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xiem｜Shuca】《LUCA》0909

太空船緩緩地行駛於漫天星海中，一個有五人規模的菁英遠征隊不知不覺間只剩下兩人，他們靠著僅剩的糧食和水，成功在計畫好的回程軌道上，走完了三分之二的路途。

正當Shu認為他們能跳過第三個太空站直抵地球時，系統的儀表板卻迸出一則警告訊息，他站在控制台前，眉間微皺。

Luca咬斷嘴裡的營養棒後，一半含在口中一半趁Shu沒發覺趕緊偷偷塞進口袋，跑到他身後。

「怎麼了？需要我幫忙嗎？」

Shu搖搖頭：「推進器快沒燃料了，我們得停在下一個太空站，找找那裡有沒有外燃料箱。」

「OK，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還有五個小時才到下一個太空站，等等再做準備吧。」Shu看著異常興奮的Luca，無奈地笑了下，「不過這次你得留在這裡待命，Luca。」

「WHY？我也要去！」

「不行，你留在這裡。」

「為什麼？我也要跟你一起去，我不要一個人在這裡！」

「忍一下就好了，我希望你待在安全的地方！」

「Shu，如果你不把話說清楚，我是不會明白的……因為我可能是個笨蛋。」Luca把嘴裡的營養棒嚼碎吞下肚，淡淡地，「你不希望我去，是因為想讓我待在安全的地方？那你呢？你去艙外活動就安全了？」

被這番話戳中的Shu有些心虛，因而沒能反駁，他的確希望Luca能待在他認為最安全的地方，但這麼做的同時也忽略了對方的感受。

即便如此，Shu還是盡可能地想消滅，任何可能威脅到Luca性命的要素。

「沒說清楚是我的問題。」Shu眼簾半垂，「但我還是不想讓你去。」

Luca看著他對自己低下頭的模樣，心底一緊。

從他們相識起，Luca從沒見過外表看起來酷酷的遠征隊隊長，露出沮喪或絕望的樣子，但自己剛剛那番話卻讓Shu的情緒明顯地往下掉，這讓Luca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什麼壞事。

但Luca沒有因為罪惡感而妥協，反倒深手抬起他的下巴，輕輕地用食指揉開Shu隊長緊皺的眉間。

「你笑起來比較好看，Shu。」

Shu趁勢捉住他的手指，笑了下：「你這麼做是想讓我放下戒心，答應讓你跟我一起去太空站嗎？」

「或許是吧，但我知道這方法對你沒用。」Luca臉上堆滿笑容，「我還有另外一個辦法，能更快而且更好地解決這個狀況。」

「喔？」

Luca燦笑，伸出一隻手：「猜拳決定吧，我贏的話就讓我去。」

Shu聞言一愣，若換作其他人，他或許會覺得這個方法有些蠢，不是很好的解決辦法，但他沒有拒絕Luca的提議。

以猜拳來決定結果的確能更迅速解決他們的爭執點，而且這場勝負全靠運氣，除了以言語誘導對方出拳外，幾乎沒有任何方法能作弊。雖然他想過用言語誘導，但瞧見Luca認真地揣摩自己臉上的神情後，Shu便打消了念頭。

Luca也知道這個提議有點蠢，但他還是相信自己的強運能夠在這場勝負中，讓他得到想要的勝利。

「那就來吧。」Shu舉起手，「不能晚出拳喔，Luca。」

「作弊Unpog！我不會那麼做的。」Luca抬起手臂，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老實跟你說，我覺得自己只要一拳就能贏你，Shu Yamino。」

「那可不一定。」Shu笑著回。

但他還是輸了。

Shu呆愣地瞅著自己的右手，他剛剛分明已經透過Luca舉手的角度和出拳時的神情變化，猜到對方會怎麼出拳，但他的運氣顯然徹底敗給了眼前正在竊笑的青年。

Luca嘿嘿一笑：「Shu，說話要算話喔。」

「當然，我們一起去吧。」Shu說，「但整個過程都要聽我的指令行事，好嗎？」

Luca笑著應聲。

Shu也跟著回以一笑，卻沒能抹去心底的不安。

遇難的遠征隊在踏上歸途前，Shu和隊友們已經計算好太空船所需的燃料，雖然那樣的份量只能走完一趟，但也已經足夠他們返回地球，只是這趟回程計畫卻沒有完美地被實施。

無論是隊友們的離去，還是推進器損耗的燃料量遠比預想得多，都不在計畫內。

Shu站在重力控制間的門前，突然有點後悔答應那場決勝負的猜拳，他做了幾個深呼吸，撫平心底捲起來的負面情緒後，才緩緩吐氣。

他不希望搜索過程出任何差錯。

Shu獨自站在開關前，等了好一會卻沒見到Luca人影，當他疑惑地想回去找人時，才發現青年沿著梯子從上方緩緩爬下。

「抱歉，剛剛去了趟廁所。」早已換上太空褲的Luca，以非常誇張的表情嘆了口氣，「不知道是不是太緊張，我現在肚子有點疼。」

「不然你就……」

Luca對他張開雙臂：「說好一起去的，Shu。」

知道他想做什麼的Shu，走過去給滿臉堆笑的Luca一個大抱抱。

「這好像是第一次，只有我們兩人的艙外活動。」Luca靠在他肩上，夾雜笑意的語句傾吐在他耳邊，「你不覺得跟約會一樣嗎？」

Shu被他這話逗笑：「雖然在宇宙約會聽起來蠻危險的，但我同意你的想法……這可是我們的初次約會，Luca。」

「還會有很多很多次嗎？」

「當然，我們可以一起去遊樂園，一起逛百貨公司和看電影……」

「電影！」Luca雙目一亮，輕輕地笑，「我忘記上次看電影是什麼時候了，等回地球後就一起去吧，再接著去看艾琳弟弟……我好期待未來的生活，Shu。」

聽見這話的Shu，像是要把人鎖進懷裡似地緊緊擁著他，輕聲回了句。

「我們可以一起去很多地方。」

Luca回以他同等力道的擁抱：「你說的對！我們也約好了，要一起把寫在筆記本上的那些事情，通通做過一次！」

Shu笑著迎上Luca湊過來的那雙唇，他們在溫度較低的重力控制間門前擁吻，直到出發前半小時才不捨地離開彼此，穿好太空衣。

Luca牽著他的手，粲然一笑。

「我們走吧，Shu。」

在遙遠的記憶中，Luca也曾接受過幾年的太空人訓練，久遠的身體記憶早讓他習慣在無重力空間移動，但自他從人工冬眠中清醒，每一次的艙外活動都令他覺得忐忑又興奮。

領在前頭的Shu為了不再碰上之前的意外，讓Luca緊抓腰上的繫繩。

Luca看著前頭那個專注在前行的背影，嘴角忍不住上揚，他喜歡總是把目光拋向前方的Shu隊長。

套上太空衣後待在這看似沒有盡頭的宇宙中，就像全身被強壓進水底那般沉重而無聲，靜得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即使已經受訓過，Luca還是不擅長讓自己處於這樣的狀態。

他做了個深呼吸，盡量專注在前方的路途，Luca希望自己也能像Shu一樣，堅定地走在通往未來的道路上。

「Luca。」

Shu的聲音從通訊器傳來，讓Luca猛地一頓。

「你看那邊。」

Shu指向遠處，Luca順著他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見一群恆星在遠處兀自發光，他沒能發現眼前的光景與他們平時看見的風景有什麼不同，於是疑惑地把視線拋回去。

「我們要回去的地方就在那群星星裡，雖然現在根本看不清，但只要再走一段路就能看見一顆蔚藍星球……過不久，我們就能一起看著它。」Shu輕笑，「到時候一起拍張照吧，Luca。」

Luca聽見這話，原本呆滯的神情驀地揚起笑容。

Shu看著目光像那些星辰般閃爍的Luca，突然有些內疚。

他知道Luca不喜歡獨處於無人或無聲之處，才說這些話轉移對方的注意力，與此同時，Shu其實也是想用這個獨屬於他們倆的約定，套牢這個看起來好像隨時都會飄往宇宙盡頭的男人。

或許是這裡太過寬闊，Shu覺得自己對青年的這點小小心思，宛如那些沉在銀河底的星子，渺小得不會被身旁的Luca發覺。

Shu推開艙門後拉住腰上的繫繩，將跟在身後的Luca拉到自己身邊。

無論發生什麼，他只希望自己能保護好這顆綻出耀眼光芒的星星，確保它的光芒不會在這浩瀚的無盡星海中，默默地熄滅。

他們成功進入太空站後，Shu先是確認重力控制的開關能夠正常運作才招手讓Luca靠過來，但多年未啟用的老舊設施在壓下開啟按鈕的瞬間，發出悚然的喀拉聲響。

Luca下意識地抓住對方，這不經意間的舉動不知為何讓Shu沒能忍住笑意，在靜寂的太空站中笑出來。

雖然不懂他在笑什麼，但Luca也跟著把自己的笑，疊加在Shu的笑聲中。

即便重力控制間能夠正常運轉，但他們還是決定不脫下太空衣，只取下頭盔，川著沉重的衣服探索。雖然對老舊的太空站不抱什麼希望，但他們還是在機房的角落，翻出一小箱沒被開封過的乾糧。

Luca抱起箱子，像是找到什麼寶物似地對Shu一笑。

Shu也跟著笑了下，接下來他們只需要找到外燃料箱就行了。

尋找的過程非常順利，可以說他們花不到十分鐘就發現了外燃料箱的所在位置。

幸運的是，經過Shu的檢查，這座不知道被放置幾年的太空站著陸設施還能正常運轉，只需要將太空船開過來接上著陸設施的鋼構，再以機械手臂更換新的外燃料箱更就可以了。

但這意味著，他們之中有一個人要回去駕駛太空船。Shu看著自己沒有權限的太空站控制台，有些苦惱。

「Shu，你回去吧。」背後的Luca突然出聲，「我會在這裡等你。」

他一愣：「但你得一個人待在這裡，我不太放心……」

「嘿、嘿！我已經是大男孩了，我做得到！」Luca拍拍他的肩，笑了一下，「而且認真來說，我的年紀應該比你們都大，所以別擔心，安全地回太空船後把它開過來吧！」

「我相信你，Shubert。」

讓最熟悉那艘太空船的人負責駕駛，是最正確無誤的作法，哪怕Shu再怎麼掙扎和猶豫，他也沒辦法讓Luca隻身一人過去，更何況太空站這裡也需要另一個人，確認太空船著陸時的狀況。

Shu深吸了口氣，在離開前主動張開雙手。

Luca笑笑地湊過去，厚重的太空衣隔開了兩人的擁抱，即便如此，脫下了頭盔的Shu還是能聞到他的氣味。

帶著點乾洗巾香氣的Luca把頭撇到一邊，讓靠著自己的Shu親吻頸脖，他原先只打算輕輕地用唇蹭幾下，但就在視線往Luca的胸前移動時，他全身一僵。

「Luca，你的項鍊呢？」

「我放在寢室。」Luca知道謊言在這人面前不起作用，於是乾脆道出實話，「我覺得這麼做比較安全，所以沒把它帶出來。」

Shu不曉得他這麼做是因為不相信自己，還是就如他所言，只是覺得這樣比較安全才選擇把項鍊放在太空船，但無論哪一個解釋，都讓Shu覺得自己可能做得不好。

他明白在有限的資源和時間內，已經盡己所能地完善遠征隊的回航計畫，但他似乎還是沒能讓Luca感到安心，這讓Shu覺得有些挫敗。

就在Shu有些沮喪時，一隻手伸了過來。

骨節分明的纖長手指，劃開忽然降臨在他們之間的沉默，帶了點冷意的指腹撫上Shu的眼瞼，Luca用拇指輕輕地將他垂下的眼尾往上揚。

「我喜歡看你笑。」Luca輕吻他眼尾，「我相信我們可以一起回去，所以才沒帶出來，不是誰的問題，Shu。」

Shu聽見這話，僵硬的身體才微微放鬆，跟著笑容滿面的青年一起笑逐顏開。

他們在乾糧箱外綁上繫繩，讓Shu抱著回太空船。

Luca望著Shu離開太空站的背影，意識到這大概是他頭一次，目送不是投向死亡的隊友離去。

跟Shu的相遇後的時光，無論是和遠征隊成員們之間的打鬧，還是Shu擁抱自已時從他身上傳來的溫度，都是Luca有記憶以來，讓他最開心也是最珍貴的日子。

他笑了下，轉身回控制台前待命。

Shu的身影映在控制台的大螢幕上，他帶著那箱寶貴的糧食安全地回到飛行器，太空船熄滅的燈在他踏進去的瞬間亮起，彷彿在滿是星群的宇宙裡，點亮一顆星星。

Luca獨自待在太空站，嘴裡哼著不著調的曲子，等待對面的指示。

不久，Shu的聲音從耳機傳來：『Luca，我要過去了。』

雖然見不到人，但Luca還是用力點頭應聲。

『等太空船繞飛一圈，後端的主引擎會先進入著陸設施。』Shu說，『到時候你那邊要注意一下對接時的角度，一旦發現異狀就馬上跟我說。』

Luca應聲：「繞飛要多久？」

『估計最少也要二十分鐘。』Shu想了想，『這段時間你要跟我聊聊天嗎？』

Luca高興地「嗯」了一聲，帶笑的語句響徹在空無一人的太空站中。

在等待太空船繞飛的二十分鐘，他們其實沒有聊什麼，對談的語句多半圍繞在未來的生活和那箱還沒拆封的乾糧。

「我希望有新口味。」Luca乾笑，「我吃膩巧克力和薄荷口味了……尤其是薄荷，那吃起來像我的牙膏，yuck！」

『如果把牙膏換成切達起司口味，你還會討厭那牙膏嗎？』

「我……」

Luca在回話前，發現對面的Shu忽地沉默下來。

Shu瞥了眼跳出來的系統警告視窗，上頭有張標示著太空船各部位的地圖，而警告的紅色圖示，浮在主引擎的位置上。

『我去確認一下。』Shu站起身，『還有八分鐘就回到航線了，我會在那之前回來的。』

Luca頷首，聽著Shu的聲音距離通訊器越來越遠，才稍微收回上揚過頭的嘴角。

在Shu離開期間，Luca探索了下操作系統，他發現這個老舊的太空站，系統的操縱方式和記憶中相仿，沒花多久他又重新上手。

Luca迅速瀏覽介面上的所有功能，最後停在Shu剛剛教他操作的對接畫面，他按著有些模糊的印象，輸進登入系統的權限指令，而這次浮現在眼前的是系統後台的畫面。

看來自己好像有權限能進入後台。Luca想著，同時瞧見操作面板的右下方，跳出來一則未讀的系統訊息。

多年不曾接收網路訊號的系統，版本還停留在Luca記憶中的那一代，以至於方才Shu檢查系統時，沒能及時看見這段文字訊息。

他想試著更新系統，卻發現怎麼樣也連結不上網路，直到他疑惑地往窗外望去，才發現太空站外，收訊的那根天線不知為何被撞歪了一半，早變成一根毫無作用的鐵棒。

他把目光移回那則顯示著系統錯誤的警告訊息，愣在原地。

『Luca？』

通訊器傳來的聲音讓Luca一顫，他趕緊找話題帶過，希望對方沒有發覺自己不自然的情緒。

「你、你那邊怎麼樣？太空船還好嗎？」

『沒事，只是主引擎有點問題，難怪推進劑耗損的量比預想的多，你呢？」

「我？喔、喔——POG！」Luca握拳讓指甲掐進掌心，憋住顫抖的嗓音，「我已經等不及見到你了，Shu。」

說這話的同時，Luca暗自慶幸太空站的系統太過老舊，讓這裡的控制面板沒辦法連上太空船的區域網路，以至於Shu無法從螢幕上看出自已的不對勁。

Luca緊緊地咬著唇瓣，視線定格在那則警告文字上——

Luca咬著唇瓣，視線定格在那則警告文字——太空站的對接結構出了點問題，一旦讓太空船的主引擎接上來，他們或許會永遠卡在這裡，沒辦法讓外燃料箱裡的推進劑送回航線上。

但他卻猶豫起來，不曉得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Shu。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