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cake】賭城拉斯維加斯 04 傷好了, Ike 自然也離開了負責他這一個月來各種費用的 Kaneshiro 家,即便 Luca 再三要求他留下, Ike 還是選擇回到賭場繼續他的日常生活。為賭客切牌、發牌、兌換籌碼,聽聽賭桌上的談話讓自己不那麼無聊。
與以往生活不同的只有在通訊錄上躺著的那個 Luca 的號碼,與每天時不時的訊息叨擾、聊天。雖然兩人的生活與成長背景南轅北轍,對彼此的理解更是少之又少,但出人意料的有話聊,每天都有不同話題可以通話聊天。
這點生活上的不一樣讓 Ike 覺得,生活好像不是那麼索然無味更有那麼點對天明到來的期待。
——理想上是如此。
「Ike ,老大要你下班後去辦公室找他。」端酒水的服務生趁著眼下所有人的關注點都在牌桌上,湊近 Ike 耳邊低聲提醒,「你不會惹上什麼麻煩了吧,老大欸!請假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語畢,又揚起營業笑容為賭客添加酒水。
Ike 雙手正撐在牌桌上觀察這次的賭局勝負可能性,腦中對賭客表情的猜測一下被耳邊傳來的話打斷,「好。然後,我不知道,我那一個月都在養傷。」因思考而皺起的眉一下就舒展開,他偏過頭向關心自己的同事解釋。
被「老大」找的後果會有什麼?
Ike 回想了下曾經聽過的八卦。基本上聽聞過的例子,不是被發現死在垃圾場就是再也沒出現過。當然,後者也約等於死,只是前者至少還能聽到發現屍骨的消息,後者則是整個人人間蒸發。
下場沒有一個是好的,也不太有被升職加薪的可能,不如說這個消息不需要由「老大」發布。
想到之前意外看到的、同事之間流傳的亡者照片,以及在同事間偶爾會聽到的相關討論,Ike 不免打個哆嗦。他甩甩頭要自己別多想,整整西裝背心朝著平常絕對不會過去的辦公室邁開腳步。
「叩、叩。」「進來。」
敲門與應答傳出近乎沒有時差,隔著厚重門板,手握握把,僅僅是聽著快速的回應與十分低沉的音調,Ike 的恐懼就在心底叫囂。
「什麼時候跟 Kaneshiro 家的人勾搭的。」一踏進房裡, Ike 還沒來得及禮貌性地招呼一聲,被百葉窗遮擋住面容的男人就拋出問題。
與其說是辦公室,不如說是審問室的小房間氣氛凝重,聚光燈打在臉上閃得 Ike 都快睜不開眼。
即便與老大隔著玻璃與百葉窗簾,肅殺氣息還是重得他喘不過氣,遑提身旁還有兩個彪形大漢一左一右站著,彷彿轉瞬間他就會被壓在地上打。
Ike 壓下對現在情景的恐慌,搬出接客狀態,「如果是指那位金髮青年的話,他是我某次的賭客。再之後則因為被輸家當洩恨目標而在下班時被圍毆,是那位 Kaneshiro 出手相救,而這、這也是為什麼我會請了一個月的長假。」想好了一套說詞,他趕緊開口解釋。
完了,咬舌頭了。
因害怕與緊張導致的語速加快,讓 Ike 不由得咬到舌頭結巴一瞬間,本就像藉口的說法此刻更與之無異。
「對,然後你就住進他家別墅養傷。」男人替 Ike 說出了後續,冷哼幾聲笑著,「不要以為我跟那群白癡賭徒一樣笨 Ike Eveland!」隨手抓起桌上的物品就往地上甩,即便隔了面玻璃,男人的不滿還是就著物品碎裂聲傳達過去。
「你要我相信一個黑手黨首領會平白無故邀請一個陌生人去他家的別墅養傷?要不是他們看到了我可能還不知道我手下有一隻白眼狼!」手指向站在 Ike 身旁的其中一位身形魁武的西裝男子,男人怒斥道,「我不管你跟那個 Kaneshiro 的人說了多少,但你要知道,你現在的行為就是一種背叛。」
突然被冠上莫須有的罪名讓 Ike 急得想開口辯解,然而上前不過一步,馬上就被一旁的人給攔下,逼得他只能在原地盡可能大聲喊出自己的辯詞。
可能徒勞,但被安的罪名讓 Ike 只有死路一條,他也只能放膽嘗試。
「我、我沒有!在他家養傷的時候我只有教他怎麼切牌,我什麼都不知道!」Ike 焦急地為老大所誤解的事做出解釋,手還不停揮舞演示自己所教給 Luca 的動作與訣竅,只求對方理解。
「你父母已經很笨了,沒想到你跟他們一樣。」隔著百葉窗細微的縫隙,Ike 感覺看到了男人正搖頭嘆息,「對,你當然什麼都不知道,但他的人會因此知道些什麼!」
「算了,跟外人多說無用。」揉揉發疼的太陽穴,青年手一揮就指使起站在 Ike 身旁的兩人,「你們自己處理,要殺要剮隨便,總之不要讓他回到這裡。 」
青年所說的話讓 Ike 的好奇心全然升起。
自從到賭場工作以後,原先沒有手機也自然沒有父母聯繫方式的 Ike 就和父母斷了聯繫。即便年幼,也獨自一人在一間小小套房裡試著生存,而曾經與他們相處的回憶則是他懷抱著活下去的希望的理由。
縱然分離且毫無音訊多年,但比起怪罪他們的不養育,Ike 更擔心那時還在被債務追趕的他們現在過得如何、是不是已經戒賭過上正常的生活了。
雖然不堪的過往也讓他在夜晚不時難以入睡,甚至直到現在也被些許恐慌所影響著的,但為了保護自己而選擇離去的父母終究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所愛的人。
至少能讓他覺得與這個世界還有所連結。
即便人正被扛在肩上,Ike 還是極力扭動四肢,掙扎著想從許多年來只能聽見名字的那個人,讓他人生從此過得向地獄的人口中得到答案。
「我父母?他們做了什麼,他、他們都過得好嗎?」一聽見自己一直以來好奇的,同時一旁的兩人都開始動作,折折手指準備要把自己帶走,Ike趕緊問向還沒離去的青年。
「你可能比他們還要笨。」青年走到玻璃窗前轉動片刻百葉窗的轉軸,欣賞起目前景象。
聽著百般掙扎的 Ike 提出的問題他訕笑出來,「反正你也要死了,我就告訴你吧。」彈了幾聲響指讓正扛著 Ike 的西裝男放下,悠哉地點了根菸,大吸一口。
即便百葉窗敞開了些許, Ike 還是看不清楚此刻幕後黑手的長相與表情,語氣聽起來倒讓他覺得不妙。成功從粗獷男子手中下來的 Ike 拉了拉衣襬,端正整齊地看向窗後的那個男人。
「你父母把你賣給我們這裡償還賭債,你知道除此之外他們還說了什麼嗎?」滿足地吐出一圈白煙,不等 Ike 應答男子就接著解釋,「他們還說叫你做什麼都可以,賣掉你不夠的債就由你的勞動來還。你在賭場工作的一切,包含你最開始一點錢都拿不到只能勉強靠著賭場提供的餐宿過活,你的人生……」
「全是他們一手造就的,人早就不曉得到哪逍遙去了。」說出最後一段,男人又因為那對父母當初的愚蠢決定而大笑出聲。
「什麼?」
Ike 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本因掙扎而加快的喘息沒有放緩的跡象,反而因為令人衝擊的事實而越發加快。
令人頭痛的黑影、玻璃碎裂與爭吵、尖叫的刺耳,以及大型傢俱挪動甚至是翻倒的巨大聲響,此起彼落地在 Ike 腦袋喧囂。目睹過的一切就像跑馬燈,一幕一幕以令人不適的速度晃過腦海。
熟悉的恐懼感爬上心頭。
Ike 唇齒顫抖,心跳也因為讓他難眠的那些聲音快得不可理喻,艱難地嚥下口水,就算想移動、追問,不受控的身軀讓他只能呆站在原地。
眼看面前的少年像是理想破滅的崩潰,男人只是挑挑眉。因為人生急速墜向谷底而崩潰的人看多了,但因為這種理由而待在深淵裡的還是少見。
黑手黨的工作最黑最黑就算包辦到人口拐賣的部分,也不曾聽聞過主動拿自己孩子當作談判籌碼,想讓孩子的往後餘生都用來替自己償還滾雪球般越來越大的債務。
討債的時候多的是求著不要傷害自己孩子的父母,而大多孩子也因此比同齡人來得懂事,早早就工作賺錢想辦法一起還債,像 Ike 父母那樣主動把孩子賣過來的還是首見。
這樣的父母不是笨蛋,還有誰是?
想起當除那對父母主動找上自己進行談判,甚至信誓旦旦保證自己的孩子肯定值錢這件事,男人就覺得荒謬可笑。這在重視家族的黑手黨眼裡,利用自己孩子讓自己逍遙這件是愚蠢且可恥。
雖然黑白兩道的企業都有沾邊,但這種事還是接手家族以後頭一次聽聞。同意那次談判也只是出於「連自己孩子都不想出力保護的父母不配當父母」的想法接受。
從令他窒息的絕望中勉強抽離,取而代之的是因脫力而腿軟跌倒在地。Ike 從破碎的回憶中攫取片段資訊,有氣無力地開口,「我的……爸媽?」
「可是他們,他們說是希望我不要被賭債影響到了,才會把我轉交給 Mary 姐照顧,而 Mary 姐沒有額外的錢養我,希望我也能有自己生活的力量才讓我在賭場工作,不是這樣嗎?」Ike 一顫一顫說出自己的理解,那時媽媽對自己一邊啜泣一邊解釋的模樣還歷歷在目,就連現在的腦海裡,也不斷想起父母的爭吵與母親隨之而來的哭聲。
「那是他們編的,你可以下去了。」先前的絕望還有點意思,但此刻 Ike 淚水在眼眶打轉的模樣他一點興趣也沒有,男人揮揮手讓一旁立正站好的西裝男把此刻連反抗氣力都失去的人給扛起帶走。
這些年來所承受的令 Ike 窒息。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全是爸媽害的?我以為的只是以為?我這些年來都只是在幫他們還債,在危險的環境下想辦法生存,而罪魁禍首卻……不知道在哪裡逍遙。
那我以後該如何是好?不,我還有以後嗎,還有……看到陽光的可能嗎?
——從真相揭曉的那刻起,一切似乎都變得無所謂了。
被扛在男人寬闊的肩上, Ike 反應全無得像失去提線的木偶。
明明所有相信的事都被推翻,本該是透過淚水宣洩自己情緒、表達世界不公的時刻,又或著是極力掙扎爭取逃離的機會,但此時的 Ike 除了心情沉重得掉入深海那般以外,其餘感受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原先眼裡打轉,還能讓他像個「有感情的人」的淚水滑落臉頰後就不曾再出現過,Ike 失神地盯著自己所能看到的石磚路面。
即便呼吸仍舊,但加速的喘氣與猛跳的心臟卻讓保持著的呼吸像個笑話。
好沉、好悶……快喘不過氣了。
誰可以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