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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enl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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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enl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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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黑貓(O)惡魔(X)Shu x 魔女Luca
    ◆正劇向,有原創路人,本章因為是收束章所以shuca含量少,可搭配之後的08一起食用。
    ◆bgm:Arcane OST -《Goodbye》

    #SHUCA
    #Shuluca

    【Luxiem|Shuca】《魔女的貓咪飼養準則》0707

    作為魔女出生,對她來說是件幸運之事。

    對周遭人來說也是如此,古老的魔女家族給予的庇蔭讓她在這個世界暢行無阻,而她也認為自己幸運地,誕生在一個幸福的世代。

    只是魔女相對於人類的壽命來得長上許多,在這段漫長到看不見盡頭的人生中,為了消磨大把的時間,她和其他魔女一樣養了隻小貓。

    她的小貓有著一頭漂亮的褐髮,混進貓咪基因的他在人類型態時,也依然能瞧見在髮絲間靈動地左右晃的貓耳朵,而這樣的特徵卻經常讓其他魔女把他當成話題,夾雜進眾人的耳語間。

    在人類的空棺木中發現他的金髮魔女,並不在意自己的小貓是什麼模樣,反倒認為他們在墓園裡的相識是場小小的奇蹟。

    即便如此,她依舊不喜歡讓自己的小貓摻和進魔女之間的比拚,她毅然決然地和自己養了幾年的小貓一起離開,漸漸地與家族斷了聯繫,踏遍他們未曾抵達的所有土地。

    最後,他們定居在離城鎮最靠近的那座森林,金髮的魔女在屋外掛起招牌,為鎮上的人們開藥方治病。

    而這樣日子,被一位在某個晴朗的午後造訪的黑髮青年翻篇。

    她原以為自己活了這麼長的歲數,早已對人們之間那些打打鬧鬧的情愛沒什麼興趣,但當她與那位經常來訪的青年熟識起來後,就開始期待起他每次的到來,並暗自期盼自己與他的關係與其他人能夠有些許的不同。

    儘管她的小貓似乎不太歡迎那位長相俊秀的青年。

    那是她第一次想為了誰拋下自己的魔女身分,僅僅作為一個普通人類與戀人長相廝守到白頭,那也是她頭一次羨慕起,那些能夠陪伴在青年身邊的普通女子。

    幸運的是,青年並不介意她的魔女身分,也不介意魔女從自己身上汲取些許的精氣作為補充魔力的來源。

    他瞞著鎮上的人們將金髮的魔女帶出小屋,悄悄地與窩在魔女床鋪沉眠的小貓道別,離開這個飄散著麵包香氣的小鎮,一頭栽進那張刻劃著幸福的未來藍圖中。

    與戀人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她有好一段時間忘了自己是魔女,就像隨處可見的再平凡不過的女子,混跡於喧嘩的市井之中,他們甚至在迎來大旱的那一年,生下一個孩子。

    小小的嬰孩有著漂亮的眼瞳,閃著光亮的眼眸像初露的晨曦,在金光探出地平線時照亮鋪在天空中的那些軟綿的淺紫色雲彩,她從那孩子眼中看見無盡的美好。

    將孩子抱在懷裡輕搖的那段歲月,無疑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那年的大旱帶走了許多人的性命,即便她是魔女也無法憑空變出食物,但她決定重拾魔女身分,在暗地幫助鎮上的居民以換取糧食,讓戀人與她寶貝的孩子能夠撐過那場災難。

    即使生活困苦,她和丈夫也沒有垂頭喪氣,更加勤奮地在工作上努力耕耘。

    ——她是這麼想的。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發現曾幫助過的人們會以奇怪的視線盯著自己,甚至會避開她的目光躲在巷道中竊竊私語。

    她沒有多想,一如既往地提著一袋用藥方與居民們換取而來的食物回家。正當她把手握上家門的門把時,卻聽見屋內傳來隱約的說話聲,語句模糊不清,似乎在自言自語。

    她雖然困惑,但也只當成是丈夫在跟孩子說話,轉開了門鎖。

    門內的景象愣是讓她的腳步定在門口,她瞅著平時說話得體的丈夫低垂著頭,一手將孩子捧在掌心,另一手緊握一把乾淨到發亮的銀色匕首,上頭刻的獅頭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家族紋路。

    匕首的刀刃全數沒入孩子的心口,赤紅的血液從刀柄與嬰孩間的縫隙溢出,順著丈夫手心滴進放置在桌面的小盆子,但或許是兩隻手都在顫抖的關係,盆外濺出不少血液。

    她的丈夫聽見聲響後抬頭,將目光拋向還沒回神的她,眼底滿是恐懼。

    「親愛的,你聽我說,這都是為了你好。」

    他顫著聲,握緊匕首的那隻手不停顫抖:「最近外頭都在傳這幾年的大旱是你在搞鬼,他們甚至已經在找機會把你綁到木樁上,準備懲戒所有魔女!」

    丈夫說的話刮過她耳畔,她覺得周遭的空氣恍若抽空,幾乎無法呼吸,只能任由丈夫的聲音在耳邊發出令人難受的響音。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但、但這孩子的出生實在太過剛好!他出生時巧合地發生了旱災,而這場大旱又碰巧是前所未有的災難,我的朋友和父母不是病死就是餓死……他、他們全都死了!」

    她往前踩出一步,她想在那孩子的血液乾涸前堵住傷口,但雙腳卻沉重得幾乎抬不起來,她甚至在懷疑現在眼前的所有事物,包括那個對她和孩子愛護有加的丈夫,都是自己幻想出來的。

    但她的丈夫似乎沒發現她的異狀,繼續說個不停。

    「你知道嗎,每次看見他對著我笑時,我都忍不住想,這孩子如果不是你生的話,或許就能健健康康地長大。」他說到這一停,望向捧在掌心上的嬰孩,「他作為魔女的孩子,或許從出生那刻開始就已經成為帶來災厄的惡魔……」

    他鬆開握住匕首的那隻手,愣愣地看著鮮血從自己掌心滴落在盆內,在血泊泛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但只要取出他的心臟,將這孩子的血製成止餓的藥方發給大家,或許就能停下這場災難,也能讓大家知道災厄並不是你造成的……這是我找了好久好久才發現的,能拯救我們的方法。」

    他右手止住顫抖,原先佈滿恐懼的眼底換上一層充滿希望的光芒,他笑了一下,抬頭望向沉默許久的金髮魔女。

    「親愛的,你能夠辦到對吧?那樣的話,我們就能繼續幸福地……」

    啪。

    原本被她拎在手中的袋子,連同她丈夫的頭顱一起掉在了地上。

    已經來到丈夫身旁的她及時接住向下墜落的嬰孩,她的雙足踩在倒映著自己身影的血泊之中,呼吸間滿是刺鼻的腥味與殘留在孩子身上的,那一點點的奶香味。

    她望著懷裡的嬰孩,全身僵硬。

    金髮的魔女拔出插在孩子心口處的匕首,用魔力堵住眼前那不斷滲血的傷口,她甚至沒發現方才被自己無意識削去頭顱的丈夫,還在微微抽蓄。

    那一刻,她冒出把所有人都殺死的念頭,包含了方才因為丈夫的話愣在原地,沒有直接衝過來的自己。她湛藍的眼瞳閃現燦金色的光芒,腳底的血水開始滾出氣泡,等她準備轉身往屋外走去時,從掌心傳來的微小震動讓她一頓。

    她停腳,小心翼翼地將耳朵貼在嬰孩的胸口。

    噗咚、噗咚。

    聽見孩子的心臟仍然在跳動的魔女雙腿一軟,跌坐在地,等她緊緊地抱著孩子回神時,才發覺淚水混進了丈夫的血泊。

    她耗費許多魔力,甚至用上被列為禁忌的禁制,才成功維持那顆小小心臟的跳動。

    與此同時她也比以前更需要補充大量魔力,為了不引人注目,她重回那間被封在森林之中的小屋,沒想到當初陪伴自己許久的小貓,依然在那間屋內等待著她。

    起初,她對自己把小貓獨留在小屋感到愧疚,也不太敢在進食期間向小貓汲取太多精氣,但她可愛的小貓卻一如往常地依偎在腿邊,讓她填補喪失的魔力。

    為了找到能讓心臟依託的完美身軀,她花了許多年鑽研古代禁制。

    其中,某個需要不停專注在施放魔力的實驗,讓她一次性地耗掉太多魔力,在實驗結束的當下,過於強烈的飢餓讓她全身上下的血液恍若沸騰的熱水,令人難受到幾乎無法維持理智。

    餓得眼花撩亂的魔女,失手殺死了乖巧地讓她進食的小貓。

    她看著倒地不起的褐髮少年,愧疚與罪惡感直衝腦袋,她急著過去想確認小貓的狀態,卻發現少年支離破碎的支幹,被無數血肉絲線重新牽起,回到原本的位置。

    過了一會,少年緩慢地爬起來望向不遠處的魔女,一臉茫然。

    ——貓有九條命。

    剎那間,這個跟童話差不多程度的傳聞,重新浮上她腦海。

    她忍不住想,自己的孩子要是與眼前的小貓擁有同樣的體質,那麼當她的丈夫將匕首捅進心臟時,或許能夠僥倖地逃過一劫。她又想,要是自己也能有這樣的運和命,也許她的孩子就會有那樣該死的命運。

    但這份幸運卻只降臨在她眼前的小貓身上。

    不公平。

    她不是自願作為魔女出生,也不希望自己的魔女身分被人們視為災厄的象徵,更不樂見自己的孩子成為人們口中的惡魔。

    所以當她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直到最後一次親手殺死自己的貓咪的瞬間,她都在想為什麼這樣的奇蹟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明明她有著被人們視為奇蹟的魔力。

    在褐色小貓之後,她幾乎找不到有著相近體質的貓咪,就在她幾乎要放棄時,發現了闖入森林中的男孩和女孩。

    他們有著令人垂憐的身世,卻同樣擁有她渴望的體質。

    在歷經無數實驗,埋葬無數從市場買回來的小貓們之後,她終於抓住垂在自己眼前的那條名為希望的絲線——只要讓女孩替她生下擁有九條命的軀殼,再將那顆跳動的小小心臟,以禁制嵌入那具完美的肉體中就行了。

    那樣的話,她就能再看見那孩子的笑容。

    但她沒想到,與那顆小小的心臟融合後的軀殼,卻沒有在睜開眼的那一刻朝金髮的魔女,張開她記憶中那雙又軟又小的手,而是緩慢地爬行到癱坐在玻璃櫃裡的女孩那邊。

    她殺死了摯愛,也親手殺死陪伴自己許久的小貓,她一次又一次地踩在小貓們的血泊中發楞,就只是為了想再抱抱當年在懷裡抓著她的衣領,皺著臉對自己喀喀笑的孩子。

    她看著那孩子將雙手按在玻璃櫃上,突然沒能回神。

    直到從禁制中央滾落到她腳邊的玻璃罐發出聲響,她才愣愣地低頭,望向那已經空無一物的玻璃罐。

    「……不公平。」她低喃。

    魔女這才回神,她瞧了眼玻璃櫃裡潸然落淚的女孩後,將視線放在淡然地抱著孩子的巴頓。

    「你說的對,說的對。」她轉身,沒有主動從巴頓那兒將孩子抱過去,「該準備下一次的實驗了,下次一定能成功。」

    巴頓見自己成功將魔女的注意力,從女孩那邊轉移後才悄悄地鬆了口氣,在跟著魔女的身後離開小閣樓前,他轉身看向幾乎把整張臉都貼在玻璃上的女孩,讓她看看自己懷裡的孩子後才沉默地離去。

    從那之後,魔女就沒再親自抱過那孩子。

    在魔女的首肯下,那嬰孩甚至得到了能被巴頓抱著去探視親生母親的時間,儘管他不曉得魔女在想什麼,但那段短暫的相聚時光,讓一旁看著的巴頓有那麼一瞬間覺得,或許魔女還有那麼一點同情之心。

    說到底,魔女也是人類。

    就在這個念頭剛冒出不久,他在幫魔女整理古籍時發現幾張字跡已經糊掉了一大半的信紙,但紙張卻沒有任何泛黃之處,就連墨水看起來也是新沾上去不久。

    在幫助魔女實驗的這段日子,對禁制了解不少的巴頓,趁著魔女不在書房時讀了一下手上的信紙。

    ——巴頓,現在立刻過來庭院旁邊的小門。

    剛讀完信紙內容的巴頓狠狠地打了個冷顫,他望向發出聲音源頭的牆邊,只見一隻青鳥睜大深藍色的眼珠,將背脊爬滿冷汗的他映入眼底。

    所幸那只是隻傳信鳥,魔女沒能瞧見他方才的舉動。

    巴頓應了一聲,將手中的信紙夾回原本的地方,跟著前頭的鳥兒穿過開滿藍色花朵的小徑,來到魔女口中的庭院後方,在主屋這裡待了好些時日的他是第一次踏進這裡。

    整座山谷插滿了木牌,有些龜裂到看不清上頭刻的字跡,有些又清晰地像是剛立不久,一塊又一塊刻上了名字的

    粗大的枝條被削成大小相近的木牌插滿整座山丘,一個又一個名字模糊不清的木牌之間種滿黃白相間的玫瑰,隨風搖曳的花瓣被颳起的風,吹向萬里無雲的天空。

    他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思考,這些木牌的由來是不是跟那位喊自己過來的金髮魔女有關,而閃過他腦中的是那天在進食屋看見被支解的男孩。

    全身上下的血液直衝腦袋,所有器官都在叫囂著讓他逃離這裡,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但他這一步卻撞進身後那人的懷裡,被人按住肩膀的巴頓喉頭一滾,將頭往上抬時正好與魔女那雙湛藍的眼睛,視線相觸。

    「很漂亮吧。」魔女淡淡的,「這邊的花全部都是我種的喔。」

    「為、為什麼要我來這裡?」

    「下次就是最後一次了。」

    魔女沒有回答巴頓的問題,將目光拋向眼前那片由木牌立成的墓園,嘴角輕輕地往上勾。

    「這一次,我會自己來。」她輕聲,「如果還是沒能等到那孩子的話,我就帶著Yamino去找他吧。」

    巴頓一愣,他想起那幾張被畫上各種禁制的信紙,在那之中只有一張沒有任何與實驗相關的禁制圖示,只有一個他不曾見過的嬰孩模樣,紙張底部寫了一個小小的「Yamino」。

    那些他沒能想通的細節,在這一刻瞬間拼湊完成,他看著眼底倒映著那些枝條影子的金髮魔女,雞皮疙瘩爬滿全身。

    那天之後,魔女就經常以治療為由將女孩帶出了小閣樓。

    巴頓沒有被魔女帶出門,雖然他擔憂女孩的安危,但他沒有將時間耗費在恐懼與不安的情緒裡,他鼓起精神,趁著魔女離開的這段空檔,準備離開這裡的計畫所需要的各種東西。

    在與男孩一同待在小閣樓時,他全拿來畫各種奇怪的禁制,其他能在主屋內自由行動的時間,他則會偷偷地在主屋裡,將自己畫好的東西貼在隱蔽的角落。

    他計畫在魔女開始最後一次實驗的當天,帶著他們一起離開這裡。

    男孩抱著嬰孩,在玻璃櫃裡看著巴頓忙碌的身影。

    在巴頓眼中,那孩子像是一團有意識的肉體,在親眼目睹魔女的所作所為後,他實在沒辦法把那東西視為普通的嬰兒,但對女孩來說,那孩子無疑是這世上絕無僅有的珍貴之物。

    但男孩的想法,他始終沒能看透。

    起初,男孩像是憎恨著懷裡的孩子,千百般地不願從他人手中接過那軟嫩的嬰孩,也不願與其對上眼,但他卻會在孩子被絆倒在地上時,過去把孩子輕輕地抱起來。

    「記住這裡,Shu。」男孩指著玻璃櫃裡那塊凹凸不平的地方,「下次記得別摔在同樣的地方。」

    恰好捕捉到這一幕的巴頓,忍不住問:「那是你們幫他取的名字?」

    「是我先這麼喊他的。」男孩輕輕地,用衣服擦掉嬰孩掌上的砂石,「別人踩在你頭上不代表就要永遠低著頭,等到能夠回擊的那一刻,就要毫無猶豫地踩回去,讓他們看看你的鞋底長什麼樣子……知道了嗎?Shu。」

    被男孩命名為Shu的嬰孩,在他懷裡眨眨眼睛,伸長自己短短的手臂在半空中擺動。

    男孩低頭望著懷裡蠕動的嬰兒好一會,才又主動開啟話題。

    「吶,你覺得他是人嗎?」

    巴頓一愣:「客觀來說,應該是人類無誤。」

    「我和她不是兄妹也不是戀人,只是喜歡待在一塊,即便我們整天都黏在一起也從沒越線過,連親吻都沒有……但這孩子就這樣憑空出現在她肚裡,說是人類又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你覺得他是怪物?」

    男孩點點頭,下一秒又搖頭:「我不知道,他的出生可能就是個錯誤,但他有著和我一樣顏色的眼眸,和我們一樣有著貓的耳朵……他甚至認得出我是誰,會用軟軟的手抓住我的手指。」

    男孩說到這一停,用指尖戳戳Shu的臉頰。

    「有時我會想,如果他真的是惡魔或什麼怪物的話也沒關係,只要能像個普通人一樣,和他一起生活就行。」

    他想過,如果他們能夠有一間小房子的話,屋內肯定會擺上一張柔軟的大床。

    他們能窩在棉被裡一覺到天亮,睜眼時或許還能聞到外頭傳來的麵包香氣,他們可以普通地牽著手走在街上,不會被大家投以異樣的視線。當然,就算沒辦法擁有這些也沒關係,只要他們待在一起,就能去任何地方。

    只是多了一個孩子的身影,從兩個人變三個人而已。

    巴頓聽著男孩的描述,在腦中跟著描繪出的他們臉上洋溢著幸福笑容的藍圖時,忍不住跟著笑了一下。

    「如果你要一起的話也可以喔。」

    男孩握著Shu的手輕輕地舉起來,笑著對巴頓揮了揮。

    巴頓心底一緊,自從親眼看見魔女對男孩做的事,沒幫上忙的愧疚與罪惡感經常在夜晚造訪,讓他無法直視那兩人的目光,逃避了好一段時間。

    但這樣的他,卻被男孩邀請到他畫好的未來之中。

    巴頓敏緊唇,努力不讓眼裡蓄滿的淚水滴在自己好不容易畫好的圖紙上,只低聲地對男孩應了聲好。

    但那張藍圖,還是沒能好好地傳達出去。

    那天晚上,已經出門好一段時間的魔女,拎著女孩的衣領推開小閣樓的木門,及地的金色長髮拖過去的地面,冒出鮮綠色的苔癬,整間房被染上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味。

    魔女沉著臉,鬆開她的衣領讓奄奄一息的女孩倒在旁邊後,喃喃自語。

    「不行……還是不行……」

    男孩看著魔女的腳步往自己的方向過來時,不祥的預感陡然升起,被鎖在玻璃櫃的他沒辦法撞碎玻璃逃跑,也沒能向那個不久前被魔女催促著離開的巴頓求助。

    他把自己縮在玻璃櫃角落,安撫孩子的同時瞪向離他們越來越近的魔女。

    男孩咬牙:「不是說好,完成你的心願後就放我們走嗎?」

    魔女沒有答話,將掌心按上玻璃櫃的瞬間,表面從她掌心的中央開始往四周龜裂,「啪」地一聲,整片碎裂在地。

    把嬰孩緊抱在懷裡的男孩,手臂被無數飛散的碎片劃傷。

    一語不發的魔女,不顧自己還光著雙腳,逕自踩進滿地的碎玻璃上,在男孩看過來的同時,食指往旁邊一勾,某個東西便從小閣樓的角落直直的飛往魔女手中。

    她握住手中的匕首,湛藍色的眼瞳中不見任何光芒。

    她雙唇微啟,嘴裡不停喊著「還給我」,左手拉住男孩的臂膀,另一手將刀子高高舉起,往睡在男孩懷裡的嬰孩刺去。

    在刀刃揮過來的剎那,男孩咬牙側身,用厚實的肩膀往魔女的方向一撞,趁對方腳步踉蹌,順勢從魔女的臂膀與腰部的間隙往前衝。

    一瞬間,男孩就拉開了自己與魔女的距離。

    他沒有理會刺進腳底的玻璃碎屑,腦中只想著加快步伐,往門口狂奔。

    面色蒼白的女孩在男孩衝過來前,吃力地撐起自己的身體,拉住男孩朝自己伸出來的那隻手,任對方加大力道把自己拉起身。

    只要翻過凌亂的桌面,他們距離通往走廊的大門就只剩一小步。

    魔女一臉淡然地抬手,打了個響指。

    只一秒,微敞的閣樓木門被重重地闔上,男孩急得用自己的身體去撞,但那厚實的大門依然紋風不動。

    「我思考了一下還是覺得不對。」魔女緊握手裡的匕首,「為什麼只有那孩子遭受那樣的命運,為什麼?」

    他把嬰孩塞進旁邊的女孩懷裡,拿起方才藏起來的玻璃碎片,將尖端對準金髮的魔女。

    「我不曉得你在講什麼。」男孩沉聲,「如果你沒辦法完成自己的心願,也沒辦法讓我們脫離貓咪的身分,那就讓我們帶著Shu離開。」

    「Shu……」

    聽見這個名字的魔女猛地回神,她將目光定在孩子身上:「不、不!那孩子不叫這個,我和他為了那孩子的名字想了老半天,因為他明明誕生在漆黑的夜晚,卻有著……有著……」

    魔女說到這一停,瞪大雙眼。

    「我為何想不起來他的模樣?」

    魔女神色大變,立刻用魔力在閣樓裡東翻西翻,桌面堆起來的書冊被一張張抽離。

    男孩趁著魔女顧不上這邊時,警戒地帶著女孩後退了一步,用手中的碎片尖端小心地插進鎖孔,試圖在對方察覺前撬開門鎖。

    沒多久,身後不停傳來的刷刷聲響,驀地一停。

    魔女看著被自己翻出來的某張信紙,珍惜地把它壓在自己的心口上。

    「Yamino,他叫這個名字。」默念了幾次名字的金髮魔女,做了一個深呼吸後吐出一口長長的氣,自言自語,「既然直接來也不行的話,就只能先讓你們成為養分,再讓那孩子把東西還回……」

    喀擦。

    魔女轉頭,只見成功撬開鎖的男孩,正試圖推開門板。

    她默念了一句,就讓手中的匕首直直的往男孩身側飛去,一道風掠過他們之間,等男孩意識到發生什麼事時,刀刃已經沒入門板。

    魔女不慌不忙地緩步上前,就在她開口想讓兩人別大驚小怪時,男孩卻毫不猶豫地拋下手裡的利器,拔出插在門板上的那把銀色匕首,緊握刀柄。

    而他身邊的女孩,抱著孩子躲到他背後。

    「別緊張,我會盡量讓你們感受不到痛苦的。」魔女,壓平了貓耳朵的男孩伸手,「等你們這邊結束就換那孩子,得先把他裡面的東西拿回來才行……嗯?」

    如雷一般的赤金光芒閃過魔女眼尾,她的手停在半空中,疑惑地讓視線順著光流的方向移動,那道流光落地的盡頭處,仔細一瞧能看見小小的圓輪圖樣,中央被畫上焰火的符號。

    魔女眉頭一皺,她不記得自己在閣樓裡設了那麼奇怪的禁制。

    就在她在腦海挖掘相關記憶時,腦中突然閃過某個身影,她大驚失色地抬頭往天花板一看,只見原本透明的玻璃上,不知何時被刻上一道又一道細細的紋路。

    她雙目圓瞪,怒氣從心底直竄上腦袋。

    不遠處的男孩抓住魔女仰頭停頓的那瞬間,把身體微微一蹲,後腳用力一蹬,往魔女的方向衝過去。

    魔女冷哼一聲,讓雙手裹上一層以魔力製成的膜,空手握住刺過來的刀刃。

    「孩子,你怎麼會覺得這個能傷到……」

    話語未落全,就見女孩將門往外一推,迅速地把孩子推出門外。

    魔女一愣,熟悉的身影映進她眼中,只見脖子被拴上鐵鍊的褐髮小貓在外頭彎下腰,一手抱起被推出去的嬰孩,另一手拿著長了幾朵金雀花的枝條。

    巴頓望著愕然的魔女,將手裡的枝條重重地往地面一頓。

    一瞬間,只有幾枚花瓣的枝頭盛放成簇的金黃花朵,泛著銀綠色的複葉飄散在空中,喚起外頭寧靜的深山蟲鳴。

    魔女面色一沉,她舉高手臂想隔空用魔力把嬰孩撈回房裡,但那些細小的複葉黏附在她施放的魔力之上,觸動事先布置好的圓輪禁制,點亮了禁制中央的焰火圖樣。

    紺紫的焰火禁制裹著明黃的外炎,從禁制的中點往外開始燃燒,濺出的火星飄落在他們之間。

    「——巴頓!」

    魔女無法置信地朝門外那人發出怒吼,但她的吼聲卻被女孩那雙滿是傷痕的手,連同那扇厚重的門板,一起關上。

    大門緊閉的剎那,房裡所有可見的縫隙全被炎火填補起來,將裡面不斷傳來的撕心裂肺的吼聲與讓人畏懼的碰撞聲,一起被縮在巴頓眼前這小小的閣樓之中。

    巴頓全身僵硬地站在門外,他現在應該要立刻離開這裡,但方才女孩趁著幾秒的時間跟他說的那句話,還在腦中徘徊。

    『雖然我們討厭自己身上流的血液,時常厭惡自己經歷過的一切,但這孩子不一樣,我相信他會擁有最棒的人生……你也是。』

    女孩沒有拋下身後與魔女纏鬥的男孩,笑笑地看著爬向巴頓的嬰孩。

    『無論是你還是那孩子,都要繼續活下去。』

    他瞥向睜大眼睛看著自己的Shu,緊握手裡的枝條後毅然決然地轉頭就走,他找著原先的計畫,沿著事先規劃好的路線走出主屋大門。

    一路上,他將已經備好在囊袋裡的花瓣撒在地上,讓冰冷的地面留下一朵又一朵的金黃花瓣。

    最後,巴頓將手中的金雀花枝條,掛上垂在門邊的鐵勾。

    雖然他沒辦法像魔女那般使用龐大的魔力,但他在被逼著苦讀那海量的古籍時,意外地發現只要有些許使用魔力的資質,就算沒有儲存魔力的器官,也能向周遭的生命之物借取力量。

    儘管向自然之物借取力量,必定得返還相同價值之物,但他不在意這些,低頭念出已經牢記在腦中已久的那串禱詞。

    不過一會,原先還能聽見吵雜聲響的屋子,「轟」地發出巨響。

    被撒在屋裡的金雀花瓣成了這場大火的引信,將半邊的夜幕染上一片殷紅。

    這天晚上,看不見任何星星。

    巴頓摀住嬰孩的雙耳,站在遠處的樹林望著魔女的屋子在火光中逐漸崩落。

    墜落的屋瓦將金髮魔女的身影從記憶中剝離,屋瓦墜地的劇烈聲響,讓女孩和男孩曾對他說的那些話,化作他耳邊那一陣又一陣的嗡鳴,宛如夏日在深山轟然大響的蟬聲。

    讓人莫名地心悸。

    他待了好一會才回神,深吸一口氣後帶著Shu離開這個地方。

    成功逃脫出去的巴頓,沒有打算帶著Shu一起生活,雖然他對這孩子的存在有些許疙瘩,但他希望被那倆人視為寶物的孩子,能像女孩所言,過上富足而美好的一生。

    於是,巴頓將懷裡的嬰孩連同他的姓名,一起交給能夠信任的人。

    在那之後過了幾年,巴頓過上比之前更好的生活,他像個普通人一樣穿梭在喧囂的人間,偶爾他會突然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覺得自己經歷過的那一切其實全部都是一場夢。

    一場會讓他在半夜驚醒的可怕夢魘。

    但若真是噩夢,為何又讓他撞見魔女汲取人類精氣,再殘酷地將其殺害的光景呢?

    巴頓緊張地逃離現場後,從漫長的茫然之中清醒過來——即便他成功殺了一個魔女,世界也沒有因此好轉。

    他想起女孩對自己說過的那句話。

    巴頓不曉得那孩子最後去往何處,但無論他待在哪都跟他一樣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與他呼吸同樣的空氣。如果想讓有著同樣命運的孩子們,在這世界繼續前行的話,必須得剷除所有魔女才行,就算只為了那個孩子也是。

    但僅憑一以之力,沒有任何魔力的巴頓無法殺死那些與怪物無異的魔女們,而對他來說最好的方法,是大量性地一次解決。

    後來,他發現那群瘋狂的魔女們會在萬物盛放的季節舉辦慶典。

    只要在那裡,將他們一網打盡就行。

    開始計畫後幾年,巴頓憑著自己的力量爬上能夠施展足夠權力的地位,成為人類與魔女之間的溝通橋樑,並成立促進兩邊和平的協會,而這樣的位置能夠很好地替他掩飾執行計畫時的動作。

    他照著記憶中金髮魔女做過的方法,將某些不擅與人交流的魔女引導至無人之地,再悄悄地取其性命,將他們的血肉混以魔力,製成能夠止餓的人造血漿,再利用自己廣闊的人脈,分送給各地的魔女。

    那些成癮的魔女們,會在未來的在瓦爾普吉斯之夜上「意外地」發狂,並且會「不小心」地用魔力殺害旁邊的其他魔女,而為他帶來成功的青鳥般的存在,會是古老的魔女家族。

    有著古老血液和權力的魔女,最適合幫他揭開這場派對的序幕。

    為此,巴頓打探了不少魔女家族,當他瞧見書上記載的某個家紋時,不禁停下在文字裡逡巡的目光——那是一個由金色線條勾勒而出的獅頭。

    這個家紋讓他想起,在進食屋時金髮魔女對男孩高高舉起的那把匕首。

    巴頓不認同金髮的魔女曾灌輸給他的那些知識和理念,但唯獨只有魔女說過的「你是個幸福的孩子」這句話,他不得不贊同。

    「……找到了。」

    巴頓垂首,望著在圖示旁邊標出來的歷代家族首領的名字,微微一笑。




    「Kaneshiro.」




    Luca轉頭,只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走出人群,藏青色的領巾繫在純白的襯衫之內,恰好遮住他說話時滾動的喉頭。

    他走到Luca跟前行了個禮,就像從書裡走出來的紳士一樣。

    「晚會的餐點還行嗎?」他問。

    Luca笑了笑:「我覺得很棒,尤其是最後上來的芒果蛋糕,光是這道甜點就把晚會的格調拉到最高……我非常感謝芒果的存在,當然也謝謝您在瓦爾普吉斯之夜開始前舉辦這場晚會,巴頓先生。」

    褐色的髮絲間已經開始冒出些許銀白的男人,和藹一笑:「開心就好,不過讓你提前好幾天過來準備,抱歉啊。」

    「沒關係,早點來也好。」

    「嗯?」

    「老實說,在過來之前我跟家人吵架了。」Luca垂下眼簾,「那孩子讓我帶他來但我拒絕了,結果他……他好幾天都沒有跟我說話,還弄亂我整理好的行李。」

    Luca說到這,頹喪地低頭說:「我早點來的話,他或許就不會那麼討厭我了。」

    「這樣啊,當初為何拒絕他呢?一起帶來看你的演說不好嗎?」

    Luca晃了晃杯緣夾著橙皮的雞尾酒,將唇湊到杯緣微微地抿了一口後,才悠然地將視線聚焦到眼前露出困惑神情的男人身上。

    他輕輕地笑了一下,說。

    「因為這裡太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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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女的貓咪飼養準則》

    第七條:KANESHI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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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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