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xiem｜Shuca】EX02 《櫻花、烏鴉和葬禮》0707

在沒有任何光線的小倉庫裡，某種無法言喻的陰冷充斥在他們周遭，這裡是Luca再熟悉不過的地方，無論是地板的溫度還是壟罩著他們的這片黑暗，但他並不希望Shu踏進這裡。

『不要相信Shu Yamino。』

那個總會給他薯片的園丁爺爺，說的那句話現在卻不合時宜地浮現在他腦海。

把Shu帶回來的那一天，開開心心去園丁爺爺房間作客的Luca，興奮地跟他分享這個消息後，得到的回應卻不如預想中那般，平時臉上掛著溫柔微笑的爺爺，那時卻異常嚴肅起來，就連說話的語調也冰冷了幾分。

『WHY？我不認為Shu是壞人。』

『一個人的好壞沒辦法靠外表就判斷出來。』爺爺蹲下來，老樣子地把偷偷買來的薯片塞到他懷裡，『小少爺，您應該知道Kaneshiro家無法容許任何背叛者，哪怕他跟您一樣只是個孩子。』

『但他應該沒有理由……』

『活著。』園丁爺爺微微一頓，『這就已經是很充足的理由了，更何況他是您從骯髒巷子帶回來的……您知道嗎？有些家族會瓦解，就是因為名為信任的螺絲被人轉鬆後才從底部開始慢慢解體，直到整個家族崩壞，再無人記得。』

Luca一臉茫然地搖搖頭。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為什麼Shu和螺絲有關係？』

爺爺笑了一下：『沒關係，您只要記得，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就好了。』

Luca抬起頭，望向門邊的Shu Yamino。

Luca不曾懷疑過眼前的男孩，當時從其他人口中得知Shu被父親找過去時，他在房間怎麼也坐不住。他在房裡躊躇徘徊，最後沒管門外看守的黑衣人，從窗戶鑽出去後，踩上鋪在庭院的石板走到父親那間和室，躡手躡腳地躲在外頭。

所以當他聽見Shu指控自己是嫌疑人的那句話時，腦袋像是被雷劈中一樣，讓他硬生生愣在原地。

Why？Why？Why？

他低下頭拚命思考Shu那番話的用意，但在糾纏成一團的思緒中，他始終沒能找到最開始的線頭，怎麼也解不開讓他感到焦慮的線團，直到裡頭傳來怒吼與碰撞聲，他才停止思索。

Luca微微探頭出去，只見Shu被人壓制在地，雖然面無表情但他發現了男孩因為痛苦而抿起的嘴角。

那時候，怒氣驀地蒸騰而上。

Luca差點沒能沉住氣直接奪門衝進去，就在他咬牙踏出一步時，他瞥見被一群大人圍著的Shu，嘴角很細微地往上一勾。

Kaneshiro家不同於其他家族的地方，除了那條絕對不能有背叛者的家族信條外，最令人印象深刻的點是他們多半集體行動，在仇敵踏進狩獵範圍的瞬間一起殲滅對方，幾乎沒有人落單過。

儘管Shu進來才沒幾天，但Luca知道男孩比他見過的任何人都要來得聰明許多，他完全沒有理由讓自己陷進危險之中。

『我希望你能夠信任我，Luca。』

男孩說過的話，彷彿吹開他髮絲的風，將他心底擴散的陰霾忽地吹散，只剩那句話在腦袋裡徘徊。

即便如此，他還是想從他口中聽見答案。

「Luca，我來陪你了。」

Shu淡淡地笑著，放下了摀著鎖骨的那隻手。

Luca見狀頓了一下，他很想立刻朝對方大吼「為什麼當時要那麼說」，但一瞧見男孩無視疼痛也要笑著跟自己搭話的瞬間，他覺得自己的胃袋彷彿被人緊緊地一擰，痛得讓他有點想吐。

明明沒有餓肚子，但胃卻莫名疼起來，這是他第二次有這種感受。

平日多話的Luca此時沒有任何回應，只是默默地站起身，把他拉到自己身邊後讓他坐下來。察覺他異狀的Shu，原想扯幾句話當緩衝，卻怎麼也沒辦法在對方如此低氣壓之下擠出任何字眼。

「Shu，你還好嗎？」意料之外的是，首先讓這難受的沉寂消散的人，是剛剛一直都沒說話的金髮男孩，而Shu完全沒想到他一開口就先問這個。

他搖搖頭：「你不問我為什麼在這裡嗎？」

「我什麼都知道喔，Shu。」

Shu聽見這話猛地一愣，儘管這幾天相處下來他已經大致抓到與Luca對應的模式，但有時他不按牌理出牌的舉動和言語，還是會讓他摸不著頭緒。

綜觀方才金髮男孩的反應，Shu隱約捕捉到對方沉默的理由，他低頭思索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回。

「……你該不會那時候就在外面？」

Luca默然，周遭的空氣彷彿被Shu的這句提問凝結似地又沉靜下來，直到門縫鑽進白光鋪滿他們身前的地板，男孩才緩緩地「嗯」了一聲。

見男孩終於有反應後，Shu不知為何鬆了口氣，但他心底還是有些疙瘩。

「你不問我原因嗎？」男孩頓了頓，猶豫著多補上一句，「Luca，你不生我的氣？」

「我生氣的話，你就會老實告訴我？」Luca嘟嘴嚷嚷，就好像前面的低氣壓從沒存在過，「而且Shu不是告訴我，要我相信你嗎？我認為你那麼做肯定有其他理由……好吧，老實說我有點mad。」

「Shu，你之前因為我受傷的事而生氣，但你這次也……明明是你告訴我不該這麼做的，這並不公平。」

Shu突然笑了起來：「太好了！」

「Huh？」

「我以為那些話被你聽見後，你會討厭我。」Shu抹掉因為笑過頭而溢出眼角的淚水，「沒遇見你之前我恐怕一點也不在乎，但現在讓我最害怕的，可能就是被你討厭這件事。」

「What do you mean」Luca滿頭問號，他望向臉上還掛著笑的男孩，「Shu，你好像有點奇怪。」


Shu笑著捶他一下：「你也是奇怪的那一個，Luca。」

他們笑鬧了好一陣，等地板的光從門縫又縮回外頭後，他們才一起坐在地上，慢慢地止住笑聲。

「還是很痛嗎？」

Shu搖搖頭：「一點點，可能是剛剛摔到地上時，肩膀不小心被扭到。」

Luca湊到他面前，查覺到對方想做什麼的Shu，乖順地側首任男孩對自己的肩膀上下其手，這個動作將他有著漂亮線條的鎖骨，展露在Luca視線中，就像被人精緻雕琢過一般。

漂亮又精緻。這兩個字眼，沒由來地浮現在Luca腦中。

一旁的Shu則是靜靜地等待他的碰觸，過了幾秒後從肌膚傳來Luca指尖的溫度，有點軟又有點熱，在這間陰冷的小倉庫裡似乎有些燙人，同時又有些刺麻，就像冬天握住門把時突然傳到掌心的靜電，讓他硬生生地哆嗦了一下。

Shu很努力地讓自己的脖子不泛出紅潮，以免對方發現自己的異狀。

「好像有點腫。」Luca沉吟，最後納悶地仰天喊道，「啊啊可惡！我要是在房間就能先幫你處理了，Sorry……」

「不是你的錯，Luca。」

Luca有點挫敗地垂首：「希望父親能趕快查清楚，這樣我就能求他讓Kaneshiro家最好的醫生替你診治了。」

Shu將手覆上Luca的手背，那雙比自己的瞳色更沉一些的紫眸，在黑暗中熠熠發亮。

「別擔心，應該很快就會放我們出去了。」

Luca偏頭：「你在說什……」


碰！


一聲劇烈的爆炸聲響從屋外傳來，警鈴在Kaneshiro家大響。

刺耳的聲音讓Luca下意識摀住雙耳，但當他抬起頭望向身前的男孩時，卻發現他似乎微微地笑了一下。

「我們安全了，Luca。」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