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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enl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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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enl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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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上寫的刑警Shu x 聖子Luca,全文已完結
    ◆避雷:文中涉及非常大量的路人、邪教、以及讀完可能會引起不適的犯罪要素,雷者請自行避開。
    ◆BGM:《ギャラリア 》 cover by- ヰ世界情緒

    #Shuca
    #Shuluca

    【Luxiem|Shuca】《Savior》PART 04 (完)+ + +

    準備出門的他,恰巧碰上一場大雨。

    車子停在閃爍的紅燈前,車窗那一左一右來回掃去水珠的雨刷發出喀喀聲響,彷彿鐘擺一般在他眼底不斷擺動,卻沒能刷去那個塞滿他腦海的少年身影。儘管班森說他今天不用過去,但被襲擊的安其羅依然想去確認少年的安危。

    他想親眼看見安好的聖子大人在聖母的雕像下,對自己微微一笑。

    車子駛上山路時雨勢才逐漸變小,這條路他來來回回不曉得經過了幾次,他甚至知道這條路上的所有告示牌位置和護欄數量,聖子朗誦的聖母福音在車內環繞,少年每說完一句,他就跟著複誦一遍。

    深信聖母能拯救世人於水火中的安其羅,不同於一次又一次帶著信徒走進教堂的班森,他不曾到處宣揚自己的信仰,反倒默默地將慈悲的聖母擺在心底。

    當然,佔據他內心容量最多的,是那個被蒙上白布條的聖子大人。

    他們這些遭遇過各種苦難的信徒,因為班森而聚集在這裡,儘管彼此並不相識,但他們非常有默契地達成了某種共識——在聖子大人面前,把自己的慾望好好地藏起來。

    那個不知其面目的少年是他們尊貴而神聖的聖母之子,從來就不獨屬於誰。

    這個共識漸漸地變成一道界線,將虔誠地信徒與那位少年劃分開來。

    他們沿著這條界線在規定的時間內緩步到少年眼前依序告解,沒有起過衝突。當然,會有一些不識相的信徒強硬掀開蒙住聖子的那條白布,但那些知曉少年真容的男人,沒有一個逃過神罰。

    那些人會在懲戒室中接受福音的洗禮,同時配上霧化過的特殊吸入劑,將犯下罪孽的信徒們壓進那一串又一串的福音字句中,就像當初聖子大人帶著他們進行的浸水禮一樣。

    他們起伏的情緒會被聖母福音撫平,那時他們會被施予僅此一次的回頭機會,但在那些人之中,沒有一個人回首抓住班森垂放在眼前的那條蜘蛛絲。

    他照著班森的指示,帶著那些不肯回頭的信徒到附近有教堂或廟宇的山林,將神情恍惚的男子們導進迷津,舖滿在他們跟前的那條路,盡頭不再是美好而幸福的未來,而是不見任何光的深淵。

    安其羅望著那些迷茫的背影走向不歸路,怎麼也無法理解為何他們不肯回頭,但他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繼續擔任守護聖子大人的騎士的一員。

    直到那個該死的男人出現在少年面前。

    他的來訪越過了他們這些信徒暗中築起的那條與聖子的分水嶺,青年的浸水禮安其羅沒有排班,只有耳聞新來的信徒與其他人有點不同,但也沒有特別去打探青年的背景。

    青年以告解為由第二次來訪時,當時值班的安其羅掐著老者的告解時間快到了,他才決定提早放青年進去。

    但現在想想,那是他這輩子做過最錯誤的決定。

    他沒想到那混帳居然以聖子為人質,趁機襲擊進去確認聖子情況的自己。

    一思及此,安其羅收緊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地用手指摳著皮套上露出的線頭,讓他在意的是,那個對大家的態度平等一致的聖子大人,沒有因為青年突來的舉動而選擇向門外當班的他求救。

    明明只要出聲,他就會衝進門將少年拉離那個渾蛋身邊。

    安其羅深吸了口氣,讓情緒隨著福音唸禱聲平穩下來。

    當車子來到這條山路的最後一個拐角時,一個小小的身影忽地從路邊衝出來,使勁地朝自己的方向揮手,熟悉路況的安其羅眉頭一挑,立刻踩剎車。

    他還沒完全搖下車窗,就見一雙滿是傷痕的手,壓住他的車窗。

    「能不能麻煩你聯絡警察!Shu受了重傷,再不去的話會、會……」

    金色的髮絲在稀薄的雨幕中被風揚起,他愣愣地看著少年那張自己不曾見過卻又異常熟悉的臉孔後,過了幾秒才意識到什麼,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當然可以。」他微微一笑,「我帶你去找他吧。」

    少年臉孔慘白,退後一步:「不、不用了,我還是自己去……」

    「來得及嗎?」安其羅越過副駕駛座抓住少年的手,他凝視著那雙淺紫色的眼眸,笑了一下,「上車吧,我們一起去。」

    在這之前,那個泛出淡淡笑意的純潔少年是他的救贖,沒有足夠的金錢也沒有龐大權力的安其羅,充其量只能以微薄之力去守護聖子的笑容,而現在的他可以拯救這個孩子,也能成為少年的希望。

    ——他要成為這孩子的救贖者。

    安其羅眼中笑意不減,腦中卻開始盤算起之後的計畫,在他規劃的未來中,最首要的是他必須先將那個青年的身影,徹底從聖子大人心底剝離。

    他打開車門,拉著Luca坐上副駕駛座,頭一次這麼近距離見聖子的面目,讓他不自覺地興奮起來。

    安其羅愉悅地將車門上鎖,轉動鑰匙後發動引擎。但車子卻沒有駛上山坡的教堂門口,反倒在最後一個拐角處的路肩調轉車頭,往山下開。

    Luca警覺地望向車窗外的景色:「這好像不是去教堂的方向,叔叔你能不能放我下車?我、我可以自己走上去。」

    「這條路我走了上百次。」他笑了笑,「有條捷徑只有我知道,沒怎麼出來過的你肯定不曉得。」

    「是這樣嗎?」

    少年沒有再堅持己見,只是默默地低下頭,眼珠子在眸底骨碌碌地轉動,似乎在思考脫身的方法。

    安其羅鬆開剛打完檔的右手,握住Luca想解開安全帶的那隻白皙卻滿布瘀青的手臂,他的眼睛注視著前方的道路,淡淡地笑了下。

    「只要您開口,我就能帶您離開這裡,聖子大人。」

    他抓著少年手臂的指尖微微陷入皮肉,在滿是傷痕的Luca手臂上又壓出四道半月形的掐痕,但安其羅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力道,已經讓對方難受地皺起整張臉。

    「謝謝叔叔,但我已經跟人約好了,我們會一起走。」

    他聽見這話勾起的嘴角忽地一收,轉過頭來望向身旁的少年,面無表情。

    「是那混帳嗎?」

    「Shu不是混帳。」

    「看來您真的被那該死的傢伙蠱惑了。」他將視線移回前方的道路,右手沒有放開少年的手臂,以單手轉動方向盤後將車子停靠在路肩。

    少年見車子停下,急著想掙脫男子的手卻被握得更緊:「放開我!我要去找Shu!」

    「都到這裡了,您還要提那傢伙嗎?」

    Luca見對方沒有要放過自己的意思,咬牙抬起沒有扭到的那隻腿,使勁往叔叔臉上踢了一腳。

    安其羅沒有因此鬆手,伸手一把握住Luca踢上他臉頰的那隻腳後,往他自己的方向一拉,男子的動作讓安全帶擦過少年的頸脖,硬是勒出一條淺淡的紅痕。

    安其羅將少年的雙手壓在他頭上,俯身盯著。

    「大家都很愛您。」他說。

    「但我不同!我比他們、比您的父親還更愛您。」他瞪大眼睛,忽然笑了一下,「班森可能沒提過,但您平時用的吸入藥劑是他委託我們公司研發的,而我現在是開發部的最高管理層,我擁有藥劑的處理與管制權。」

    這些年來堵住的情緒終於找到宣洩口,安其羅發現眼前的少年因為自己這番話而一臉訝異後,毫不猶豫地將其傾倒在少年身上,就像他平時的告解一樣。

    「所以,您是離不開我的。」

    「我的病的確是靠爸爸才好一點的,也多虧叔叔的藥劑,我才能短暫地在陽光下奔跑,也因此遇到了Shu。」

    Luca沒有躲開男子的視線,反倒頭一次在信徒面前沉下臉,一點笑容也沒有地說:「但就算沒有你的藥,我也無所謂。」

    「為什麼?」安其羅愣愣地,「只要您開口向我求救,我就能成為您的救贖,就像您和聖母拯救了我一樣。」

    「我不需要。」

    安其羅盯著Luca的臉龐,腦內阻止負面情緒排山倒海而來的那堵城牆,因為少年的這句話而崩裂,他沒有理會孩子發出的悶哼聲,扯開安全帶後把Luca往懷裡一拉。

    就像他平時會做的告解動作一樣,安其羅將微勃的性器蹭上少年的褲子,隔著衣物使勁磨蹭。

    他怨憤地褪下Luca的褲子:「一定是那傢伙給您灌了迷藥,該死。」

    「Shu才沒灌我藥!放開我!」

    安其羅輕而易舉地制住他不斷踢動的雙腿,少年紅腫的腳踝被握住後往旁邊撐開,這樣的動作對Luca來說不陌生,但這是繼父親帶自己做的浸水禮後,他感到最恐懼的一次。

    從腳踝傳來的刺痛感讓Luca低哼,安其羅輕笑一聲後湊到他耳畔:「別擔心,等等就會讓您忘了那傢伙。」

    男子將硬挺的性器前端蹭上少年的穴口,就在他準備撐開那條溫熱的腸道時,他發覺剛剛還在低吼的Luca全身一僵,突然沒了聲音。

    少年那雙因憤怒而發紅的眼瞳,此刻裝的不是安其羅預料中的自己的身影,而是裹著暖黃路燈的某個模糊人影。

    他一頓,疑惑地轉過頭——

    就在安其羅與窗外那人視線對上時,首先劃破沉寂的是刺耳的玻璃碎裂聲,緊接著

    被割破的是他的臉頰,碎玻璃在安其羅臉上劃出一道道血痕。

    那人沒有等安其羅出聲,逕自將手探進車內扯住他的衣領後,用力地往前一扯。

    磅!

    安其羅被迫撞在碎裂的車窗玻璃上,他沒能及時反應過來,一隻握拳的手就往他臉頰揮過來。

    一下、兩下、三下、四下……

    臉頰的腫痛和嘴裡傳來的腥味,讓他沒能算清這人究竟給了自己幾下的重擊,正當他覺得自己就快暈倒時,只知道對方是個男人的安其羅被使勁扯住瀏海,往被敲碎的玻璃裂口一壓。

    「啊!」

    他看著逼近的裂口忍不住喊出聲,但預想中的疼痛沒有貫穿他的喉嚨,而是一個熟悉的嗓音傳進耳內。

    「其實我是想在這裡解決你的。」

    喉嚨距離碎玻璃只有幾公分的安其羅,聽見這話後抬眼,只見站在車外的是那個給聖子大人灌了迷藥的青年。

    「感謝我的職業操守和Luca對你的憐憫之心吧。」Shu冷著臉,淡淡地說,「要不是他拉著你,我恐怕已經把你的脖子壓進……怎麼就暈了,聽我把話說完啊。」

    Shu說著,把暈厥的安其羅拖出車外,用另外一副手銬把他銬在路邊的細欄杆後,才發現不知道何時下車走過來的Luca,一臉茫然地拉住自己的衣袖。

    「Shu,你、你的傷……」Luca低頭望向青年的腹部,但這個動作讓他瞧見Shu手腕上的金屬銬,「為什麼你也有這個?」

    「沒事的。」Shu面色蒼白,但還是笑笑地說,「有哪裡受傷嗎?」

    Luca搖搖頭:「你呢?肚子還會痛嗎?」

    「說不痛是騙人的,但至少血止住了。」他掀開衣服,露出腰間被層層裹上的紗布,「等等上救護車後,就不會……」

    他話沒說完眼前就忽然一黑,身體不穩地往後倒。

    Luca見狀著急地想伸手抱住仰倒的青年,但在他碰觸到對方前,一隻比自己還大的手,及時攔住了著地前的Shu。

    眼前這個比Shu還高的男子,嘴裡碎念:「讓你好好待在車上不待,硬要在大家都很忙的時候搶走我的警車……你看看看你,話都沒說完就暈,遜爆了。」

    「Shu一點都不遜!」不知道男子身分的Luca,漲紅臉地衝過去拉住暈厥的青年手臂,朝對方低吼,「他是我看過最最最POG的叔叔,不准你說他遜!」

    男子聽見這話一愣,大笑起來。

    「叔、叔叔……」他攙著Shu,笑到聲音顫抖,「我們已經到要被叫叔叔的年紀了嗎,我的天。」

    「你笑什麼?」Luca見男子想把人帶走後,緊張地跑到他們身前張開雙臂,「謝謝你保護了Shu的後腦勺,但請叔叔你放開他!」

    男子這才稍微把上揚幅度過大的嘴角,稍微收回來:「但現在他得去醫院,再繼續拖下去,他可能真的會死喔。」

    Luca面色刷白,那副銬在Shu手腕的金屬手銬讓他不安,他一方面不希望男子帶走Shu,一方面又覺得自己要是拖太久,Shu或許真的會因為自己而死。

    他雙拳緊握,猶豫地問:「那我能跟你們一起去嗎?」

    「雖然我想這麼做,但是不行。」男子朝不遠處駛來的車子揮手,「等他康復後得做筆錄,你也是。」

    「那為什麼要給他上銬?」

    Luca說完一頓,心底警鈴驀地大響,他覺得自己錯過了某件事,但想不出個所以然。直到他看見男子徹底收回臉上的笑容,他才想起不久前,Shu跟他的那個秘密。

    「雖然是警察,但他犯了……」

    「沒有!不是他!」Luca著急地打斷話,「是我!是我做的,不是Shu!」

    從遠處行駛而來的救護車停在路肩,男子沒有馬上回應Luca的話語,先讓救護人員替擔架床上的Shu戴上呼吸輔助器後,才轉身攔住想跟過去的少年。

    「所有證據都指向Shu,即使作為他在警隊裡的搭檔,我也沒辦法替他辯駁……因為我是警察。」

    男子蹲下來,按住激動地想開口反駁的少年雙肩,搶在他吐出其他話語前,張嘴說。

    「沒事了,孩子。」男子背著救護車的警示燈紅光,微微一笑,「以後不會再有那般痛苦的境遇,壞人都已經被我們抓了。」

    Luca看著男子那張淡笑的臉龐,空胃忽然翻滾起來,讓他有點想吐:「Shu是無辜的!Shu不是殺人犯,真的!請你相信我,拜託……」

    男子起身,在其他人過來前把自己的外套披在Luca身上。

    「不用擔心,Shu會沒事的。」

    Luca一語不發,愣愣地站在車廂門被關上的救護車後面。

    他望著載了Shu的救護車往山下疾駛而去,直到視線內不見任何車影,才將視線移到不遠處對他揮揮手的女警。

    男子拍拍他的頭:「等Shu醒來你可以去探望他,在那之前先跟我們回去吧……晚一點再跟我們的警察姊姊做個筆錄。」


    + + +


    「你老實跟他說不就行了?」

    Shu坐在病床上吃著同事送來的香蕉聖代,聽見這話後一頓,含著湯匙搖頭。

    「那怎麼辦?他這陣子只要碰到我,就會抓著我問能不能來看你。」同事嘆了口氣,「我已經違背良心幫你把證據調包了,為什麼還得像個殺人犯一樣過著躲躲藏藏的生活?」

    「你可以不躲他啊。」

    「我把這句話還給你,Yamino先生。」同事嘴角一抽,「失去合作多年的搭檔已經夠我傷心了,我還得繃著臉對那個純潔的孩子說謊……你的良心不痛嗎?啊?」

    「抱歉。」

    Shu咬了口被切成片狀的香蕉:「我不想造成你的困擾,但我想新上任的齋藤小姐應該能做得比我更好,你看起來對她也很滿意。」

    「是、是這樣沒錯,但現在那不是重點!」同事臉頰飛紅地搔搔頭,「重點是那孩子!他真的想來看看你,你就不能……」

    Shu沒察覺同事的異狀,搖搖頭:「我過幾天就出院了,我不希望他看見我被上銬後坐進警車的畫面。」

    「我之前就想問,你為何要這麼袒護那孩子?」同事倚著門板,「這不太像你的行事風格。」

    「什麼叫不太像我的行事風格?」Shu把聖代的空杯子往前面一推,默默地轉移話題,「我都不曉得自己做事還有一套獨有的風格。」

    「你給人的感覺,就是行事俐落而且腦子很好的人,雖然給人的態度有點冷淡,但總歸是個好人。」

    Shu笑了下:「感謝你的讚賞,幸好在你這個警察眼中,我還算是個好人。」

    「不過這次,你就像變了個人。」

    同事偏頭想了想:「不論是出擊前的猶豫,還是對那孩子氾濫的同情心……當時要不是我覺得不妙,提早跟上級申請出擊指令的話,你早就死在那混蛋槍下了。」

    「這點真的要謝謝你。」

    「沒錯,你可欠我一次人情喔。」同事瞥了眼手錶,「今天是那傢伙初審,我該出庭了。」

    「Luca也會去嗎?」

    「那孩子可是重要的證人,當然得出庭……怎麼?你很在意?」同事看著轉移視線的Shu,笑了下,「放心,你這邊已經照你說的弄好了,到時候不會傳他出庭。」

    他道了聲謝,目送同事離開病房的身影後,才稍微鬆了口氣,他不是很想讓同事發覺,自己偏袒少年的理由。

    他想起那個朝他腹部開了一槍的班森,淋著雨追過來後停在旁邊,看著臉色蒼白地躺在地上的Shu。

    『你自詡是正義使者,但其實跟我們沒什麼不同。』雨水滑過班森的臉頰,他看著沒力氣回話的Shu,淡淡地笑了一下,『Yamino先生,你並非無辜之人。』

    Shu當時因為身體情況沒能反駁,但現在想想,他對一個未成年的孩子抱著無法向他人述說的情感,這點的確和那些男人一樣。

    這樣的情愫,他無法當著同事的面說出口,更別提向那孩子坦承這一切。

    或許是這份感情帶給他的罪惡感,讓Shu在同事前來搭救時,第一件事不是急著叫對方替自己止血,而是死命抓著同事的衣領,以對方未曾見過的急切神情,請求他幫忙替換Luca房間裡的那些證據。

    儘管這麼做會讓他賠上工作和未來,但他沒辦法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少年被上銬後走進牢獄。Shu心想。

    他當時只想到這個笨拙但最有用的方法,讓那個少年能夠不再背負,那些本不該發生在他身上的痛苦和罪過。

    Shu望向窗外,下過雨的天空比平時更加清澈而寬廣,隔壁病房傳來孩子們的喧嘩,他突然有點想念Luca的笑容,一想到這,他發現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時上揚了些。

    他一怔,意識到自己真的無可救藥後,笑出聲。




    作為證人出庭的Luca,方才發生在法庭上的畫面還徘徊在腦海,他愣愣地跟在Shu的同事背後走出法院。

    『你不是答應我要幫助那些叔叔們走出痛苦不是嗎?怎麼現在一副被害者的模樣?』

    站在被告席上被法官允許說話的班森,把視線定他身上:『別忘了,是我和聖母一起拯救你的,Luca。』

    Luca雖然緊張但還是挺直背脊,堅定地回望他的「父親」,他照著Shu同事先前教過他的方法,一字一句地回應。

    班森像是被他說的那番話激怒,在法庭上扯開嗓音地對他怒吼,那些不堪入耳的諷刺與髒話彷彿無形的藤蔓從腳底攢住他的雙腿、雙手和脖子,Luca拉著衣袖的手微微顫抖,這是他頭一次看見父親這麼憤怒。

    但他沒有因此退縮,腦海浮現出笑著拍拍自己腦袋的Shu。

    Luca做了個深呼吸後,緩緩道。

    『我原本以為只要誠心地將自己奉獻給大家,就能讓那些遭逢苦難的叔叔快樂起來,但事情卻不是我想的那樣……明明是爸爸說,只要我努力去做,叔叔們就會漸漸地不再透過我向聖母告解。』

    『但大家依然痛苦地來找我,一次又一次。』

    『爸爸對我和叔叔們說太多謊了。』Luca垂下眼簾,啞著聲,『我根本沒有成功拯救大家,爸爸也……爸爸也不是我的救贖。』

    說完這話的Luca,還清楚地記得班森當時的表情,那是一種想把他千刀萬剮的陰沉神色。

    他在聽完這番話後停下那些罵罵咧咧的語句,嘴角上揚。

    『我養過倉鼠,只要陽光或飼料不足,母倉鼠就可能將寶寶當作養料一口一口地吃掉……你不覺得自己跟那隻母倉鼠一樣嗎?』

    『裝成受害者的模樣後,再把我們全推進地獄。』班森在沉寂的法庭中低笑,『接下來就換Yamino先生了是吧?你想把那傢伙帶到什麼地……』

    『會變成這樣是爸爸自己的選擇,我只是選擇了完全不同的路。』

    雖然沒有得到發言許可,但Luca忍不住打斷他:『不要再用慈悲的聖母試圖堵住我的嘴……我不會像爸爸一樣對法官們說謊的。』

    接下來的過程,Luca只是照著事先演練好的流程對法官的提問依序回答,他逼自己不去在意班森的目光,不去在意那些坐在陪審團位置上,對他的證詞投以憐憫、鄙視或惡意的視線。

    等Shu的同事帶他走出法庭,Luca才發覺自己的手心狂冒汗。

    雖然父親的話讓Luca心有芥蒂,儘管他明白會有今天的局面不全然是自己的問題,但他清楚自己已經給Shu帶來了太多麻煩——即便如此,他還是想繼續待在青年身邊。

    我好自私。Luca瞅著窗外移動的風景,默默地想。

    「孩子,你做的很好。」同事在回去途中,大力稱讚他,「之後出庭繼續照著這樣做就行了。」

    Luca點頭:「我能把這個好消息告訴Shu嗎?」

    同事打完方向燈後一頓:「那個,雖然這有點難啟齒,但我認為還是要跟你說一聲……其實再過幾天,Shu就能出院了。」

    「What?」Luca瞪大雙眼,差點從副駕駛座上蹦起來,「湯姆先生!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我叫傑克,不叫湯姆。」傑克無奈地笑著打了二檔,「那固執的傢伙不想讓你看見他那窩囊樣。」

    「Shu一點也不窩囊!」Luca嘟嘴嚷嚷,「我已經很久沒見到他了,我有點想他。」

    「你們關係真好。」傑克把車駛進停車場,「但Shu不想讓你看見那畫面,所以我不會帶你去見他。」

    「WHY!我以為你告訴我是想……」

    「所以。」停好車的傑克將引擎熄火後,笑著聳聳肩,「所以我不知道你會那麼巧地,剛好出現在那裡。」

    辦好出院手續的Shu,才剛走出病房就馬上被守在門外的警察同事上銬,他緩步在同事們身前,走出灌滿冷氣的醫院小門,而他再熟悉不過的警車就停在門口的鐵柵欄旁邊。

    Shu很慶幸自己走向陰暗牢獄的這天是個朗朗晴日,暖和的陽光灑在他身上,讓他不自覺地又想那個燦笑的少年,心情也因此變得更加明朗。

    警察幫他打開車門,當Shu彎腰準備坐進後座時,後頭傳來響亮的吼聲。

    「Shu—ya—mi—noooo!」

    Shu一怔,下意識地回頭,只見一個被陽光照得閃亮亮的身影,從醫院的自動門急速衝過來,直直撞進他懷裡。

    「Lu、Luca?」沒預料到這畫面的Shu,一臉茫然,「你怎麼在這?是傑克……」

    Luca搖搖頭,把臉埋進他有著淡淡沐浴香的腰間:「Shu,我沒想到你是個笨蛋。」

    「什麼?」

    Luca沒有回答,緊緊地抓著Shu的衣服下襬,低聲:「我已經很久沒見到你了,我好想你。」

    Shu因為Luca的話頓在原地,慌張地抬頭看向旁邊的警察同事,瞧見對方點頭應允後,他猶豫了一下才蹲下身,輕輕地回擁眼前的少年。

    「已經沒事了,接下來你會跟其他孩子們一樣快快樂樂地長大,Luca。」

    「但我想跟你一起,如果不是我不小心……」

    「那不是你的問題!」Shu在同事們注意到他們的對話前,趕緊截斷他的話,「我的積蓄可以供你上學和生活,我也有交代傑克讓你……」

    「Shu,我能去探望你嗎?」

    Shu一頓,半晌才笑了下:「雖然你可能想聽我應『好』,但我不想讓你看見那樣的我。」

    「我一點都不覺得你窩囊。」Luca把臉埋得更深,似乎覺得這麼做就能讓對方的味道停留在自己身上久一些,「但你如果不想我去探監,我就不去……雖然那樣做,只會讓我變得更想你。」

    Shu覺得他們的對話似乎開始偏離軌道,因而有些慌張,但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碰觸Luca,他沒能有多餘心思留意其他人投射而來的視線。

    「我也會想你的,Luca。」Shu輕拍他的後背,「希望之後能聽見傑克跟我說,你變成了一個很棒的大人。」

    「為什麼要透過湯姆先生?」Luca猛地抬頭,盯著他,「我可以不去探監,但你出獄那天我要過去接你!就算你說不要我也會去!」

    Shu因為這話一噎,罪惡感和想獨佔少年的慾念,在心底交雜成一潭混濁的泥水。

    「我不知道Shu在想什麼,但我想說,你是我見過最最最POG的人!」Luca打斷他的思緒,緩緩地說,「所以等我變成大人後,能、能不能一起……」

    「嗯?」

    Luca見對方疑惑的樣子,臉孔突然脹紅,原本想說的話一瞬間全忘光光,只是緊抓著Shu的衣袖喊了一句:「你出獄那天就算下暴風雪,我也會過來接你的,你要等我!」

    Shu心下一暖,即使這個約定可能只會持續一段時間,等少年長大後,或許會自然而然地遺忘他這個還在坐牢的奇怪叔叔,但眼下他依然因為Luca的承諾感到欣喜。

    「好。」Shu擁著他,低聲說,「我等你。」


    + + +


    在牢裡度過的歲月,對Shu來說與外頭的時間不成正比,他覺得裡頭的時間跨度比外面大太多,一個禮拜過得像一個月,一個月過得像一年。

    但這種對裡外時間不一的體感,漸漸地也被不斷翻頁的日子磨平,等他服滿刑期能夠被釋放後,Shu才稍微有了自己還活著的實感,而這段期間,Luca真的依循他的意願,沒有來探望過。

    雖然沒能見面,但Luca每個月都會寫信給他,那些寫滿了日常點滴的書信被Shu珍惜地放在床底下的小小鐵盒中,只是越靠近他出獄的日子,少年寄信的頻率卻也跟著大幅降低。

    五年的刑期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也足以讓一個聲音稚嫩的少年邁入變聲期,也能讓改變一個人的生活模式和習慣,還有對於「過去」的看法。

    對於Luca的變化,Shu早已了然於心。

    Shu跟熟悉的獄警底點點頭後,才拎著只裝了鐵盒的包包,踏出這座吞噬他好幾年歲月的牢獄。

    冬日的白雪從天空飄下,Shu走出沒有暖氣設施的大廳後,立刻打了個冷顫。

    Shu在門口等了一會才四處張望,但路上來來回回的車輛沒有一台停靠在眼前,附近也沒有任何明顯在等自己出來的人。

    「嘿!」

    聽見聲響的Shu回頭,但映入他眼底的不是記憶中的金髮少年,而是一個跟他一樣同一天出獄的男子,他衝向不遠處懷裡抱著嬰孩的女子,笑笑地將兩人一起擁入懷中。

    Shu看著他們重逢的畫面笑了一下,儘管多少有點失落,但這代表少年可能已經放下了那起事件對他造成的影響——這是好事。

    只穿了件薄外套的Shu心想,低溫讓他的嘴唇乾澀發白,他打了個噴嚏後,低頭試圖把自己的手搓暖。

    正當Shu專注於搓手時,空蕩蕩的頸脖忽地被圍上一層厚厚的圍巾,柔軟的白色布料傳來一陣暖意,而他被這突來的溫暖嚇得一愣。Shu沒來得及抬頭確認圍巾的主人,一雙手就湊過來握住他微微顫抖的手。

    這人的掌心和他的手背間,甚至隔著一個暖暖包。

    「Shu。」

    沙啞的聲音讓Shu抬起眼簾,當年只到自己腰際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長得比他高了一點。

    「你、你真的來了。」

    「WDYM!我不是說就算暴風雪也會來嗎!」Luca一邊囔囔,一邊把帶來的大衣給Shu裹上,「我已經叫了車,等一下就來。」

    「你最近都沒怎麼寫信,我還以為你忘了。」Shu還沒從驚訝中回神。

    「那是因為我想留著當面跟你說。」Luca一臉委屈,「Shu好過分,你明明偷走了我的東西,我至少得來找你把它拿回來吧。」

    「什麼?我沒偷你的東西啊。」

    「有,你偷走了我的心。」

    「……」

    Luca說完,看著不動於衷的Shu突然自己尷尬起來,臉紅紅地把視線移開:「總、總之我來接你了,好久不見。」

    Shu見他這反應,原本恍惚的神情忽然明亮起來,忍不住笑出聲。

    Shu接著他爛大街的情話,笑笑地說:「既然我都已經費心偷走了,那也沒有還你的道理。」

    Luca見狀,不禁跟著笑起來。

    他們一起在路邊等車,Luca糾結了好一陣子才終於鼓起勇氣,接續幾分鐘前的話題:「Shu,你能不能把你的也給我?只有我給你的話,好像不太公平。」

    「我的早就給你了。」

    「啊?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Shu把圍巾拉緊,讓自己因為寒冷而泛紅的臉頰,埋進有Luca淡淡香水味的圍巾裡。

    「說出來的話,我可能得再去坐一次牢。」他笑著說。

    Luca聞言,原本疑惑的表情更加茫然,他雖然想追問,但Shu已經率先坐上車後座,他只能先把這個疑問吞回肚裡,等回家後再問青年。

    不同於精神充沛的Shu,車內的暖氣加上輕微晃動的車子,讓後座的Luca覺得有點睏意而打了個哈欠,頻頻點著的頭差點磕到車窗,Shu見狀及時扶住他的額頭,讓打瞌睡的Luca靠在自已肩上。

    輪胎輾進厚厚的白雪中,將夾雜在雪底的碎屑和泥土一併翻出,Shu沒有理會司機投來的奇妙視線,握著Luca的手輕輕地揉捏。

    如果聖母真的存在的話。

    Shu感受著從掌心傳來的溫度,心想。

    他會向祂祈求,讓他能夠和這孩子一起走到自己也不曉得終點在哪的未來,哪怕這條路的盡頭,是能夠直墜深淵的斷崖也沒關係。

    ——只要是和Luca一起的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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