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泪水与雪花消融之前（下）卓定不知道他挣脱护腕的这个动作到底是解开了他的束缚，还是解开了高天亮的束缚。他只知道在这个决定作出的一瞬间，他就没有任何后悔的机会了，今晚只会有被高天亮折磨致死这一个结局。

而高天亮也如了他的愿。一切真正开始之前，高天亮站起身来，将被卓定随意抛掷在地上的护腕捡起、收好。卓定的双眼什么都看不到，却能听到高天亮去洗手间将那护腕冲洗干净的声音。

小天是要做什么？卓定不明白，他只能在黑暗里听着高天亮的一举一动。

水龙头被关上。纸巾抽出的声音。高天亮好像在用纸张和毛巾擦拭着什么东西，还没等他猜到高天亮要干什么，他就听到了高天亮缓步向他走来的脚步声。

高天亮走得不急不慢，看上去并未动怒，而卓定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最后的宁静。

在泪水与雪花消融之前（上）夜幕低垂时，街灯逐一亮起，与挂在屋檐、树梢上的彩灯交相辉映。街道两旁的橱窗被精心布置，展示着各式各样的圣诞主题装饰，店旁的圣诞树上面也挂满了亮晶晶的彩球、闪烁的灯光和手工制作的装饰品。

时不时能看到有行人驻足于某处拍照，但高天亮和卓定显然不在此列。他们就这样被人群裹挟着往前走，隐没于其中，没有一丝格格不入。

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气，那是从沿街的咖啡馆、烘焙店飘散出来的热可可、姜饼屋和圣诞蛋糕的味道。只不过那些地方并不是他们今晚的目的地，所以高天亮没有转头看一眼，自然，卓定也只是紧紧跟着他的脚步，不作停留。

今天是圣诞节，周围人来人往，时不时有人与他们擦肩而过，惹得卓定忍不住又将自己的口罩拉高了一点。

【天注定/天卓】蜘蛛丝 第八章 尾声第八章 尾声

2047年 春

到墓地时，雨势已减小了许多。卓定便干脆把伞收了，独行于细雨中。

人把本应清净的墓园挤满了。清明节，无数在外的游子、亦或是如他一般，来见老友的人，充满了整片墓园。平日无人的山下车道，也因此被堵得水泄不通。

卓定听到有人在哭。有很多人在哭。他闻到纸钱的气味。

往上走、往上走。

他踏入那薄雨映出的景色之中。

不远处，有人拖家带口前来。他看到有懂事一点的大孩子伸手点着纸钱，看到家长拿着香，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他还看到有小孩子站在一旁，躲在妈妈的身后，不敢上前看那个篆刻着自己最熟悉的亲人名字的墓碑。

终于那孩子被拽过去了，学着样子烧了些纸钱，然后他听见家长用川渝地区的方言说：“妈，这是您小孙女，我们一同来看您了。您在世时最疼她，保佑我们家乖乖健康长大。”说着，又让那孩子跟着上了几炷香。

【天注定/天卓】蜘蛛丝 第七章 覆蕉寻鹿第七章

2037年 春

“儿子，儿子······”

倏然，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响起。卓定一个哆嗦，无数的记忆向脑海涌来，让他的大脑有些发胀。

一股暖流划过脸庞，他竟止不住地哭。

“儿子，你没事吧？”门外传来母亲焦急的声音，他有些疑惑，也不知自己缘何悲伤，只能强忍泪声，沙哑地应道：“我很好，没事，怎么了妈？”

他感觉到母亲像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又听到：“没事就好。你刚回来就冲了一个多小时的澡，我怕你是摔倒了或是迷糊了。没事就好。”

卓定这才发现，冲刷在自己背上的水不知何时已冰凉，让他整个人打了好几个寒颤。他赶快关掉水龙头，拿了块大浴巾裹在自己身上，接着蹲下来取暖。

“洗完了就赶快出来吃饭哈，太久了水估计都冷了，别洗冷水澡，还没到夏天，别着凉了。”

【天注定/天卓】蜘蛛丝 第6.5章如你所见，我好像已经死了。

嗯——确实应该是死了。没有痛苦，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要——

“回来。”

——

我掉到了地上。

准确来说也不是地上。这里是一个我看不见、也没有任何感觉的黑洞，我只能感觉我下坠了一秒，“掉”到了一个地方。

那么是谁在跟我说话呢？

我看向四周。也不是看，我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眼球一样，仿佛能够感知到四面八方、所有时空的任何事。我找不到一个形容词来描述这个状态，就跟在梦里一样。

谁在叫我？

“我是蜘蛛。”

有一个东西在用着不是中文、不是英文、不是任何一种语言的方法，给我传达了这个信息。

“你记得我。”

“不好意思——不记得了。什么时候的事？”

我用同样的方法告知他。

“四五年前，在峨眉山金顶。”

哦，我想起来了。好像确实有过这么一回事——当年我的病已经初现端倪了，本着旅游又本着信则有不信则无的观念，我去峨眉山求了个平安。在拜完佛起身时，我确实看到过一只蜘蛛。

【天注定/天卓】蜘蛛丝 第六章 再会，再会，再会。第六章

2037年 春

七年了，不知道你还过得好吗？卓定躺在沙发上无所事事，又准备熬过这无聊的一天。冬末初春，微光透过纱窗照入屋内，他窝在沙发上回忆着过去，感觉暖洋洋的。

然而正当他打盹时，一阵急促的铃声却将他吵醒。这是怎么了？卓定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伸手去够桌面上的手机。

他以为又是什么无聊的垃圾信息，举起手机正准备挂掉，却发现联系人赫然写着两个字：凌旭。

马老？马老找自己干什么，难道是又准备举办什么聚会？或是邀请自己去他饭店坐一坐？他没来由地感到了一阵心跳加速，却不是因为有新鲜事干了，而是有一种隐约不祥的预感。

他接起电话，刚开口说了句“喂，马老——”就被对面的人打断。“你来成都一趟。”是刘青松？卓定愣住了，没搞懂凌旭的手机为什么在刘青松手上，也没搞懂为什么八百年不想理他的刘青松会让他去成都。饶是他这样脑子转得慢的人，这下也不得不打起了一万分的精神。能和成都联系起来的人，在他这里只有高天亮一个。

【天注定/天卓】蜘蛛丝 第五章 时差 下十点半，一个人影闪过医院走廊，偷偷摸摸地不知道是要干什么。他一步一步地挪动着，直到电梯口拐角处才停下。走廊上昏暗的灯光伴随着安全出口指示牌的绿光照射出来，让他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走进了电梯间。

“小天，”卓定轻声喊道，“这里。”

高天亮点了点头，示意他已经看到他了。等到二人进了电梯间，才终于长处一口气。

“真是跟做贼一样的。”高天亮笑道。

“还顺利吗？”卓定问。

“顺利倒是挺顺利，路上一个人也没遇到。只不过——”高天亮看了看自己身上颇有些宽大的衣服，稍微有点不自在，“算了，勉强能穿。”

“这可是我仅带来的一套衣服了，而且还是名牌，你就将就一下吧。”

“没说不好。”高天亮撇过头去，反而是把衣服又裹紧了一分，“有点冷。”

【天注定/天卓】蜘蛛丝 第五章 时差 上第五章 5

2037（）年 春（）

卓定发现自己有些认不得高天亮了！

这个发现让他觉得十分恐怖。但当他再一次见到高天亮时，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自从峨眉山回来之后，卓定便和高天亮渐渐地又恢复了日常的交往与联络。虽然分别时的事情让他们颇有些不愉快，然而毕竟只是一段小插曲——卓定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就不理高天亮，高天亮也不会因此就忘记卓定——他们之间什么事没经历过！

于是两人捡起了他们中断了近十年的联系，每天无非就是聊聊家长里短，至于究竟聊的内容是什么，他却记不太住。只记得突然有一天，高天亮不再理他了。

起初，他只觉得可能高天亮在忙。但当他过了两天给高天亮发消息却始终得不到回复时，他才有点失落：会不会是自己哪里又说错了话？于是，他认真翻起了他和高天亮最后的几句聊天记录。

【天注定/天卓】蜘蛛丝 第二章 下卓定就像是生着闷气一样地给自己灌了一大瓶生啤。这可把王旭卓他们吓坏了——年轻时都没见过他这么吹啊！几个人都忍不住劝他身体为重，还是少喝点，却被他连连摆手拒绝。最后还是王旭卓说一会儿还要玩桌游，脑子要清醒点，他才作罢。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待大家最终都吃完了，白家浩便招呼着大家到了二楼的游戏室，而宋义进等人则去了隔壁的k歌房。游戏室的空调温度十分适宜，座椅也挺软，卓定进去之后很快便找了个座位，倒在了椅子上。

“先玩狼人杀吗？”白家浩问。大家自然是没什么意见，史森明也自告奋勇要当法官。

“13个人，4神预言家、女巫、猎人、白痴，4民4狼，里面有个白狼王，加一个丘比特，没问题吧？”史森明帮忙解答了一些规则上的问题，接着便开始发牌，“丘比特联结好后，我会绕着桌子走一圈点一下恋人的肩膀，被点到的记得睁眼确认。”

【天注定/天卓】蜘蛛丝 第二章 聚会 上第二章 2

2030年 夏

那是2030年，也就是7年前。宋义进想组织一个前LPL选手轰趴活动，聚会的消息便迅速在整个“年轻一辈”的圈子里传开来。于是2030年的夏天，来自天南海北的英雄联盟前职业选手大多都来到了现场，参加了这场两天一夜的轰趴。

卓定也接到了聚会邀请。他正闲得没事做，一看老友们都要回去，也马上答应了下来。

他对于这场聚会是十分用心地准备的——可以说，退役三年来，除了刚退役时回老家搬家，他就再没有这么用心地对待一件事。白家浩、黄任行、王旭卓……虽然他还保持着与他们的联系，但大家好像也都有了自己新的职业，想要再聚到一起，纯看天时地利人和。

至于整个职业生涯对他影响最大的高天亮——他其实刻意逼迫自己不去想太多。毕竟三年前是自己选择了离开他，没有理由现在再装什么朋友。

【天注定/天卓】蜘蛛丝（序章＋第一章 家）序章

2047年 春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正在下降，预计于20分钟后到达成都天府国际机场。请您回到您的座位，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调直座椅靠背。成都地面温度23摄氏度······”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沾湿了厚厚的机窗。卓定靠在椅背上，半梦半醒。听到广播后，他才坐起身，把座椅靠背调整到了正常位置。

他把夹克的拉链松了松，用手撑着脑袋，望着窗外。

他的手上有一枚戒指，还戴着一个十分眼熟的护腕。舱内空气有些闷热，卓定的额头渗出了一层汗珠。他低头从自己的包里翻出纸巾擦了擦脸，拿起水瓶喝了两口水。

越是靠近目的地，心情就越发复杂。周围的乘客好像也跟他一样，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发出什么噪音。只有偶尔传来一两声老人的干咳，或是小孩稚嫩地问长辈：奶奶，咱们这次是来旅游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