃得更烈了,空氣都被燒出了劈啪之音。

    「更何況這位小友擁有妖靈,不是正好可以一併處理了麼?」

    「你真的很擅長做一些惹人厭煩的事。」兩人視線交鋒了十數秒,玖夜忽地收回了紫焰,嗓音也回復了一開始那種慵懶緩慢的調調,只是離開的步伐變得急切。

    「不要總想著學人類那一套,你是妖。永遠都是。」門扉被大風刮開,又砰地一聲合上了。

    林醫生俯身過去講了幾句,妖主笑著擺擺手,唇邊依舊帶著親和的笑,但伊得分明在那張和善的臉上抓到了一絲悲傷。

    感覺……他們的關係既好,又不好。

    「小徒兒啊,在想什麼?」結束了第一次會面後兩人在小樓裡吃完午飯才離開,伊得正在小河邊胡亂地逛著整理思緒,林醫生跟在他身後忽然問了一句。

    「總感覺……妖主跟玖夜的關係有點像老父親跟叛逆的兒子而已。」

    「瞎操心的部份嗎?確實挺像的,哈哈。」林醫生邊走邊踢著腳下的小石子玩,正午的陽光太好了,大多數妖族都窩在家裡休息,偌大的村莊裡只有他們兩個人類在漫無目的地散著步。

    「在我看來,那隻紫狐狸壓根沒問題。」林醫生停了腳步,伊得也同時停下,接上了林醫生的話︰

    「需要心理諮商的……其實是妖主才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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