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雨停天晴之時（1）在幽暗的地下道，吊燈閃爍著青白冷光，彷彿下一秒就不會再發光，空氣中也瀰漫了一股詭譎的氣息。

遠處傳來重重的喘息聲，伴隨著清脆的高跟鞋踩踏聲。

在這場追逐賽中，前者力氣用盡，雙腿發麻，只能發瘋了一般地向身後亂發子彈，只可惜，這把槍的主人忘記，子彈早在前幾分鐘就用完了，恐懼佔據了大腦的掌控權，只能隨著求生意志不斷無力的掙扎。

可後者不給任何喘息的機會。

電光石火間，隨著男人最後的驚呼，紅色血泉噴湧而出，緋紅的墨水在灰牆上留下誇張奔放的畫作。

“Jesus...跑得還挺快，讓我追了那麼久，早知道乖乖閉眼讓我一刀下去你也能少一些皮肉之痛啊。”

雪白的大衣在風中飄逸，一點一點血液噴散到大衣上，宛如冰天雪地中盛開的紅梅。而比這想像更令人寒顫的，是被濺滿鮮血卻面不改色的男人。

Ike Eveland.

“誘拐兒童的死變態就該乖乖下地獄，幹嘛活著玷污別人呢？”

身後緩緩傳來一陣腳步聲，但Ike並不警戒那腳步聲，因為這是他十分熟悉的聲音。

“這是最後一個了對吧？幸好你有發現他在混亂中逃跑，不然就頭疼了。”

“之後我再叫人來處理，我們回家吧。”

2小時後——

“我的Rockstar怎麼沒了？？Luca！！！”

Ike眼裡出現了熊熊烈火，走到臥室尋找那唯一的嫌疑人。

一打開門，只見那位喝掉Ike原本冰在冰箱打算‘清剿’完回來後享用的Rockstar的始作俑者發現事情大條了，東窗事發，已經在房間裡跪好等著被鋼筆刺成燕子洞。

Ike毫不留情直接上去給了一個鎖喉。

“Ike對不起啦……我只是想提神一下，等…咳……等等再去買新的補償你，外加蛋糕店新出的草莓蛋糕！”

Ike看了看Luca真誠的眼神，又看了看眼睛下深深的黑眼圈，最終也只是嘆了口氣，放開手讓對方喘口氣。

你也是不容易啊，就別計較了吧。

“一言為定喔。”

“當然！”

到了深夜，Luca洗完澡後穿上了睡衣，到了臥室發現Ike正坐在書桌，就走到他身後從背後環住了對方，問道：“又有新靈感了？好好奇為什麼你那麼喜歡寫作？”

Ike停下手上的動作，身體向後傾，靠著Luca厚實的胸膛說：“因為寫作能讓我感到放鬆，把心裡的各種情感透過墨水投注在白紙上，描繪出一個世界，創造出一個獨一無二的故事。”

把所有希望寄託在寫作上，創造出一個我所嚮往的、沒有任何暴力、掠奪、殺戮的美好世界。

“POG！但我現在好睏喔……”

Ike輕拍了他的臂膀，把書闔上：“我也剛好寫得差不多了，睡覺吧。”

“耶！”

Luca馬上躺到床上屬於他的位子，像個小孩子一樣等著Ike幫他蓋好被子後，Ike也拿下眼睛坐在床上。

“能唱一首lullaby給我聽嗎？”

“你已經長大了Luca。”Ike一臉無奈。

“我知道，只是這樣能讓我比較安心……就這一次好嗎？”

Ike其實知道為什麼他會這麼要求，也就順著他在腦裡思索著歌詞。

歌聲在房間裡幽幽迴盪，緩慢而溫柔，Luca的眼皮也越來越沉重，最後沉沉睡去，進入夢鄉。

“Good night, my little golden puppy. Have a sweet dream.”

“今天也一樣愛你。”

Ike慣例性的在Luca額頭上留下蜻蜓點水般的一吻，也躺下閉上眼一起踏入夢鄉。

“Ike……我好怕，每次只要閉上眼就會有一大堆滿身是血的人在追著我，我的腳也會越來越沉重，像陷入沼澤一樣，他們想把我一起拉下去……”

“他們一直喊著：‘父債子還’、‘你根本沒資格活著’，我有做錯什麼嗎？我真的好怕……”年幼的Luca不停的啜泣，承受著這年紀不該承受的恐懼，蜷縮在床上不敢入睡。

Ike坐到他身邊，捧起他的臉，輕輕用拇指撫過他紅腫的眼睛，抹掉眼淚後說：“你什麼都沒做錯，不要想太多，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不會有人傷害你的，好嗎？”

Ike的聲音彷彿有種魔力，真誠而令人感到安心，Luca看著他，斷斷續續的說：“那…那你要一直、一直在我身、身邊喔！”

“當然，我會一直待在你身邊，現在好好睡覺吧。”Ike幫Luca蓋好被子，在他的額頭上落下一吻，“Have a sweet dream, my little golden puppy.”

看著Luca睡去，Ike再次確認他已經睡著後，準備起身離開，才發現他剛剛撐在床上的手被緊緊的握住。

看來沒辦法走了。

Ike回想起Luca說的話，不禁陷入了沉思。

滿身是血的人……父債子還……

大概是那些惡人亡魂的怨念吧。

這是一個只能以惡制惡的世代，就算你想保持善良，也會有人想來傷害你，如果不反擊，死的就是自己。

每天都會有人搶劫，每天都會有人偷竊，每天都會有個地方在械鬥，每天都會有人死亡。

政府位高權重的人也都是會與黑道勾結的敗類，沒有人會保護你，你只能讓自己變強大。

這裡有著大大小小的幫派組織，從事各式各類的非法交易，搶奪、殺戮在這種環境下勉強求生的無辜人民。

而Luca Kaneshiro也是一個幫派首領的兒子，在原首領病逝後繼承其位置，因過於優秀、敏捷的身手而聞名，以及他繼任後和其他幫派大相逕庭的做事風格。還有一位同樣身手矯健、長相斯文秀氣卻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的Ike Eveland，和Luca總是一起行動，形影不離。

Luca他們同樣和別人一樣手染鮮血，但是手上的血都是來自於幫派份子，而不是人民，搜刮他們得到的所有掠奪而來的金錢和物資後也會拿走最低的代價，再分給貧苦的人民。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搞清楚你的身份。”父親的話猶言在耳。

大概是為了贖罪吧？儘管做這種事也免不了殺戮，但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生存之道。

他們只懂殺人。

談判是不可能的事，武力才能讓對方臣服。

那些貧民對他們心生敬畏，敬在他們不像大多的黑道一樣邪惡，給予他們資助卻不求回報，畏在他們也知道這些物資的來源。

可人還是要生存的，心裡一面覺得害怕，但還是很慶幸自己能得到他們提供的物資。

人終究是貪心的啊。

‐

現在是早上，在一棟低調又不失美感的歐式住宅中，一隻金毛獅王——不對，一隻毛打結的黃金獵犬，緩緩從床上爬起來，揉了下眼睛，看一下時鐘。

啊，錯過晨跑了。

這時，Ike來到房間門口：“剛好起床了，我正好要叫你吃早餐，你今天睡得特別晚呢”

“在吃早飯之前，我先幫你梳一下頭髮吧，過來坐好。”

過了幾分鐘，房間裡的哀嚎聲還是不絕於耳。

“Luca，這裡又打結了！！”

“Ike、Ike！輕一點啦！頭髮要被扯下來了！”

“你不是每天都有洗頭嗎？確定有洗乾淨嗎？”Ike滿臉無奈。

“所以才麻煩嘛……”Luca一臉委屈的說。

“反正……不管怎麼洗都還是會變髒。”想起自己這一生的所作所為，Luca微不可查地無聲嘆息，並散發著一種陰沉的氛圍。

但機敏的Ike還是發現了，透過鏡子反射，看到Luca看向遠處的神情，像是在發呆，但是他眼中的光卻暗了幾分。

Ike感到有些不捨，這讓他想起了上一次的‘清剿’——

“你這種偽善的傢伙裝什麼清高！你跟我們也沒甚麼區別！你以後——”

Ike閃身到Luca身旁，用槍堵住眼前已經傷痕累累無法站起跌落在地上的男人嘴中。

“淨說些沒用的垃圾話，乖乖閉嘴上路吧。”

扳機扣下，嘣——的一聲，一片血肉模糊。

“別放在心上，他們有錯在先，我們只是在清除社會害蟲而已。”

天空正在哭泣，雨水落在兩人身上，Luca頭上的雨水混合著被濺在臉上的血劃過臉龐，加上毫無情緒起伏的表情，看起來真的像個無情的殺人魔。

Luca看了幾秒滿地的屍體後，說道：“Ike，你也覺得我很偽善嗎？”

儘管不像他們那樣做著非法的骯髒事，但說到底，他們現在全身染血，十分可怖。

身上的血腥味怎麼也洗不掉，儘管已經十分熟悉，還是很令人作嘔。

他們也不乾淨啊。

只是對象不同而已罷了。

但是能怎麼辦，在這種世界生存，誰能保持乾淨呢？

這世界已經沒有所謂的‘理’了。

Ike轉頭看向他，小心牽起那佈滿細小傷口的手。

“我們……回家吧。”

儘管這世界已經和地獄沒甚麼區別了，我也會陪在你身邊。

攜手一起前行，路途至少不會感到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