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司/拟猫修行天马司从未怀疑他的SEKAI中出现任何奇迹的可能性,但如今的情况还是令他——严格来说是“它”——心情复杂地下意识抹了把脸。
没错,一觉醒来之后,他变成猫了。
唯一可供追溯的记忆是清晨梦醒时分,唤醒他的不是熟悉的闹钟,而是连接幻境与现实的那首歌曲。以为是意识模糊产生的错觉,准备放任睡意侵袭小睡片刻。再次醒来的天马司看向自家墙壁,感受到与记忆中不相符的遥远——
天马司猛地起身,黑色的皮毛,动物的身体,猫的体格赋予他从比自己高得多的床上轻盈落地的能力。
……不会吧,来真的?
尽管已经有所准备,天马司缓步走向平日辅助表演的落地镜,仍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通体黑色毛发的猫正在看着自己,毫无疑问,这就是天马司现在的姿态。
幸好如今的异象没有影响他的脑容量,天马司立刻回忆起这只小黑猫正是自己与神代类下部演出计划的主角。而扮演主角的他近期也真的在着手学习猫咪活动习性,不过学到真正的猫咪身上,属实是他始料未及的情况。
学是学到了,“天马司”该怎么办?学校是肯定去不成了,甚至连交流都做不到。家人也许会以为他是流浪猫而好心收留,却没法听懂他的困境。但在能帮他恢复原状的,或许只有唯一的那个对象。
黑猫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借助书柜从一楼的窗户离开家。天马司承认自己这么做多少有赌的成分,尽管神代类清楚他们的表演计划,人变猫这种现象也实在是超出正常人的认知范畴。万一类也猜不出来,那就真的完了。现在的他无法使用手机,连SEKAI也进不去,更没办法找MIKU他们寻求帮助。
天马司想着,心情惆怅地沿着街道边缘向前走。平日普通的景象从猫的视角看是如此高大,路人的步幅也无法预判,习惯大步前进的司不得不主动躲避来往的脚步。幸好猫的身形足够敏捷,七拐八绕地越过几个街区,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到达神代家。
今天是工作日,万一类已经出门了该怎么办,没有认出他又该怎么提醒。此时此刻,他从未如此感激类家的半开放式设计。从树干一路攀登越过外墙,心情忐忑的天马司站在足以让人注意到自己的高处,恰好看到正在准备出门的神代类。
对视数秒后,神代类朝外墙上驻足的黑猫伸出双手。“司君,快过来!”
看来需要担心的范畴并不包括类,我们是怪人真是太好了。
天马司轻盈地借助树枝跳到车库前的草地上,猫的体格让他能够完成过去无法想象的高落差着地。他抬头看了眼比自己高数倍的外墙,以及没比墙矮多少的神代类。
见是见到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找点什么东西,笔或者墨水之类的,给神代类暗示一下现在的处境?黑猫准备绕过面前的庞然大物寻找可用的物件,视线却忽然在对方的托举下向上移动。神代类眨着好奇的眼睛以极近距离观察这只疑惑的小猫,后者终于想起来了什么:“等下,类怎么听得懂我说话?!”
“我也觉得很奇怪,还想问司君怎么回事呢。明明是动物的外形,却能发出和平常的你毫不逊色的大嗓门。真可惜,本来还想听听司君喵喵叫……”
“等下,先别想那个……”猫头疼地抹了把鼻尖,及时制止演出家更加夸张的想象,“来类家的路上我也尝试了发出这个躯体能产生的声音,至少从路人的反应来看没有什么异样。所以我以为类听到的也是猫咪发出的声音,这太奇怪了。”
“司君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变成猫的?”
“今天清晨,昨天睡前我还在看下个剧本,也许与演出有关。”
神代类举起天马猫的下巴检查关节,拨开背部检查毛发,最后着重捏了两把猫爪上粉嫩的肉垫。“货真价实的猫,不仅与真实的猫咪别无二致,还高度还原我们在剧本里设想的黑猫主角。司君,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你的SEKAI把我们构想中的动物主角具象化,并且通过手机投射到你身上进入了现实?而这只小猫是我们两人共同创作的,作为造物主之一的我也能听懂你在说什么。”
“有道理!这样就说得通了。太过于想要演好猫的心愿被SEKAI感知并且实现,之前我也在那里见到过剧本中的场景和人物,我甚至能和他们对话和互动。”只不过,想象的产物彻底进入现实,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即便是熟悉的MIKU和KAITO也只能通过他的手机与全息投影感知现实,如今的情况根本没有前例可参考。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变成猫的原因是我太想成为猫。那现在通过猫的躯体真正了解如何扮演猫,大概那时就能顺利变回我自己了!”天马猫逻辑严谨地得出结论,满意地攥紧猫拳。
“原来如此……很有道理。SEKAI可以实现你的心愿,同理也可以反过来逆推回原来的状态。”神代类成功同步眼前这位集最强想象力于一身的演员的脑回路,“那么,司君打算怎么做呢?”
剧本中的黑猫王子经历重重磨炼,最终得以解除诅咒寻回正身。对现在的天马司而言,所谓磨炼便是“习得关于猫的一切”。按理来说,作为真正的猫独自出去冒险就能达成这个成果。但他们需要的是符合表演需求的猫,磨炼的要求需要更久细化,神代类也提出想要全程陪同的建议。
话虽如此,天马司从书包里探出头来,仍然感到一丝不对劲。“就算这样,也不用带着我来上学吧!”
“人类的学校对猫来说不就是非常规的异世界吗,让司君以猫的身份体验社会化进程,对理解猫咪角色形象肯定很有用。”神代类把书包反背在身前,今天的怪人二号难得地没有把包里塞满实验道具,特意空出大片空间让猫能舒服地窝在里面。
不过对于司而言,被当成「与学习无关的物品」被带进校园果然有些难以言明的微妙感。尤其作为三年风纪委员,被问题学生装在包里成为违反规定的共犯,实在不能说没有问题。而神代类像是听懂猫语的同时能够听懂心声一般,紧接着说道:“我们学校有不能带宠物来上学的规定吗?确实没有吧,风纪委员说说看?”
“确实没有。”风纪委员猫在脑内检索相关词条,没有是事实,但到底会有谁带着宠物来学校啊。
单线程但讨巧的脑回路确实奏效,神代类在怀里的风纪委员认可下更加势不可挡,轻松地经过校门一路顺利来到教室。被当着其他同学的面从书包里抱出来放到课桌上时,天马司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修行归修行,类真的要放他在这里上课吗!
还没等他扭过身出声抗议神代类的擅作主张,平日熟悉的同班同学们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围上来观察这只被怪人带来的小动物。没办法了,天马司伸直前腿在桌上坐下,摆出自认为标准猫咪的姿态,至少表现点明星的态度。此举一出,同学们立刻泛起由衷地赞叹。
“类,这是你的猫吗?”
“不不,这是司君哦。”
“天马同学?!”同学们发出惊呼。
等下等下,这要让我怎么解释!天马司竖起耳朵,着急地伸爪扒住神代类毛衣袖口准备反抗。亲近的举动反倒给了后者可乘之机,神代类伸手一把给黑猫捞进怀里,不顾它略显僵硬的姿势给其他人展示琥珀色的眼瞳与闪闪发光的气质。“完完全全就是司君哦。只不过为什么变成这样——这是秘密。”
既然神代类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无需当事人担忧透露关于SEKAI相关的信息,怪人二号自带的言论合理性自热地将其他人的疑问堵了回去。
不过放弃思考是一回事,好奇心驱使下还有人提出想要摸摸这个确实怎么看都神似天马司的猫。在猫做好准备被触碰之前,神代类身手灵巧地将司高高举起,丝滑绕过准备上手的人群,随后把猫安放在自己的课桌上,笑眯眯地向大家宣布。“要上课了哦,大家也都回到位置上吧。”
“明明还没有响铃,神代你平常才没·有这么积极呢。”
他们说得对,天马司象征性地喵喵两声。类的目的性实在太明显,一副把自己圈在自有领地的架势。虽说现在确实属于特殊状态,万一出现什么紧急情况,在类的身边更加安全。
考虑这些因素,司最终选择顺从,尽量降低存在感地趴下身躯避免影响课堂秩序。但在老师进入教室之后,反倒是神代类率先起身,大大方方地对所有人表示:“风纪委员司君今天因为特殊情况,变成了一只猫。但是司君是猫也得来上学呀,所以我会负责照顾司君,并且帮他度过作为猫的这一天。现在的司君不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课,在我这里我会帮你记笔记。司君,哪里听不懂就告诉我,我帮你把知识点在本子上记下来哦。”
以前根本没见过你记笔记!天马司竭力忍住发出异议的冲动。
“是这样啊,那没办法,就拜托神代君照顾天马同学了。”
老师也放弃思考了吗。
迎着其他同学讨论天马猫急得拍打课本的声音,神代类以胜利者的姿态坐下,并且与弓着背的天马司回以合理的对视。话都说到这份上,猫也无可奈何,只能见机行事。好在其他人看来并没有被这一插曲影响,猫的身体依然能照常聆听课程内容。
他的演出家为猫演员提供了尽其所能最为完美的试炼环境,角度与平时的差异让司逐渐适应猫与人视觉范围的异同。不知不觉间,课程已然过半。天马司转过身躯,试探性地用爪子拍了拍刚刚老师教授的公式。
神代类见状,立刻拿起笔在一旁的空白处写下拆解内容的标注。司才发现原来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到他的演出家是双利手,需要哪边都能迅速书写。变成动物视角所拓展的不仅有对世界的感知,还有对身边人未曾知悉的精神。
看得入神,直至神代类俯身询问司是否有哪里没懂。细语的热流激得猫耳瞬间绷直,险些直接窜起身。好在残存的意志足够他压下身躯,在类手臂边重新趴好,摇了摇头。说实话,他从来没有从现在的角度这样亲近地与类相处。直观的情感与冲击性的画面刺激下,产生心理波动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司有些懊恼地舔舔爪子,不明白为什么会轻而易举地被类勾走注意力,明明只是变成猫了而已。适应的过程让课堂时间得以飞快度过,半天的课结束后,各种方面备受拘束的猫终于找到机会伸直腰背放松筋骨,稍稍转移注意力。
其他同学各自四散离开教室,神代类起身从书包取出便当。司才想起今天午饭恐怕没有自己的份,在课桌上没来由地转了两圈后,身体又再度被临时饲主拦腰抱起。不用说,肯定是邀请“共进午餐。”
“类,我能自己走路!”黑猫试图在怀里挣扎。
“不行,走廊学生那么多,万一踩到你怎么办?”神代类大步向外走,完全没有给猫回绝余地。人与猫面对的下课时分人流量确实是两种概念,司窝在类手臂间小心回避身旁拂动的衣摆,暂时打消争取自主权的打算。
等到一人一猫顺利移动到天台,猫才终于得以轻盈地跳到地上,用陌生的躯体感受这片他早已熟悉的地块。过去几步就能走到尽头的平台变得广阔,边缘的拦网直通天际。司仰头看向高处,转而放松地窝下直接躺在地上。一旁的神代类在背光处落座,拍拍身侧招呼猫过去。
司翻身而起站在类身边,观察后者的便当盒内盛放的三明治,伸出爪子碰了碰。“我还以为午饭没有我的份呢。”
"那怎么会,约好了要照顾司君的,以猫的运动量而言半天的消耗到现在也该饿了。而且,我也很乐意和你分享我的饭。”神代类笑着精心地从面包之间抽出代表“异常”的生菜片,放到猫的面前。
“这不是和平常一样吗?”猫发出抗议。
“司君怎么这么小气……”
“不要岔开话题!”
“好了,不会让你真只吃这个的。猫可是纯正的肉食动物,我可得为了司君的营养平衡负责。”神代类继而将三明治中的午餐肉一分为二,放到那层菜叶之上。司靠近半步趴下身子,试探着用爪子将肉块揽到自己身前。但猫爪并没有人类十指那样灵活,尝试无果之后猫只得低下头,用鼻尖拱了几次才成功将肉衔到牙齿间,再用力地啃咬下去,终于能将半口午餐肉吞进嘴里。
等到终于适应全新的进食方式结束午餐后,司边舔着爪子边抬头,正巧撞上神代类看向它的眼神,以及手中一口未动的三明治。
“司君学得真快,已经完全是真正的猫了。”观察者发出真诚地赞叹。
“没错没错,不过不要用那种奇怪的语气表扬我啊,”猫为修行成果满意的同时尾巴尖一颤,“还有,三明治还吃不吃了?”
神代类在提醒下三两口解决因观察过于专注而被忽视的午餐,将便当盒迅速收好。仿佛计划已久似的对猫发出邀请:“司君要不要在我的腿上睡午觉?”
这属实是天马司先前没有考虑到的问题,过去的他们经常在天台午休,在地上平躺睡觉也好靠在拦网边小憩也好都是常态。但作为猫,共存的方式突然出现了更多可能性。在他的印象中,猫咪喜欢温暖与柔软,人类的腿上似乎确实是对猫咪来说的更优解。那么同理代换到类的腿上……
司稍加犹豫,迈步踏上类已然准备好的大腿面。比想象中更加舒适的触感直率地传达给猫的神经回路,驱使它接着趴下身子将躯体蜷成一团,全方位享受在温柔的包裹中。仅仅如此都足够让天马本猫陷入昏睡,更不用提在午后的阳光与神代类轻缓的抚摸下,它几乎是立刻陷入猫咪特有的高效睡眠。
等到再度睁开眼时,神代类已经在抱着它下楼回教室的路上。生物钟紊乱令司下意识叫了一声。得益于神高自由的学风,小小猫咪并没有引发任何骚动。而神代类熟练的挠了挠怀中猫咪的下巴,“风纪委员猫险些迟到了喔?”
“唔唔——还有待努力啊!”司把爪子搭在类手边,以示决心。只不过,平常承担午休叫醒任务的其实是司,类才是每每不愿睡醒的那个。司有理由怀疑类是被自己完美的猫咪形态吸引得太过专注,导致刚刚根本没有睡。
贪睡效果同样作用于之后的时间,下午的课程以司靠在类手臂边半梦半醒的状态迅速度过。等到猫缓过神来,放学的铃声已然敲响。
天马司望向其他如同往日一般与自己笑着挥手说明天见的同学,同样热情地举起手臂予以回应。而神代类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头在猫耳畔低语:“司君要就这样回家吗?”
“这样回去,可能会让咲希他们担心吧。”猫陷入思考,他的家人虽然大概能接受这样的自己。但不明解决方式的情况下,贸然让他们知情或许不是明智之举。“和他们说暂时住在类家也可以,但这也不是长久之策……”
“其实,我想到了或许可以让司君回归原貌的方法。”类尝试组织语言,“我们写的剧本里,黑猫主角最终的试炼是在冒险尽头通过与公主的吻领悟真正的情感。如果司君的执念是完全对剧本的复刻,那么我想。由我来亲吻司君可以达到相同的结果。”
很严谨且合理的逻辑,但——司坚决地抬起前爪。“等一下!”
“怎么,司君不想和我接吻吗?明明只是猫而已……”神代类几欲装哭。
“不是啦!你想,如果是按照剧本才能复原的话,应该是黑猫、也就是我来亲类才对。”
天马司并没有否定人猫亲吻这个提议,更加直率地决心让神代类愣神。他的司君总是在这方面非常强硬又直接,实在是太喜欢了。
于是神代类正襟危坐,听话地注视着黑猫伸出胳膊攀上衣袖。毛茸茸的脑袋缓慢靠近,屏息凝神,感受猫胡须贴近而发痒的触感——近到不能再近了,神代类闭上眼,准备安心等待与现在的司君亲密的时刻,面前却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
“哇——”
“司君!”
神代类十分罕见地发出大分贝呼喊,他的黑猫顷刻间变成让他熟悉的人类姿态,金发男子高中生的形态实在让人怀念。突然变回原型的天马司头顶猫耳毛线帽,身着短款夹克与贴身内搭,目测是两人最初设定的兽人主角形象。但神代类顾不得研究,一把将久违的天马司抱进怀里。“果然不管怎么样,还是最喜欢司君了!我好想你……”
“那是当然了!不过,明明这一天我都在类身边啊?”
“那不一样,司君就是司君,无论其他什么动物猫狗小鸟也好都比不过。”神代类将脑袋往天马司的颈窝里挤,试图补回与人类司阔别一日的安全感,“但还是很好奇啊,司君的猫形态与其他猫咪有什么区别吗,好可惜没有趁机研究一下……”
“喂,你想的那个肯定不是解剖…吧?”
“呵呵,大概不是呢。不过也没关系,说不定司君下次被影响变身的物种会更有意思。”
“不要期待这种东西啊!”
此刻拱在天马司怀里的神代类似乎才是真正的大型动物,吵闹过后,感性的演出家再度开口:“万一司君真的变不回来,我也想好了要养猫形态的你。我的床就是你的床,我的家就是你的家。等到你长大了,我们就去你的SEKAI让你在那里住下,永远陪在我身边。”
“不用那么担心啦!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天马司笑着打趣,试着用哄宠物的方式安抚面前不安的脑袋。不过话说回来,SEKAI的运行原理还真是难以推测。何时算作心愿达成得以恢复常态仍是未知数,但明明他和类还没有亲吻,却完成了黑猫主角顿悟情感的心愿,他对神代类的情感也在那时得以判明。也就是说……
天马司难道真的喜欢神代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