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鱼练习。【记忆中第一次看见死亡与最近一次的区别。】
阿·泽恩能想起的最早映入眼中的死亡是柔软脆弱的,被他握在手里的蝴蝶。
他兴高采烈地拿着好不容易抓到的飞虫奔向母亲,张开手时,它已经不再动了。
「它死了。」母亲说,「很可惜,只能把它给葬起来了。」
鳞粉将蝴蝶漂亮的翅膀粘在了一起,腹部因为挤压变得扭曲,触须和几个足部不翼而飞。
小小的蝴蝶在小小的手里变得支离破碎。
「它死了。」阿·泽恩重复道。
他听了母亲的话,把蝴蝶埋进土里,母亲说它们是从土中来的,死后也该回到土里去。
死掉的蝴蝶并不能让母亲开心,阿·泽恩想,它活着的时候明明那么漂亮,死了却会让人变得悲伤。
死掉的东西,死这件事,会让母亲觉得悲伤。
他再也没有尝试抓蝴蝶回家了。
母亲也不辞而别,再也没有回来。
让荒印象最深刻的死亡是在巨大的龙爪之下,腥臭的涎水与血液混在一起,近乎将他灼伤的温度浇在了他头上。
怪物的吼声,人类的叫声,武器碎裂声,风声,全部灌进他的耳朵里,脑袋里。
他记不清糊在脸上的血以外的东西,只知道在剧烈的疼痛之后,一切都安静了,留他在龙巨大的爪子当中像幼时捕到的蝴蝶一样,支离破碎,然后死掉。
阿·泽恩被怪物撕碎,死在了砂土中。
荒埋葬了他,就像当年埋葬蝴蝶一样。
没人会为此悲伤,没什么好悲伤的。
最近一次造成……目睹死亡,都差不多吧。荒记不清楚,在他的记忆里这些事似乎都差不多。
他不为此悲伤,没什么好悲伤的。
死亡堆积成的伤痛与麻木早已盖过了悲伤,尸体在他的梦和记忆里堆成小山,人的,怪物的,野兽的,他的,他们的。鬼魂压在他的肩膀上,挂在他身上,匍匐在地上抓着他的腿,而他得拖着这些继续行走。
直到……他不知道。
他不为此悲伤,没什么好悲伤的。
【盆栽要死了,告诉它活下去的理由。】
窗台上的盆栽是过去家里养的,有时会来回更换,但总数不会超过五盆,都是绿叶植物,不会开花。苏衡尽量在闲暇的时候打理一下,说是让家里有点绿色心情也能变好。
在第一盆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开始枯萎的时候,苏衡尝试做了些补救,但最终那盆植物还是慢慢失去精神,变成了一堆枯叶。
「你劝劝它呗,兴许能活过来呢?」沐风半开玩笑似的冷哼一声,靠在椅背上瞧着搭档。
苏衡没多和他计较,只是尴尬地笑了笑,说要这样真有用早该带它去做心理咨询了。接着把那盆枯叶处理掉,然后重新换土,填回到不大不小的花盆里,但没再栽下什么东西。
第二盆是水培的,在他们出差回来的时候,花瓶里的水干了,整棵可怜的植物就这么被晒成了干。
沐风挺喜欢这棵的,但很可惜已经于事无补。苏衡摇摇头干笑一声问他:「这个要不要你来劝劝?」
回答他的是一记肘击。
苏衡丢掉了干花,刷干净花瓶,几天后又买了一株新的放在了里面。
沐风不是那么喜欢这株了。
剩下两盆比较幸运,一直没出过什么毛病。
距离上次照顾这些植物是什么时候,苏衡有点记不清了,对他来说每天都过得差不多,这些绿叶可能浇过水,可能没有,他偶尔甚至会忘记拉开窗帘让它们晒晒太阳。
果不其然在他至少有段时间的疏忽下,这几株绿植纷纷开始变得无精打采。
「你劝劝它呗,兴许能活过来呢?」
苏衡叹了口气,他不觉得搭档这个半嘲讽他的提议能有什么用,但事到如今,他也不觉得试试能有什么损失。
「比如……我会尽量想起给你们晒太阳?」他絮叨道,「为了明天的太阳试着活下来吧?」
「或者为了新的土和营养液呢,打起精神,总会好起来的。」
他开始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两盆植物在几天过后枯萎了,紧急措施和“劝导”并没有什么作用。
剩下沐风已经不再那么喜欢的水培植物,和那个空的花盆。
再劝劝这瓶水培吧,他想,它至少是现在还算活着,算是家里唯一的活物了。
「你看,现在阳光和营养都足够的话是不是换换水或者花瓶比较好。」
植物没回答他。
「还是说其实把你放到其他地方会更好,你喜欢办公室吗?我同事正好说想养个盆栽。」
植物没回答他。
还有什么理由能劝他活下去呢?苏衡想,这也太蠢了,总不能说……
「我想让你活下去。」
他在那个楼顶上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任何作用,他不认为空洞的话能让任何事物留下,不管他有多想,多想抓住他们。
他没能留住他的搭档。
他没能抓住沐风的手。
最后那株植物还是死了。
苏衡在空盆里种了新的种子,在发新芽的那天被他失手摔在了地上。
【二把手和牧先生,ff14pa,大概率ooc注意。】
【发现自己无意间成了跟踪狂。】
【大概完全是狗子视角。】
被血和雨水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少年模样的身影,耳边嘈杂着是雨声和……他听不清,只知道面前的人似乎在尝试呼唤他。
乌歌很快意识到,啊,自己果然是被雇主给卖了,这甚至都不是第一回了,不是每次他都能那么好运地从敌人手里逃走的。
那人好像试图拖动他,但他没有力气站起来,乌歌迷迷糊糊听见对方说了句“别死”。
我也不想啊,他寻思着,尝试着抓住面前人的衣服,而后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躺在一个窄床上,从房间的摆设来看像是个药师的屋子里,而他也终于看清了昏迷前身影的真身。
黑发的猫魅族青年自称“牧一”,是个黑魔法师兼药师学徒。虽然从外表上来看,乌歌觉得他当初“少年”的印象也没错,猫魅族似乎就是显得更年轻一点。
在对方为了他的苏醒而忙着准备食物和药的时候,乌歌有些出神地望着小药师的侧脸。
说实话,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牧一,那对眼睛让他印象深刻。异瞳的猫魅族说不上非常少见,但连两只瞳孔都不同的……想必这还是他遇到的第一个人。
上一次似乎也是因为受伤找药铺买药才见到的,那双眼睛是留给乌歌最深的印象。
在他愣神的这一会,小药师似乎也完成了手头的工作,终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局促地把吃的端到旁边,边上药边嘱咐他平时要小心云云。
乌歌点点头,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话听进去,他只希望下次能遇到个更好的雇主……以及,他想和面前这个人打好关系。
哪个都好像不是很容易。
拜小猫所赐(还有他老师的帮忙),乌歌恢复得很快,占用房间的这两天他们俩却没怎么说上话,最后离开的时候也只是几句客套和寒暄便结束了。
得做点什么报答牧一才行,乌歌这么想着,表面上只是和人挥手道别。
这才是开始。
他决定送点礼物给人,单从牧一房间里的东西很难判断他的喜好,这种事不好打听,总不能直接问当事人或者问他的老师吧……乌歌决定自己偷偷调查。
自此之后他时不时假装路过药铺偷看牧一日常的工作,跟着人到森林里找草药,顺便偷偷帮人解决了些附近危险的魔物,跟着到市场采购,接着看着对方回家……
在连着几天这么做之后,乌歌终于意识到自己像个跟踪狂一样,原本只是想报答恩情,想和人打好关系…………好吧,因为这件事喜欢上人家小猫还一直跟踪确实也算是图谋不轨吧。
不过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他发现了牧一很喜欢吃甜点,自己正好有干这行的熟人,准备一些好吃的给人送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于是在又不小心做了几天跟踪狂之后,乌歌终于带着满满一篮子点心准备登门拜访,路上还在脑内排练了几遍该说什么话,而一阵不寻常的嘈杂打断了他的思绪。
几个高个子的人手里拿着看着像是帝国制式的武器嚷嚷着朝一个方向奔去——和乌歌相同的目的地,他们的前方便是尽力朝着自己认为安全的家逃跑的小药师。
身体行动的远比乌歌的脑子要快。
他甚至自己都有点想不起来自己刚刚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点心篮子早在冲突开始的时候就从手里掉了出去,里面的东西散落在地,被那几个帝国兵的血染红,弄得脏兮兮的,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三两个小卒不是他的对手,但为了保护身后的人,受伤在所难免,万幸的是,浸透他的并不是自己的血,牧一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缩在一边瑟瑟发抖,絮絮叨叨地念着些什么。
“已经没事了,都安全了。”乌歌把枪刃扔到一边,半跪在小猫面前,轻声安慰道。
牧一没有回应他,看起来没听进去。
乌歌沉默了两秒,抹掉脸上和头上的血渍,伸手拥抱住自己暗恋的小药师,这个此刻他最想,也是未来都会最想保护的人。
他不知道帝国兵为什么要抓这样一个人畜无害的药师,他不在乎理由。
“没事的,我会保护你的。”他说道,“我们逃走吧,逃到没人能找到你的地方。”
怀里的人颤抖的好像不那么厉害了。
【最近吃的饭。】
维吉尔的小屋位于这片住宅区的角落,附近就是些巨石,草木,还有一条细得好像快要消失的小溪流。
中央国家的都市确实繁华又安全,虽然年轻的王子殿下好像有在尽力给周边小城镇提供保护,但事实没有他想的那么顺利,最后成功落实的只有“城内禁止杀人”这个规矩。
没说不准把人打得半死不活啊。维吉尔想,不然自己也不会因为几次野外探索的报酬纠纷被那些混蛋搞成这副惨样……好吧,至少他们领头那人的鼻子也被自己打歪了。
维吉尔在这边跌跌撞撞摔进那条会流动的小水坑时第一次遇到了他的邻居。
“你没事吧,怎么躺在这种地方?”
比起对方的身影,维吉尔更先清楚的是声音,干练女性的声音,带着一点关心,那人的靴子踩在草地和石子儿上慢慢靠近,接着尝试伸手把他从水坑里拉起来。
“感谢……等会儿,我能自己起来……”
他扶着自己还在作痛的脑袋被这么拉扯着支起身子,起得太快可能会让自己再次躺在地上,现在的样子已经够狼狈了,他不想让对方一个女士再看见自己表演这种仰卧起坐的马戏。
“唉,那你别动,我先给你处理一下身上的伤。”
那姑娘从腰包里掏出药水和绷带,开始给维吉尔身上的伤痕消毒和包扎,手法说不上特别熟练,却像是在考虑对方的情况没有很用力的上药。
也是因为离得近,维吉尔从被血和水模糊的视野里看清了姑娘的脸,红色的短发,金色的眼睛,看起来和自己年纪差不多……也可能更年轻?气质比他要更成熟,像太阳一样的姑娘。
行了,维吉琉斯,别仗着在被人家照顾就盯着看了,是时候老实闭眼了。他在心里暗想着,希望自己不要被当成流氓。
红发的姑娘似乎并没有理会,只是问他会不会很痛,接着继续手上的工作,沉默留在两人之间,直到几分钟后,伤口被处理的差不多了才再次拉开距离。
“对了,你肯定也没吃饭吧,正好我打算在这吃午餐,可以分你一点。”姑娘说道,指了指被放在一边的餐篮。
“这……哎哟,没关系啦,你自己吃就好,我也不饿,而且你刚刚也帮我包扎,我请你吃饭还来不及呢!”
维吉尔用袖子局促地抹了抹脸上没擦干净的血渍,再让人家女孩子照顾怎么着都说不过去了,对方却一改刚才的态度,硬是把一块面包塞到了他手上。
“那你就当是邀请我跟你一起吃饭,行吗。”
拗不过她。
在收下了那块面包并塞进嘴里之后,对方终于像是达成了目的一样再次露出微笑,坐在了旁边享受自己的那份午餐。
面包说不上软,但至少比在探险时吃的干粮要好太多了,维吉尔回来前刚吐过,这点东西也就够了。
红发的女性坐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从中央地区最近的状况聊到遗迹探索,从手头的工作聊到维吉尔脏兮兮的袖口,每次说到这里她都呵呵笑着,嘱咐维吉尔别把那当抹布用。
从此往后的几天,维吉尔回家时都会遇到这个姑娘,有时她在浇花,有时是抱着一袋子刚买回来的日用品和吃的。
维吉尔也试着给了她一些回礼,偶尔坐在一起分享午餐,对方总是会担心一下他老是搞得脏兮兮的衣服袖子,即便他们认识这几天还在以“先生”“女士”相称,完全没有交换过名字。
后来那个邻居好像搬走了,她只在这待了短短一段时间。这里人的来来去去,他习惯了。
早知道问一下她叫什么名字好了,维吉尔想着,坐在溪流边的石头上,吃着说不上软的面包。
【以“那是我第一次杀人”为开篇的场景描写。】
【但其实并没有写几句场景。】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
委托书上写着,去讨伐住在这里的强盗,于是我这么做了,在里面几个人反应过来之前,攻击了他们。
我看到血溅得到处都是,因为还不适应手里的武器,尸体上有很多没必要的伤口。
挣扎的痕迹,折断的肢体,瞪着的眼睛,那些人七歪八扭地倒在地上。
我的鼻子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就几乎失去作用了,血腥味弥漫在狭小的破屋内,但我只能闻到淡淡的,类似铁锈的味道。
上一次见到类似的场景,倒在地上的人是我。
我知道血会流进我的眼睛,疼痛会像树根一样攀着神经蔓延半个身体,失血带来的失温会让人清楚感到生命流逝,甚至开始羡慕能够干脆地死去的同伴。
倘若直接被击穿心脏,或者被啃断脖颈,应该不会有多痛苦吧。
地上的这些人,或许也会这么想,我不知道,他们的眼睛瞪着我,但早已失去焦点,只是面向我,直勾勾地。
我本以为我会呕吐,或者因此被杀人的罪恶感压垮,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只是站在那里,站在那里,仿佛我只是旁观了这一切发生。
大概从那天起我就疯了,从小小的咒术师倒在地上那一刻就已经死了,和这些人一样,死了,倒在红色的液体当中,被折断肢体,撕裂肌肉和皮肤,眼睛都没闭上。
死是不好的,它很痛,很冷,死会令人悲伤,他们会伸出手抓住我的脚,拖住我的腿,挂在上身上,扼住我的脖子,直到有天我也和他们一样。
那一天会来的,即使我不希望。
我只能尽力逃离它,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