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羨同人文《琴沉》1夜深了,雲深不知處一片寂靜。
月色皎潔如洗,銀白的光芒灑滿整座山頭。一道修長的身影從靜室中緩緩步出,月光流轉傾瀉而下,為他披上一層淡淡的華光。
藍忘機腰間佩著避塵劍,背著忘機琴,是要出門夜獵的裝束。捲雲紋的抹額迎風飄飄,與幾縷髮絲交纏在一起。
他先去了靜室後方的小庭園。庭園中間種著一顆古樹,樹下此時躺著一群又一群毛茸茸的兔子。
與同門女修所負責照顧的那群山兔子不同,待在這個庭院的兔子,多半都是藍忘機在夜獵過程中,從各種魔物或是野獸口中順手救下的。
那裡幾隻雪白的團子正依偎在一起睡覺,其中一隻似乎察覺到來人的動靜,警戒的動了動耳朵,只望見是藍忘機,便蹦蹦跳跳地撲到他白靴旁。
藍忘機伸手將那團雪兔撈入懷中,修長的指尖輕柔地順著牠的毛,動作溫柔至極。看著兔子那雙紅潤的眼睛,他耳邊回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藍湛,這兔子送你,好不好?」
燦爛、張揚、自信的笑。
可下一秒,腦中浮現的,是那一夜的畫面。將整個「他」給吞噬。
那人滿臉血跡、雙眼失神地坐在自己面前,整個洞穴陰暗潮濕、充斥著血的腥味。外頭暴雨傾瀉而下,洗刷了他們來時的痕跡。
卻清洗不了「他」身上的血債。
明明他的雙手此時此刻就被牢牢抓在自己掌間,靈力源源不絕的輸送著,卻好似泥牛入海、無處安放、傳送進了永無止盡的虛空。
眼神空洞無光的他,口中反覆低語著同一個字:
「滾!」
藍忘機輕輕將兔子放下,那團雪白便又跳回兔堆裡繼續熟睡。
他轉身,卻看見提著夜燈的藍曦臣,不知對方站在那已多久。
「……兄長。」
藍曦臣只是輕笑,走到他身旁,「兔子好養,也真是可愛。」
「嗯。」
藍曦臣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靜靜與藍湛一同看著那群兔子安睡的模樣。他曾經也好奇過為甚麼弟弟會突然想要養寵物,但一開始也沒問。直到藍忘機這幾年救下的兔子越來越多—且只救兔子—他才逐漸回想起了,當年四大家族的弟子們共同在雲深不知處聽學時,曾聽叔父氣急敗壞的複述那名喚魏嬰的少年曾經說過的話。
依稀記得當年是要求魏公子抄十遍<禮則篇>吧。
回過神來,藍忘機已經拱手做稽,準備啟程。
「你去吧,別驚動了叔父。注意安全。」
「……是。多謝兄長。」
他御劍而行,先來到山下的彩衣鎮,發現酒館尚未關門,便要了一罈天子笑。
今晚不只是夜獵而已。
送酒的小廝見他一身素白,又注意到他額間那條雲紋抹額,便小心翼翼地問:「這位……可是姑蘇藍氏的弟子?」
藍忘機淡淡回答到:「在下姑蘇藍氏,藍湛。」
那小廝睜大了雙眼,似是驚訝過度的張大了嘴,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
「失禮失禮,小弟新到姑蘇,有眼不識英才。久仰含光君逢亂必出的美名,卻從未見過本人,還請含光君莫怪罪。」
那小廝連忙行了個禮,一溜煙的去酒窖拿酒去了。
「無妨——」藍忘機話還沒說完,就只見那小廝的背影消失在門簾後。
沒過多久,他拎著天子笑離開酒館,繼續前行。
夷陵亂葬崗。
他站在山頭,俯瞰之下仍是一片烏煙瘴氣,怨靈四伏,怨氣縈繞。若非修為高深,恐怕難以久留。
他將天子笑放下,倒了一杯酒,放在一塊石板上。
接著取出忘機琴,指尖流淌著的琴聲莊重而緩慢,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氣息:
「君在否?」
琴聲寂然。
「自何方?」
蕭風掠過,琴弦依舊無聲。
「可歸否?」
仍舊是一片沉靜,連烏鴉都未曾鳴叫。
這三句問靈,藍忘機一遍又一遍地彈著,一次又一次……
直到天色破曉,琴弦仍無一絲回應。
原本潔淨的琴弦上,已染上點點血紅。
憂思之深,竟未察覺雙手早已血痕斑斑。
他御劍離去,只留下那罈天子笑。
數日之後,回到雲深不知處,恰是卯時。
這幾日在夷陵境內有不少邪祟出現在市井民居屋舍之間,經過一番調查後才發現,是有不肖之徒打著夷陵老祖的名號在偷拐搶騙。
藍忘機自然是處理了邪祟,確保了百姓的安危之後,處理了那一幫賊人。
他放下避塵劍與忘機琴,將盥洗衣物拿上,準備去往冷池沐浴。
只不過當他雙手浸入水中時,一陣刺痛襲來,才發現指尖已是一片嫣紅。
雖說才過去數日,指腹上錯落的傷口卻仍然有部分血塊沾黏著皮膚,此時遇水剝落,稍稍放鬆下來的藍忘機才感受到了疼痛為何物。
「呵……」他低聲歎息,未加處理,只是整個人沉入水中,好像這樣就可以將自己與外界隔絕。
他緊閉雙眼,腦中浮現的,盡是那人的身影。
雲深不知處聽學的那些日子、在屠戮玄武洞裡經歷生死的那幾日……
俗話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三年了。
他穿上裡衣時,低頭望見胸口那枚岐山溫氏的烙印。
喉間突然如有火焰灼燒,經歷過的那痛覺似乎又回來了。
喝你喝過的酒,受你受過的傷。
「魏嬰……」
這是第一次,終於敢從自己口中呼喚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