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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悠
    fiveYo

    【五悠】《Affair/暧昧事务》【五悠】《Affair/暧昧事务》
    *2714 被娟养大的cuntboy虎 美国中学 师生关系 一点点hei帮背景
    *图配文
    *全文1w5







    他的电视机被拔了线,屏幕上穿着蓝色背带裤的小人落进一片突兀的黑暗里。拇指仍然尴尬地停留在任天堂手柄上,虎杖悠仁努力展平皱起的眉头,看向电视机旁露着游戏建模一样公式化微笑的他的母亲。
    他跟母亲的关系大概是算不上好的。出生在日本仙台的小异乡人,8年前就被带到了佛罗里达,从此由他熟悉又陌生的母亲独自抚养长大。佛州的高温,炽热的阳光,不同肤色的人种,富裕的中产阶级家庭,都像他始终带着点日式发音的英语一样让他无所适从。他不清楚母亲的工作,不过大抵是什么需要躲着警察的勾当——
    “悠仁,出去走走吧。”
    你看,就像现在这样;突如其来的逐客令。
    虎杖悠仁撇了撇嘴。他抱着游戏机窝进沙发里,像是疲倦的候鸟归巢,“但是现在已经很晚了。”
    黑色短发的日裔女人仍然笑着,不过虎杖悠仁知道她并没有展露什么表情。客厅里暖黄的白炽灯从身后投过来,让她的面容完全被阴影笼罩,女人仍然是那样温柔而毫无起伏的语气,“出去走走吧。今天天气晴朗,月光明亮。”
    这不是什么随口吟出的诗句,而是只有他们两个才懂的暗号;虎杖悠仁微微翻了翻眼皮,从他温暖的巢里一跃而起。没什么可谈的了;如果他不配合,那么不出明天他就能发现他的存款掉成一个可怜的数字,让他落魄到付不起街角烘焙店的戚风蛋糕。
    他的母亲不会使用武力手段,而只会经济制裁他,倒是像那些电视里装模作样、指手画脚的政客。随便踩进一双运动鞋,他在门口踢了踢鞋跟,也许他的家不久之后就会变成什么军火走私的交易场所、或者是黑帮的火拼现场;他只希望他回来时那款新买的手柄还健在。
    海岛的气候潮湿闷热,他漫无目的地游荡在黑夜里;间或出现的路灯短暂地劈开夜幕,像是海风扬起白色沙滩上的细沙,无数发光颗粒在每一辆路过的汽车后盖上震颤。遮天蔽日的棕榈树把丰腴的影子投到别家后院的护墙上,红豆杉在沉闷的风里轻轻摇曳着她的枝叶。热,无聊,他蹲在加油站的长椅上发呆,盘算着去做些什么能让这漫长的夜晚稍微有意思起来的事。
    看吧,在这样普通而奇特的家庭里养出来的小男孩,总是好奇心旺盛、幼稚却大胆的;他几乎是带着一种粗野的天真,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撞,以及那莫名的、好得过分的交际能力。在这个以21岁划分青少年是否成熟的国家,他早早地在初中就为自己办好了一张足以在安保处蒙混过关的fake ID;那是在“朋友”推荐的店里购入,造价不菲。他试图做一个昼伏夜出的年轻猎人,嗅着灯光与酒精的气味寻到一处俱乐部外面,刚刚步入九月份,这里正在办啤酒节。
    10美元的入场费,他得到了一张印满各种啤酒牌子的纸片。他认不出几个上面的复杂图案,总之啤酒对他来说没差,不过是酒精的调和物。门口停着的兰博基尼扎在人群里金贵地晃眼,似乎是等待着今夜载着几个热辣女郎回去,虎杖悠仁在心里暗笑;这里不过是喝酒消遣的地方罢了,谁会期待在这儿来一场艳遇?
    当然;能有的话,最好不过。
    他的脸长得实在孩子气,尽管fake ID做得足够以假乱真,还是会在夜店门口被那大肚子的保安看都不看地挥挥手请走。于是,他便成了便利店和Liquor Store的小主顾;在这小城市里遍地的售酒处混了个脸熟,那些下巴扎着胡茬的方脸大叔看见他也就不再说什么,默默地把那些烈酒通通记到他妈妈的账上。
    扎啤28美金一杯,厚重的工业玻璃里流淌着橙黄色的液态黄金,层层绵密的泡沫浮起,像是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奶霜,华丽而廉价。粗大而沉重的啤酒杯他用两手才能堪堪握住,冰凉的杯壁在接触到他指腹的瞬间冒起白雾,于是他学着那些留着乱糟糟胡子的成年男人,单手举起杯子大口饮下,直到胃部痉挛着被冰凉的液体填满。
    临时用棚子搭起的室内环境,梦幻般的蓝紫色光线打到前方的小小舞台上,渲染出点氛围的意思来。年轻人们三五成群地扎堆,不知名的乐队演奏着些墨西哥风格的民族音乐,男男女女在靠近舞台的空地间脸贴着脸跳舞。刚才卖甜点的女服务员告诉他,今天是第一天,啤酒节会持续到周日结束,明天会有游行表演;而他却不合时宜地想起曾经在视频里看到过的脱衣舞男郎,紧身的黑色长裤与宽松背心,被灯光和汗液勾勒出的肌肉轮廓。
    第三杯还是第四杯,他有些醺醺然了;在人群间穿梭,与他人目光对视上时便有模有样地举起酒杯示意,而那些大人们只会露出个心领神会的微笑,调侃着:看,又是个小酒鬼。室外原本是个公园,又多放置了十几张长椅,供人们饮酒时交谈;他对这块儿不熟,有点摸不准方位,迷迷糊糊间竟误入了公园后的树林。夜深了,风也凉下来,宽大的橡树叶沙哑地低吟着与风纠缠,夜色在被他闯入时羞赧地融化了,让他不小心撞破一场隐秘在橡树林后的情事。真是让人害臊;他便握紧酒杯,在被发现之前狼狈地逃走了,好像他才是那个被目睹交欢的情人。
    他原本是想在这里待到早上六点的。第二次,他没有撞破夜色,而是撞上了包裹在昂贵衬衫下结实的肩膀。他吃痛,停下来揉揉额头,又抬眼去道歉,望进一双蓝色玻璃珠一样的眼睛。
    好眼熟。他下意识地蹙起眉头,不过他被酒精麻痹的迟钝大脑并不算争气,在被提示之后才勉强得到答案。“悠仁同学,”男人对他笑笑,又伸手把那半遮不遮的墨镜扶上去,“未成年饮酒可不好哦。”
    哦——哦,现在他知道那是谁了;五条悟,他这学期新的几何老师,从大洋彼岸的东京过来交流半年;因为高大的身材和无可挑剔的英俊脸蛋在女学生里很受欢迎。说得一口流利的日语,是他除了自己和母亲之外在佛州唯一认识的日裔。这可真不巧,他下意识露出一个纯真无害的防御色笑容,要知道这里可不是那种adult only场所;如果此刻他的手里没有端着半杯黑啤,他也许可以跑去附近的儿童游乐设施,钻进旋转木马里当作无事发生。
    好吧。虽说五条悟平日里待人随和,可他却觉得五条悟难以捉摸,他不确定自己惯用的伎俩对五条悟是否奏效。于是他把上半身贴近,尽可能地让自己圆溜溜的眼睛显得无辜一些,尽管他正试图做一些不太坦荡的交易:“五条老师,我请你喝几杯,你不要告诉学校好不好?”
    五条悟闻言,有些惊讶似得挑了挑眉;接着,他弯下腰,把两人的距离完全拉到社交范围的警戒线之内。像是情人间的密语,他靠近调皮学生的耳边说悄悄话,“你想贿赂我?”
    这个小小的行贿者眯起了眼睛,把那方琥珀色的蜜糖弯成月牙的形状;他小巧的、形状不明显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却让他愈发口干舌燥。他很懂得一些成人世界的把戏,不过毕竟他还年轻得很,大概稍微任性一下也不为过。他去牵五条悟的手;成年人的掌心比他的要宽厚很多,于是他便让那些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缠进自己的指缝,然后他轻轻地、若有若无地夹了一下男人饱满的指根。他又幼稚地眨了几下眼睛,似乎是想证明这只是小孩子无心的暗示,“您接受哪种形式的贿赂?”
    五条悟顿了顿,接着稍微跟他拉开了一点距离,纤长的白色睫毛垂下来,在眼底落下些暧昧的投影。他在那半透光的墨镜后面瞥见摄人心魄的蓝色,像是被午夜的海浪擒住,一时间忘记了呼吸。男人注视了他片刻,又倏地勾起点漫不经心的笑容,直起身子拿过了他的酒。“我姑且还是个正经老师啦,”五条悟冲他勾勾手,崭新的金属车钥匙在他的食指上转了半圈,虎杖悠仁勉强聚焦起视线,现在他知道门口的那辆兰博基尼是谁的了;“走,我送你回去。”
    没劲。虎杖悠仁撇着嘴,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男人身后,泄气似得踢飞了路边几颗无辜的石子,“你要送我回哪,少年监狱还是训练学校?”
    男人又笑起来,伸手揉了两把他的头发,最后却被不听管教的小孩“啧”了一声躲过去;五条悟也不介意,只是轻笑着收回手插进口袋里,“你家住在哪?”
    他早该料到事情没这么简单的;这位初来乍到的新老师虽然口头上循规蹈矩,可行事却随心所欲地很,让人摸不到头脑,就比如把他送到半路就突然提出要来一场即兴家访。他一想到自己那位母亲和五条悟谈话的场面就头疼地要命;上帝啊,放过他吧!于是他搪塞着说什么家里不太方便,他可不想在一地尸体中为客人泡红茶。还没等他把理由编的更令人信服些,他那位黑头发的妈妈就像是提前预知了一样,已经笑眯眯地站在家门口等待着了。
    虎杖悠仁第十三次改变坐姿,他抬起左腿,又尴尬地把它落在右腿上。他想地狱酷刑也不过如此,起码不会比他坐在这里更煎熬。他在自己的小沙发里如坐针毡,听着两个成年人无趣的恭维,心烦地要命。自己的母亲仍然是那万年不变的微笑,标准的日本家庭妇女仪态,如果用尺子去衡量,他敢担保她每一次唇角扬起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样的;难道是机器人,或者是佩戴了一张人皮面具?母亲仍然不紧不慢说着些客套话,什么五条老师年轻有为,在各个学科领域都颇有建树;然后他的老师就微微一笑说哪里哪里。真是无聊到让人想用遥控器换台。成年人的交际真是低效又枯燥;他讨厌自己老师游刃有余的态度,虎杖悠仁舔了舔有些干涩的下唇,真想看到那无懈可击的笑容被击碎的模样。
    第二十次交换双腿,虎杖悠仁昏昏欲睡之时,终于听到了让他猛地清醒过来的内容;母亲邀请五条悟来做他的家庭教师。他惊讶地抬起眼,却撞上五条悟在墨镜后轻飘飘向他投过来的视线,五条悟似有似无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又让墨镜的反光隔绝开来,说道他不介意,毕竟悠仁是他亲爱的学生。男人故意把“dear”念的有点黏糊,卷舌音被他含在口腔里半吐不吐,好像是如此简单的称谓后面还藏着些什么深意。
    无论在哪个中学,虎杖悠仁都绝对会成为老师颇为关注的问题学生,在花名册里把他的大名额外画条红线。三年级以来的每次家庭调查,虎杖悠仁都给他的家庭关系做出了极差的评价;不和睦的、有冲突的、冷漠的,把褒义词以外的每个选项都勾了个遍,而他的那位单身母亲干脆不给回执单。实际上,除却令人费解的家庭背景和一塌糊涂的理科成绩,虎杖悠仁完全是个惹人喜爱的好孩子;开朗的性格、高情商和极为出色的运动神经,还有那与生俱来的、漫画主角式的善良和正义感,让一些老师不方便出面的班级矛盾得以调解,不管手段是否合规。大多数老师在提到虎杖悠仁时还是会露出笑容,夸他是个小活宝;当然,前提是他们不知道他饮酒和赌博的事。
    五条悟在正式入职之前就久仰过虎杖悠仁的大名。最早是听说他打架厉害,能干趴下十个白人男高中生,大概是有些夸张的幽默成分在里面了,五条悟不由得想象出一个常见的日本不良学生形象;擅自改造的黑色制服,梳到脑后的油亮头发,校服裤松垮垮地挂在腰上,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香烟和棒球棍。之后他被他的同事在运动场上远远地指,看,那就是虎杖悠仁;他便漫不经心地将视线投过去,却在一片绿茵地里捕捉到一棵粉色的小蒲公英。嬉笑着、奔跑与跳跃,那天的阳光很烈,慷慨地泼洒到他裸露在外的蜜色肌肤上,让那层薄薄的汗液都泛起琼脂一样的光泽。半湿的运动衫从肩膀上往下滑,他撩起衣服下摆去擦汗,那些晶亮的小溪便顺着腹部的沟壑流淌下去,最后隐没成布料间一块深色的痕迹。幼稚、活泼的孩子气,未成熟者特有的活力,以及那种莫名的、下流的轻浮感;健康的身体与不太健康的诱惑力。五条悟敢保证自己对未成年人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特殊癖好,也没有什么用看似高尚的文学外表伪装起来的洛丽塔情结,不过是在这个孩子身上嗅到一种青涩禁果的气息;他略一回想,倒是与他在日本时常见的那些身着超短裙、嘴唇颜色艳丽的女高中生有些相似之处。
    相处久了,他对这点愈发笃定起来;这孩子总是能带给他惊喜。他好动又沉静,平日混在肤色各异的男学生中打闹着走出教学楼,亚裔的身板跟白人黑人相比起来还是有些单薄了,被亲昵地揉着头发或者搂着肩膀,从台阶上大大咧咧地一跃而下,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雀;有时又是慵懒、百无聊赖的,在他到来之前懒洋洋地窝进花园阳伞下的草坪椅里,让那些边角泛起黄色的草叶骚弄他稚气的脸颊,像只夏乏的小猫。他有某种圆滑而狡黠的可爱,似有若无地摇晃着尾巴尖,却又满不在乎地去草率试探他;而他有足够地耐心去陪小猫逗乐。
    在他对虎杖悠仁的私人授课开始后不久,那孩子就给他分享了一个甜美的秘密。那是周日的傍晚,一轮白金色的、低斜的太阳,晕染出温暖的、剥皮桃肉一般的颜色,散发着酒香的艳红滴落至天际。他翻虎杖悠仁的成绩单,发现他最差的一门竟然是生理课;大概是翘掉所有课跑去运动场打球了。虎杖悠仁对他无奈的目光视而不见,而是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小声地嘟囔道生理课讲的所有东西对我都不适用。他问,怎么个不适用法?虎杖悠仁瞥一眼他,忽然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狡黠笑容,那是每次他要做点什么坏事的前兆;小孩儿欺身上前,慢悠悠地跨坐到他的腿上,问,你想知道?
    他没有作答;因为此刻他的手,已经被牵引着,顺着那裸露的、热腾腾的大腿向上游去。休息日,小孩儿的家居服穿得敷衍了事,软塌塌的短裤布料被他轻而易举地拨弄到一边去;于是,他便没有什么阻挡地、在那隐秘的鼠蹊间触碰到一个柔软而温暖的蜜穴。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用手指在会阴处来回摩挲了几下,除了两瓣富有弹性的肉唇别无他物。倒是那条稚嫩而恬不知耻的肉缝,在草草的抚弄下得了趣,兀自吐出些湿滑的爱液来,隔着薄薄的一层内裤浸湿了他的手指。他便轻轻拨开那一小块布料的边缘,向那青涩的洞穴探进一节指尖去,抱着他不太乖的学生来回地挖弄几下,像是逗弄一个咯咯笑着的婴孩;而他的学生急促地喘息着,把下唇咬得像熟透的红色蜜饯,迫不及待地摆腰去吞吃他的手指,在他耳边吹着气问能不能给他更多。
    敲门声响起时,虎杖悠仁几乎是用跳的离开他的大腿,匆匆忙忙地整理短裤,半遮着通红的脸颊踉踉跄跄地去开门。现在他真的成为了一个偷欢的小情人;他努力稳住不断打颤的大腿,露出个有些勉强、欲说还休的微笑,从他母亲的手中接过那盘茶水。而他的老师仍然气定神闲,向门口点头示意之后,将手指上沾着的情爱水痕熄灭在虎杖悠仁的玻璃杯里。
    大概算是在五条悟这里拿了许可证,从这之后课外补习就又多了一门生理课的附加环节。小孩穴浅性子也耐不住,被手指捣两下就能烂烂地喷水,却偏偏馋得要命,回回都要缠着他讨些甜头吃。那口浅粉色的屄跟小孩儿的脸蛋一样嫩,经不住玩弄;他几次都让小孩儿抱着双腿坐到书桌上,让那条紧紧闭合的小缝微微张开,他只需一边揉弄那颗惹人怜爱的、小小的阴蒂,再把手指插进肉洞里来回捣几次,就能让小孩儿咿咿呀呀地边叫边淌水。贪心的小孩儿总是不知餍足的,被手指捣捣还不满意,想吃他那根更大更粗的东西。或者是用他粉艳挺立的乳尖去蹭他的手臂,要么就干脆坐到他跨间,用那裸露的、因为过度的爱抚而媚肉外翻的幼屄磨他鼓囊囊的裤裆,在那冰冷的金属拉链贴上红肿的小阴蒂时发出细碎的呻吟。这是个小小的tease,一个年轻的slut,腻乎乎地求他的老师好好肏一顿他,把那四个字母的发音吐得坦坦荡荡毫不羞耻。而五条悟就只是笑着,拍拍他肉感十足的小屁股,说老师怎么舍得肏你,把你肏坏了怎么办?
    当然了,毕竟拿着家长给的钱,授课任务当然要放在首位;可是小孩儿却总是在他讲题时心不在焉,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看,那渴望的目光再直白不过了。被看的讲不下课去,五条悟就干脆逗一逗他,把人搂在怀里什么“宝贝”“心肝”地乱叫一气,气的小孩儿急红了脸,拿孩子气的膝盖去顶他的肩膀,叫嚷着什么不要把我当女人。
    他的确不是女孩,但是从生理意味上,他也不是一个完全的小男孩。在第二性征出现前是漫长的童年,起初可能是跟几个玩伴互相看过裤裆之后产生的疑惑;然后是羞耻心的觉醒,性向的察觉,性别认同的打碎和重建;他混乱、荒谬、颠三倒四的青春期。
    虎杖悠仁的性取向和他双腿间那个可爱的谬误都是不为人知的秘密;在学校里,他依然是那个招人喜爱的活宝,女生们课间谈论的对象,男生们在比赛时争夺的主将,橄榄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天才四分卫。九月的第二个星期,全美中学级别橄榄球联赛在所有学生的翘首以盼中拉开帷幕;第一场比赛是与镇上的中学进行,场地定在他们的橄榄球场。那天五条悟没有课,被他办公室的同事叫去看比赛;他在一片红色队服的海洋中找到他心爱的学生,一米七的个头在队伍里的确算不上高,他正在反复拉扯着右手手套,也许是统一发放的护具尺寸太大了些。年轻的健将们全副武装,突兀的硬质护肩扩宽了他们仍在发育期的肩膀,勾勒出一副颇具几何美学的倒三角式男性身材。
    阳光刺眼,他不得不专心致志地将目光锁到他的小雀身上;这一轮攻守互换,蓝色的防线被红色的矛步步击溃,在一个横跨半场的精彩长距离传球后,白色的球鞋带起一条漂亮的弧线,橄榄球如同出膛的子弹般飞过两枝门柱,完美的射门。欢呼声登时如雷般炸起,也许是被热烈的气氛感染,他也情不自禁地跟着鼓起掌来;直到他旁边的同事拿胳膊肘拐了拐他,揶揄地指了指球场上那个子矮了一截的年轻四分卫,问道你认识?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表情也许有点不知收敛了。他一笑,没有回头,说那是我的学生。
    他还是第一次见虎杖悠仁打橄榄球。这孩子的理科技点大概全让给了运动才能,虎杖悠仁在体育上根本是全能的,无论是篮球、棒球、排球还是橄榄球,他可以是任何类型的运动员,只由学校最近有什么比赛决定。他至今没有加入任何体育社团,只是因为被无休止的争抢招惹地头疼。但他知道虎杖悠仁是更钟情于橄榄球的;这孩子曾经无意间向他提过,因为那些繁琐又厚重的护具能缩小体格的差距,让他看起来更男子气一些。这点他不否认;虎杖悠仁穿上整套橄榄球装备时就像一个NFL新晋的小成员,在Super Bowl上拔得头筹,拿到一个顶着金属橄榄球、模样看起来有点滑稽的文斯·隆巴迪奖杯。不过,他的目光向下移,滑过男孩被护具撑得鼓囊囊的上半身,落到他与体重相比实在有些纤细的双腿上;在那白色的紧身球裤包裹下的,阴影处一条若隐若现的褶皱里,是跟那些穿着超短裙、拿着花球的啦啦队女孩们同样的、一条隐秘的甬道,一个湿软的巢穴。
    毫无疑问的压倒性胜利,一场光辉告捷的首战,给这些孩子们铺了一条直通超级碗总决赛的黄金之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兴起的竞技体育传统,下场后的队员们纷纷围到主教练旁边,勾肩搭背地跟那位带着鸭舌帽、体格魁梧的教练打趣。教练看到围过来的学生和他们脸上意有所指的笑容,大概已经料到了下面的结局,干脆挺胸收腹坦荡地站直;不过下一秒,他就被虎杖悠仁整整一水桶混着冰块的佳得乐冷饮浇得缩着脖子大叫起来。队伍里爆发出哄笑声,还没等虎杖悠仁放下水桶跟着拍手大笑,却从身后被另一个黑人队员从头到脚泼了个彻底。这下队员们才真的爆笑起来了,就连好脾气的教练也忍俊不禁;他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又气急败坏地跺起脚,我没看到你们准备的佳得乐洗浴还有第二桶!
    他想他该去更衣室看看他可怜的学生;等一切结束之后,虎杖悠仁大概会跟队员们一起去吃庆祝胜利的烧烤。轻轻推开更衣室的后门,里面寂静无声;不过他还是在那排更衣柜后面瞥见了一点粉色的发尖。一种莫名的心理,让他不想惊动虎杖悠仁,便悄悄站到了柜子的后面。布料摩擦的声音,粘合的魔术贴被解开,塑料制品“喀哒”一声掉落在地。男孩慢悠悠地、一件件脱下那些繁琐的护具:护肩、护肘、护膝、手套,与地板相击时发出清脆的声响。之后,柜子那边再次归于沉寂了。等了太久没有动静,五条悟有些疑惑,他可不想让他浑身湿淋淋的学生独自睡在这里;就在他准备绕到另一边去看看情况时,一声压抑而微弱的喘息流入耳中。
    手指悉悉索索地在布料间快速摩擦,搅弄蜜巢时勾出黏糊糊的水声,以及愈来愈压不住的、痛苦而愉悦的呻吟。他几乎能在脑海中描绘出柜子那边此刻的一副淫靡画面;他乖巧出色的学生,天真又淫荡的小姘妇,或许是出自运动后无处发泄的多余荷尔蒙,在无人的更衣室里咬着被汗水浸湿的球衣自渎。他费力打开酸涩的大腿,向着空气展示他饥渴蠕动着的蜜穴,然后将他自己圆润、幼稚、孩子气的手指,一股脑地塞进那糜烂流水的石榴肉里。他一定在那简单的抚弄里得到了一种煎熬的快乐;就像他曾经无数次看到的那样,耷拉着眉尾,低垂着濡湿暗淡的睫毛,艳丽的高原红爬上耳根和颧骨,露出一副如梦似幻、欢愉而酸楚的表情。“咚”的一声,后脑撞上铁质的柜门,他在这场自给自足的抚慰里渐入佳境了;他一定是抬起了大腿,让那紧绷绷的小屁股离开了地面,好让他的手指能进得更深;手掌不断拍打到肥嫩的阴户上,发出“啪啪”的肉体撞击声,沉闷的,他昂起脖子尖叫起来,好像柜子的那边真的有一个男人发狠地操他。
    在听到那孩子动情的呻吟声里出现他的名字时,他默默地站到了虎杖悠仁身前,低头看向被围堵在衣柜和他的影子之间的、软成一滩水的他的学生。五条悟勾起唇角,收着两条长腿蹲下身来,“别乱叫,被别人听到怎么办?”
    透过情欲和泪水,虎杖悠仁把迷离的目光投向他;旋即又露出副娇憨的笑容,伸着胳膊去勾他的脖子。“五条老师,我在观众席上看到你了…”小孩儿拿自己的鼻尖去蹭他,把热气洒在他的脸颊上,湿漉漉的,像小狗,“我好高兴…我好想你…”
    五条悟失笑;他去拍虎杖悠仁的后背,哄小孩儿似的,“我们昨天才刚见过面。”“那不一样,”小孩儿把嘴一撇,不高兴起来,语气里带上点埋怨的味道,倒像是被冷落了的小情人,“你都好久没碰我了,我想要你…”虎杖悠仁眯起眼睛,目光飘忽开来,脸上荡漾起一种生动的神色,“五条老师,你知道吗,我看到你的时候…满脑子想着让你在球场上操我…”
    “你这小色鬼,”五条悟的嗓音变得有些嘶哑,用指节去刮小孩儿的鼻子;虎杖悠仁躲过,又拿自己光裸的、只穿了一条黑色踩脚袜的大腿去蹭他的腰侧,“老师…比赛我打赢了,有奖励吗?”
    五条悟挑挑眉毛,故意避开了正确答案,“周日给你带一个黑森林蛋糕。”
    果不其然,小孩儿的嘴角接着就耷拉下来,把下唇高高撅起,“我才不想要那种东西,”小孩干脆动手去解他的皮带,“我想要老师的这个。”
    五条悟也不阻拦,任由胆大包天的小孩儿骑到他的大腿上,“你还太小了,”他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啪嗒”一声,皮带被抽掉,虎杖悠仁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咯咯”地笑起来,“我可不小了,五条老师;你要是不愿意,我只能去找别人咯。”
    五条悟靠在柜门上,从容不迫地抱着胳膊,看着虎杖悠仁拉开他的拉链去掏他那根东西;“你不会的。”毫无起伏的陈述句式,像是掌控全局一样游刃有余,虎杖悠仁耸了耸肩膀,“谁知道呢,”接着就伸舌去舔他裆间鼓囊囊的巨物。
    先是用湿淋淋的涎液将那片布料浸润成一片深色,又分开两片肉嘟嘟的嘴唇去含吮,水红的唇瓣湿润的反着光,像是被秋风抚爱过的枫叶;小孩儿把他那根粗壮而硕大的性器从浸湿的布料间完全解放时,夸张地吸了口冷气,倒是小小地满足了一下他的虚荣心。
    小孩儿费力地张圆了口腔,也只能堪堪吞下性器的头部;虎杖悠仁不得已把那尺寸过于惊人的巨物吐出来,改成用舌面去舔,直到把整根性器舔的黏糊糊湿淋淋,用手撸动时发出粘稠的水声。五条悟的呼吸逐渐有点乱了步调;他禁不住在心里骂,这个小小、小小的婊子,不知道给多少男人舔过鸡巴。他对男人狰狞的生殖器一点也不抵触,吞吃起来像是舔冰激凌一样简单自如;他不由得想起虎杖悠仁吃冰棍的模样:他从来都只用舌尖去舔,先是用舌面把整根冰棍润湿,再张开唇瓣从顶端开始把冰棍含进去,让唇瓣夹着冰棍的表面来回摩擦,吞进一截再吐出来,好让它融化地更快。小孩儿说他从小噬甜如命,落下一副修修补补的牙齿,所以吃冰只好小心一些;现在想来,不过是含过太多柱状物而下意识形成的习惯罢了。
    显然他的学生没有十足的耐心;用他湿润的、不断收缩的喉口草草含吮几次性器顶部之后,利落地将它吐了出来,换成自己身下那口一张一翕的泉眼。虎杖悠仁被佳得乐浇了个透,水分蒸发后风干的糖浆黏糊糊地挂在他身上,混着冷却的汗液、与乳白色胶质般的性液,酝酿出一种熟透后呛鼻的酒香;干涸后的橙子气味裹挟了他,让五条悟有点头昏脑胀。他想起春天的迈阿密北部,空气里弥漫着无数盛开的柑橘香味,斑驳的阳光与远处缀满钻石般的海滩;佛罗里达甜美的代表,生育与繁衍的象征。
    现在那些饱满多汁的柑橘果肉渐渐将他吞没;绵甜柔软的内里撑破了表面那层透明的薄膜,然后是醇美粘滑的汁液满溢而出。小孩儿兴奋地颤栗着,像是受了某种神秘药性的刺激,将那些被汗水浸湿的碎发捋到耳后,风尘得如同那些成人影片里丰乳肥臀的女主演。现在急性子的变成了大人;五条悟微微蹙着眉头,那副气定神闲的神情略有些挂不住,小孩儿用黏糊糊的小手撑在他的腰侧,慢悠悠地用身下那张销魂的洞窟去吞吃,一条条蛛网一般的银丝挂到柱壁上。他没让虎杖悠仁神气太久;托着小孩儿肉乎乎的屁股把他抱起来,忽然失去重心,虎杖悠仁有点惊慌失措,下意识地屈腿勾住了他的腰,而这正合他意。这是场无处可逃的侵犯,他把他的学生抵在冰凉的铁质衣柜上,脚尖悬空后重力成为了帮凶,一次次把那口稚嫩的洞穴钉到他滚烫的巨物上。小孩儿哭叫起来,圆润的指甲在他熨烫平整的衬衫后背上抓出一道道斑驳的褶痕;体型的差距让他完全能把小孩儿罩在身下,只有挂着踩脚袜的、劲瘦的双腿从他的腰侧伸出来,随着他的操弄上上下下地摇晃着,像是在春风抚爱下花枝乱颤的枝桠。
    他知道这口蜜洞的深处缺少一个可以孕育生命的暖巢,但他怀着某种隐秘的想象,一些狎昵的执念,将那些炽热的、光灿灿的性液尽数注入到痉挛着的爱巢中。一枚乳白的卵石落入耸动的池,激起一圈圈褶皱般的涟漪,一次最后的震颤,色彩放肆涂抹,交织的红与粉,和一个蜷缩起来的孩子。五条悟安抚性地轻吻小孩儿的发璇,在半掩着的门口瞥见一个仓皇离去的身影。他缓缓叹出口气,望向自己右手无名指上被小孩儿的牙印遮盖了的痕迹,敛了双眸,目光缱绻而晦涩。
    虎杖悠仁的词典里似乎仍然没有编入“收敛”这个词。他仍然不分场合地去招惹他的几何老师;球场,体育仓库,图书馆,教室,甚至是办公室,有时他被五条悟叫去谈话,双手插着口袋听了一会儿就去拉他老师的裤链。当然了,最后肯定会被他的老师收拾得服服帖帖,连嗓子都嘶哑地说不出话,干脆去药店买了两袋子润喉糖随身携带。他就这样任由自己的名声惹上点暧昧的粉色;同队的球员们偶尔向他投来的调侃目光,一些曾经熟识的女生们渐渐变得有些疏远的态度,以及五条悟来上课时黏着在他身上的探究眼神。
    不过这些他都不在乎;他只是时刻留意着他留在五条悟手上的齿痕,什么时候有些淡却了就补一个新的上去。从初识那天,他去牵五条悟的手时,虎杖悠仁就注意到了;一枚环形的、深色的痕迹,执着地印在五条悟右手无名指上。那就像一个挥之不去的标记,即使金属饰品已经不知所踪,可是曾经长期佩戴过的痕迹昭昭在目,时刻告示着虎杖悠仁那段他一无所知的过去。并不是只有他自己观察得如此细致入微;以五条悟的人气,他手上的戒指痕迹曾长期是女生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中学女生们总是倾慕更有经验的男性的;一段未知的、最好是失败的婚姻经历,往往只会成为一个加分项,甚至会成为无数部校园青春禁忌恋爱剧本的开头。但他在乎;那枚戒指究竟身在何处?到底是一个已经分离的爱人,还是只是因为不想让它沾上粉笔灰?
    他不会问,只是按着他自己的步调来,直到从女生们对五条悟的闲谈中听到他自己的名字。任谁都能知道五条悟指根那块斑驳牙印出自谁的手笔;毕竟每次他对人笑的时候,都会特地露出他那两颗可爱而尖锐的小虎牙,形状与那两处尤其深的痕迹拼图一般完美贴合。他用一桩与自己相关的暧昧事务覆盖掉五条悟曾经那不知名的爱人,就像他一次又一次地用齿痕遮盖掉五条悟无名指上原有的环形痕迹。年轻人的爱恋就是这样馨香可爱的;一种炽热的怀疑,一种幽谧的表达,潜移默化的自我征服,一种凄恻的不舍,以及那种在嫉妒心里发酵的独占欲。
    即便如此,他仍然挡不住对五条悟过去的好奇心。他六岁就来了佛罗里达,那才是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年纪,从此他的童年就与他亲爱的家乡就一起被留在了遥远的大洋彼岸。他给五条悟讲他曾经的糗事:刚来美国时搞不清汇率,拿着四百美元去便利店买奶油面包;因为不会卷舌,讲了大半年没有人听得懂的假名式英语后,折中成了一种直着舌头的半吊子英式发音。五条悟听了便笑;伸手揉揉他毛茸茸的脑袋,以后我们就讲日语。就这样虎杖悠仁被闲置了8年的母语终于重新被拾了起来,当他用“Gojo sensei”替换了”Mr.Gojo”时,一种奇异的、梦幻般的喜悦感淹没了他,宛如流浪数年的石子终于找到了它温暖的河床,从此沉没下来成为一颗亮闪闪的、水一样圆润的鹅卵石。
    他让同学们喊他“Yuji”,而不是他母亲给他起的那个拗口的英文名。“Yuji Itadori”,他将自己的名字在试卷首页写得规规整整,宛若回到了那个八年来一直魂牵梦绕的极东小岛。不过,他还是最喜欢五条悟叫他的名字:悠仁,Yu—ji,五条悟总爱挑起舌尖,让他的名字在舌面上滑过去,滑过去,滑进口腔深处;在吐出第二个音节时,他略微勾起一点笑容,轻佻的,捉摸不定的,透过墨镜后面的蓝色玻璃球看过来;如同被吞吃入腹,太过缠绵,惹得他面红耳赤。
    当虎杖悠仁借口说去打工时,基本上是去了五条悟的家里。说是打工,倒也没错——某种不便言说的“dirty work”。那是一套典型的单身男性住所,出于小小的私心,虎杖悠仁开始在五条悟的公寓里留下些自己的东西;玄关鞋柜第一层的小老虎拖鞋,浴室里挂着的印花毛巾,餐桌旁花花绿绿的糖纸,硬塞进冰箱里的一大袋冰激凌,还有洗手台边成对摆放的情侣牙刷,一粉一蓝靠在一起,像一对交颈的天鹅。相处久了,五条悟发现虎杖悠仁并不是他想象中那样叛逆的小男孩;他厨艺精湛,在未被使用过而积了一层灰的厨房大显身手,让五条悟常年被速食食品填充的胃得以沾点烟火气。令五条悟惊奇的是,虎杖悠仁仍然记得一些日式菜肴的做法,当他端出满满一锅用甜酱料打底、煮着各种蔬菜和肉丸子的寿喜锅时,五条悟忍不住推了下染上点雾气的墨镜。虎杖悠仁也擅长家务,甚至在花艺方面也颇有造诣,把他杂草丛生的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些很难说是一个14岁的小男孩该会的;在他的印象里,14岁还是一个天南海北疯跑的年纪,用不尽的精力和激情、充满可能性的未来,年轻人们从来不需要为柴米油盐操心,只需把整个青春挥洒在浪漫主义的热爱中。
    他们把一些隐秘的情事、呢喃的爱语,和一些灵魂碰撞的熠熠火花,交融成一个绚烂华美的梦境,融进佛州秋日里无数个炽热的下午中。在事后慵懒的私语里,虎杖悠仁偶或向他吐露心事:思念是突如其来的梦魇,是说母语时生涩的舌尖,是午夜梦回时惊出的冷汗,是一种无所适从的妥协。善与恶在他身上交织成无解的棋局,他找不到自我,也找不到归宿,到底什么才是家?
    五条悟想,这是个身为老师也不能给出标准答案的问题。他想起当他讲一些在日本的往事时,虎杖悠仁看着他那种可爱却迷茫的目光;一点点嫉妒,一点点艳羡,更多的是荒郊孤月一般的失落。东京啊,繁华却空荡的街道,水泥组建的参天树林,那里只有他不愿意去收拾的烂摊子。比起那所孤寂竹林里的深宅,也许在佛州的这所小小公寓更给他些家的感觉。于是他告诉虎杖悠仁,家是一种虚无的寄托,是许多人共同的生活轨迹,是命运的起点和终点。
    十月初,五条悟为期一个月的私人授课结束了。虎杖悠仁拿着自己的几何学成绩单,默默靠在卧室的门上,两笔潦草字迹组成的“A”鲜红而刺眼。五条悟并没有当面对他说,而是用这样一种确定他能听到的音量,间接地在门外解释了;因为日本那边突然改变了教学安排,再过不到一个星期,他就要回到日本去。所有爆发式的情感沉淀下来,粘稠地积在他的喉咙口,虎杖悠仁滑落在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虎杖悠仁在躲着他。这一个星期来,五条悟明显感受到了;这小孩儿甚至敢翘了他的几何学不来上课。学生们不知道五条悟即将回日本的事,还以为这对人尽所知的地下情人闹了什么矛盾。虎杖悠仁没心情打球,连集训都懒得去,就蹲到加油站的长椅上嚼口香糖,赶都赶不走。连橄榄球队那个粗枝大叶的黑人队长都看不下去了,结结巴巴地试图来安慰他,最后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就唱了段rap。虎杖悠仁想笑,咧咧嘴角却又笑不出来。
    班上的学生们给五条悟办了场践行会,虎杖悠仁没去,自己跑到酒吧喝闷酒。那家酒吧的安保换人了,新来的这个一副愣头青模样,虎杖悠仁把那双上吊眼一挑,小伙子草草看了眼他的fake ID就直接让人大大咧咧走了进去。他像灌水一样灌威士忌,三杯下肚就有些看不清路,晕头转向地起身,踉踉跄跄地跑进了舞池,身上穿着的棒球服外套不知道被扔到了哪里。他自暴自弃地想,干脆碰上谁就跟他走算了;但当陌生男人的手揽上他颤抖的腰肢,似有若无地沿着他脊背的曲线滑动时,他狼狈地推开了身前的人落荒而逃。
    穿过昏暗的吧台,他辨不清方向,便向酒吧后门那片暖黄色的灯光跑去;在明亮的、梦境一般温煦的光中,他瞥见一个模糊的剪影。那人静静地站在门旁,右手插进口袋里,有些漫不经心地,同他记忆里一样;看到他渐渐走过来,便起身离开了门框。从后门走出去,是酒吧的后巷,这天刚下了雨,空气潮湿,混着青草与泥土的味道,石块堆砌而成的地面上积着没来得及散去的雨水,在暖灯的照耀下发着金丝一般耀眼的粼粼波光。五条悟靠在车旁,将手肘搭在车上,没戴墨镜,那双水晶一样剔透的蓝色眼睛毫无阻碍地望向他。他的喉结再次颤动起来;手指纠缠着握紧,死死扣进手掌中。
    他一步一步地,向五条悟走去,然后默默站在他身前,低垂着头。他听到头顶上传来低低的笑声;五条悟轻佻地用手指抬他的下巴,却又被他撇开脸躲过去。接着,他惊呼起来;五条悟双手抱住他的腰,像是华尔兹一样圆滑而华丽的转身,把他举起又轻轻放在了车盖上;男人虎口的弧度嵌入他的腰窝,在旋转时向上滑去,最终停留在他的肋骨处。现在他坐得比五条悟高一些了;他有些不知所措,手掌抵着男人的肩膀,却又不想把他推开。五条悟定定地注视着他,那双令人炫目的、清冷却温柔的蓝色宝石中满映着他的倒影,带着点宠溺的笑意。他莫名地有了些勇气;略一犹豫,他下意识抓紧了五条悟肩膀处的布料,有些艰难地开口,五条老师,你带我去日本吧。
    五条悟微微睁大了双眼,双眸里染上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情绪。他只是轻轻一笑,又摇了摇头,说现在还不行;你的家在这里。
    如同夏日午后的暴雨,压抑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虎杖悠仁抽泣起来。他低下头哽咽着说,他的家不在这里;他的家在日本,那儿有他爷爷的骨灰,有他童年的玩伴,有他没来得及念完的小学,有他的灵魂,有他的根。他说,五条先生,你带我回日本吧;以后无论是仙台还是东京,你的身边就是我的家。
    五条悟沉默了,他用拇指去抹小孩儿的眼泪,小孩儿哭的惨兮兮的,乱糟糟的泪痕糊得满脸都是;那一刻五条悟在心里想,干脆再也不回去了,就让那些老不死的人渣们、白色粉末和枪支、三番五次的算计和清盘在日本腐烂发臭,而他自己就在佛罗里达跟他的小恋人快快乐乐过日子,就这么度过一生也挺好。但是他不能;如果这次他把那边收拾不干净,以后怎么带虎杖悠仁回去?于是,他捧着虎杖悠仁哭花了的脸蛋,让他抽抽噎噎地抬起脸直视自己;然后,他变戏法似得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什么东西,悠仁,你看,就是这个。你不是一直想问吗?
    虎杖悠仁眨了眨被泪水润得模糊一片的眼睛,借着酒吧后门的光看清了五条悟手中的物什:那是一枚男式钻戒,银白色的戒指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光如河流一般在沟壑间流动。五条悟看看虎杖悠仁有些怔愣的表情,旋即解释道,我之前单方面被要求订婚,戴过一段时间这个。
    虎杖悠仁看看那枚钻戒,又看看五条悟,抽噎了一下,所以你现在是要回日本结婚吗?
    五条悟“扑哧”笑出声来;他摇摇头,不是,我一直没有订过婚;戴着这个只是为了应付别人。但是,这个确实是对戒。
    说着,他又掏出另外一个小盒子;深蓝色的绒布中躺着一枚同样款式的戒指,只是稍微小了一号。虎杖悠仁彻底怔住了;于是他便呆愣愣地,任由五条悟牵起他的手,缓慢地、郑重地,将那枚银白色的戒指戴进了他右手的无名指上。
    虎杖悠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常年进行球类运动而磨出些薄茧的手上突兀地多了一枚戒指,那样张扬又华丽的款式,在他身上有点不伦不类。他左右端详了一下,却哭的更凶了;五条悟哭笑不得,又去擦他的眼泪,今天怎么这么爱哭?
    于是他一边掉眼泪,一边牵起五条悟的手,把另一枚戒指原原本本地戴了回去,刚好戴在他那排齿痕的位置上。五条悟满意地看了看,打趣道,这下我终于不用成天手上顶着排牙印了。
    虎杖悠仁皱了皱鼻子,他还是觉得牙印更好;突然想起什么似得,他问五条悟,我平常打球,戴着这个怎么打?五条悟弹弹他的脑瓜,说那你就拿条绳子挂起来戴脖子上。
    那不就更不伦不类了?虎杖悠仁打量着,这么贵的戒指,几克拉啊?他得买条大金链子才能配得上。
    五条悟笑起来;把他的小恋人抱进怀里。悠仁,再等我一下;过不了几年,我回佛罗里达接你。
    虎杖悠仁眨巴着眼,把下巴搁到五条悟的肩膀上。他说,好;我还年轻的很,多久都等得起。







    夏日,毕业季悄悄来临了。透过阳光的年轮,在佛州湿热的土地上,稚嫩的小雀们欢呼着走出母校的大门,手中握着的毕业证书映射出蔷薇花一般的鎏金。毕业典礼结束后,虎杖悠仁站在校门前的国旗下等着母亲来接,期间被不少同学拉去合影留念。
    他静静地站着,向每一个前来祝贺他毕业的同学致以笑容;在去年已经到隔壁高中就读的队长拍拍他的肩膀,说上高中之后也一定到我们队里打球,就指着你了。虎杖悠仁笑着说一定一定;在被问道愿望单里写了什么的时候,他怔了一下,说道是东京大学。
    队长愣了一下,日本?他点头,对,日本。那儿有他的亲人,有他童年的玩伴,有他没来得及念完的小学,还有他在那个绯红色的秋天认识的、他年长的恋人。
    虎杖悠仁挥手告别,灿烂地笑着,脖颈间悬挂的银白色钻戒熠熠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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