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出药剂师会遇见试剂成灵吗“今天的任务结束了,棘刺干员。”罗德岛的最高长官放下了手中的最后一份文件,转头看向明显在神游的助理,“……或者我该问问你,你今天在苦恼什么?毕竟关心干员心理健康也是必须的。”
黑发的阿戈尔似乎有些迟疑,蹙眉思考了一会儿,沉默不语。半晌,他才开口道:
“博士,我知道你同样也精通药剂学。所以……你曾经碰到过做出的药剂成灵的事吗?”
他看起来颇为困惑。
事情还要从昨天说起。
成功研制药剂前总是会历经各式各样的失败。很不巧,棘刺碰上了最糟糕的一次:当他滴加某种反应液时,不知出了什么问题,下一刻试管中就冒出了大量泡沫,伴随着嘶嘶的响声。片刻后,它砰地一声爆炸了。
不过幸运的是,这间实验室及使用者的防护措施都很到位,实验者本人和各类珍贵的器具样品等都毫发无损——呃,如果忽略他们都蒙上了一层烟灰的话。
唯一的受害者大概只有被猛地砸到墙上,目前正摇摇晃晃艰难坚守岗位的门了。不过棘刺看起来已经习以为常了,甚至熟练地抬手打开了中央净化系统。
烟尘被抽干净后,阿戈尔摘下了面罩和防护镜,捋了捋有些汗湿的额发,拿起笔记录下实验数据作为参考。
棘刺的表情很平静,像是习惯了一次又一次的改进与调整。但是,当他收起报告转过身时,却陷入了罕见的怔愣。
恰好在爆炸那一刻路过的黎博利也陷入了同样的沉默。他想:现在说我其实是路过的话还来得及吗?……要不还是说个笑话缓和一下气氛吧,实在太尴尬了!
于是极境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说:“兄弟,我其实是你刚刚的试剂变成的,你信不?”
棘刺回想了一下试剂最后呈现的模样——乳白色,液面浮有少量红色漂浮物,底部有部分黑色沉淀:“……”
他又仔细看了看眼前陌生的黎博利——整体白发,有一缕红发,脑后则为黑发:“………”
实事求是的阿戈尔认真比较了一下二者,然后信服地点了点头:“嗯。”
“……不是,你不会真信了吧?”黎博利震惊道。
“怎么想这都不可能吧?”博士听完也是一阵沉默,怀疑棘刺是觉得值班太无聊于是想了个笑话,很有他的风格,只可惜有点蹩脚。
“……但是真的很像,比如颜色之类的。”阿戈尔坚持己见,“而且我问了其他人,他们看到他和样品对比以后都很震惊,直说什么‘这也太像了’。这难道是巧合吗?”
博士陷入了无言。现在罗德岛的最高长官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平常给棘刺安排的任务太多了,以至于对方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
他诚恳道:“说真的,棘刺,你要不去蜜莓那里看看吧,听说她最近在开展心理诊疗业务,我可以帮你安排名额。”
“所以你当时就是那么说的?”极境不可思议道,“怪不得博士忽然给你免了一个月的任务!”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极境被噎了一下,补充道:“......而且你现在看起来像带薪休假还觉得没什么。”
阿戈尔有些莫名其妙:“本来就没什么啊?你要想也可以去找博士说。”
“……听说最近凯尔希医生值班,还是算了吧。”黎博利眼神游离,时不时偷偷看一眼柜子里的药剂。棘刺没理会对方,转而掏出一叠报告,开始核算并整理数据。
“……我说错了,你只有带薪,没有休假。”极境惺惺改口。
在极境第十三次提议做药液摔炮后,棘刺终于没法假装自己没听见了。
他道:“听起来不错,如果你手头没有实验项目要完成的话。”
黎博利一噎,但还是不死心地说:“可是真的很有意思,我跟你说兄弟,这个配方可是我的珍藏……”
阿戈尔迟疑了一下:“……让我看看。 ”
当晚他们便有幸获得了挂舰桥的限定名额,中控室则连夜发布了即将停水三天的公告,提醒所有干员提前做好准备。
“你的构想和实验思路都很新颖,”某天整理报告时,棘刺说,“但是你的理论基础真的太烂了,我一度以为你是托关系进罗德岛的。”
原本躺在床上的极境闻言,捂住胸口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棘刺,有你这么说兄弟的吗?我承认我是个人见人爱交际广泛的大帅哥,但是也没必要利用我的人脉干这种事啊!”
棘刺一阵无语,低头从包里掏出一份实验报告,其上龙飞凤舞的字迹颇为眼熟。阿戈尔伸手指了指上面的使用陈述:“材料用量正确,状态正确,反应时间控制恰当(黎博利颇为骄傲地捋了捋自己显眼的红毛),但是——”他话音一转,面无表情道,“不过,你猜为什么目标产物要叫聚酸酯组而不是酮凝集组?”
极境伸头,就和自己先前自信写上的“原材料:酮凝集”面面相觑了:“……”
“这绝对是个意外!”大帅哥反应迅速,立刻并起四指坚决地说,“我向奶昔碎碎乐保证!”
阿戈尔怀疑地打量了对方一会儿,忽然产生了新的想法:“或许我想错了,你如果真是被伊比利亚势力安插在我的实验室的话,那肯定是被派来糟蹋我的材料的。”
“……还真不是!”极境大叫,“我可是通过正经途径来的!”
极境确实没有说谎。甚至,与其说他是居心叵测的潜伏者,不如说他是无辜被波及的人。用他本人的话来讲就是“我只是接了个活帮罗德岛办事处给中立派送个信,结果就被真正的潜入方当成探子给抓了!”黎博利也实在是倒霉透顶,临时关押他的地方刚好离某个放射性检测不合格的源石化工厂很近,所以被解救及调查后才会得到临时驻舰观察的资格,以此补偿这位临时信使受到的无妄之灾。万幸的是,目前来看他暂时没有感染源石病的迹象。
然而棘刺听完后不为所动,只是问了一句:“所以,为什么要把你安排在我的项目组?”
极境倒是毫不在乎,直接勾上阿戈尔的肩膀笑着道:“能有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大帅哥我阳光热情人见人爱,所以博士才会派我来感化你这个死气沉沉的家伙啊!”
阿戈尔没再说什么,只是觉得这只黎博利实在有些吵闹,但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内,而他一向不在乎旁人,也就无所谓了。
但棘刺显然低估了一个过于自来熟的黎博利室友兼同事对他的影响程度。极境总是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想法,甚至还能说服他一起去实践。阿戈尔虽然并不执着于按部就班,但频频被打乱的计划还是让他有些不适应。
然而,其他人并没有这种想法,甚至刚好相反。博士在棘刺下一次的例行值班时笑着说他“看起来过得不错”,就连认识的干员向他打招呼时也会说上一句“你最近状态挺好”。
真的有吗?棘刺不确定,但是极境确实改变了他不少:这个爱操心的家伙总是习惯照顾别人,成为室友后更是自顾自担任起了监督他正常生活的责任。
只在乎药剂进度的阿戈尔常常为了一个可能的配置方案研究到昼夜颠倒,作息不规律也就成了理所应当的结果,但是黎博利一来,就宣称要帮自己的兄弟改掉这个不好的习惯,为此养成了和棘刺同进同出的习惯,并且在实验室创造出了无数让这位高级药剂师无言的“顶级”实验及其报告。
棘刺对此发表了感想:“虽然我减少了呆在实验室的时间,但只是因为也想减少极境呆在里面的时间而已。”
极境很不服气:“明明我的实验做的那么有创意!报告写得那么漂亮!”
“很好,”棘刺道,“现在你去医疗部把这话再对凯尔希说一遍。”
极境马上安静得像已经被挂在了舰桥上。不得不说,棘刺已经掌握了对付不依不饶坚持歪理的黎博利的正确方法。
总的来说,除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意外,极境确实称得上一个合格的室友。
一段时间后,黎博利自认为已经完美完成了博士交付的任务,成功将自己的好兄弟的生活习惯调整至了正常。但他不知道的是,阿戈尔仍有轻微的失眠症状。在极境以为对方已经睡着,才回去睡觉后,棘刺总是会在他闭眼的下一刻睁开眼睛,起身,披上外套,然后站在床前专注地注视着他的睡颜,确认极境真的睡熟了才会回去。
棘刺说不出此举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但是确实让他有了一种奇怪的安心感,像一种不可言说的仪式感,实际没有特殊效用,但是施行完毕即为最强效的镇定剂。
黑暗中,阿戈尔常常如此长久地注视着他,如同大海长久地注视着阿戈尔人。
“具体就是这些吗?”她问。
棘刺点头,补充道:“而且我的视角很奇怪,像是在看一场第一视角的电影,能看到一切,但是不知道所有的前因后果,也操纵不了自己的身体,偶尔才能感受到一点那个‘我’的情绪。”
“那也只是正常做梦会有的情况吧,光是这样其实没必要来看心理医生的。”年轻的医生放下笔。
“主要是这些梦确实已经影响到我的生活了,比如说我无法主动结束做梦,只能等梦境里的一天全部结束,梦里的我亲眼看着极境睡着以后才能醒来。”棘刺无奈地说,“然后,我就发现我快迟到了。至于看医生是我朋友推荐的,我其实无所谓,能解决问题就行。”
“嗯,醒不过来……”心理医生认真地记录下新的笔记后,思考了一会儿道,“这样,你回去观察一周,看看梦里有没有新的情况,我再给你可能有用的建议。”
棘刺知道自己又在做梦。
他的手里握着一管药剂,虽然他完全看不出其中的成分,但是身体已经自然而然地继续了配置的流程。棘刺见惯了这样的情形,甚至已经预判到下一刻某个家伙的声音就要响起,带着对方特有的热情和活力——
——但是没有,什么也没有。实验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破坏死寂的声音,只有滴加试液时的轻微嘀嗒声完美融入其中。
或许极境出任务去了。棘刺想。早和那家伙说过要慎重加入罗德岛,他们描述的理想伟大却遥远,所需要的付出沉重漫长,比不上黎博利本该追求的短暂却珍贵的自由。
每日试验的结果还是失败。棘刺习以为常地摘下护目镜,决定先去博士那里看一下。
阿戈尔推门进去时,刚好和罗德岛的最高领导人对上视线。他们相视了一会儿,棘刺神色不变地反手带上了门。
“棘刺干员,”博士首先开口,“截至今天你已经从一线退役一年多了。”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去战斗。”棘刺平静道。这倒不是假话,毕竟他每晚仍习惯保养自己的剑,每周三次体能训练也从来没缺席过。
博士摆摆手:“不,罗德岛尊重每一位干员的个人意愿,我也并不会强迫你这么做。事实上,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她顿了一下,“……你也看到他了吧?”
棘刺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说那是谁,但忘记了他并不能左右梦中的走向,只能听见自己陈述着:“是的,我看到他了,应该是源石技艺的影响。”
看到谁?他仍不明所以。
博士似有所感,接过话头继续了交谈:“看来是范围性影响啊……有点棘手,但对你来说反而算好事。能再次见到那个家伙——哪怕是假象,也是一种安慰吧。”
棘刺隐隐察觉到什么,呼之欲出的真相让他顿生厌烦,但是躯壳仍不受控制地走向最终的揭秘,甚至不屑于掩饰真实的反应。
阿戈尔的语调冷静到近乎无情:“——但还是假象。”
博士大概也没料到棘刺会这么直接,一时没维持住游刃有余的样子,怔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试图补救:“好吧,这还真是有你的风格,就像你当初坚持要研制治疗药剂,从根本上解决源……”
“不过,”棘刺打断了她,“重新认识一遍那家伙的感觉还行。”
“这就是全部的新情况了?”
棘刺没作声。他这次来后沉默的时间很长,像一直在思考一些从未想过的事情。
心理医生也不催他,只是又给他换了杯热茶,然后兀自翻看着先前的谈话记录。
早该看出来的。棘刺想。如果说之前现实的他是一头雾水半知半懂,那么梦中的他就是心知肚明却偏要配合那个也懵懵懂懂的虚影玩闹。无数的暗线都暗示了最终的走向,但没人在乎解密规则。
极境只会想出各种出格的做法,然后说:嘿,兄弟,来试试这个!而棘刺根本就是一开始赞同的那个人。
这种默契从未消洱,哪怕……死亡到来。
良久,医生终于主动打破了沉寂,抛出了一个很大胆的猜想:“……所以,你爱上他了?”
“我不知道。”棘刺犹豫了一下,诚实道。
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情绪。药物反应可以通过生理现象初步判断,但是自身的激素反应却是远比前者复杂的研究对象,也并没有合适的参照体进行对照,只能凭自己的经验摸索观察。
“但是……就像一种本能一样。”他补充说。他不明白这一切,但是已经本能地做好了选择。
“而你甚至不知道现实中是不是真的存在这么一个人。”她指出。
棘刺神色淡淡,像是早已料到会面对这样尖锐的问题。
“嗯。”他只是这么说。
“很遗憾没能解决你的问题。”诊疗时间结束后,医生送棘刺出门时如此说道。
棘刺摇摇头表示并不在意,事实上他来时也没抱能彻底解决的期望,或许他只是需要一场倾听而已,只是执著地想要给那场荒诞又真实的梦境一个完整的休止符。
医生露出一个微笑。完全掩上门前,棘刺忽然听到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说不定,不期而遇是真的会发生的呢?”
棘刺听到了,但不可置否。
步行去停车场的时候,天空中忽然飘起了续续的小雨。行人纷纷躲避疾走,但棘刺没有什么急事,也不在乎这点微不足道的雨,仍按照平常的步伐走向预期的目的地。
忽然,一道阴影笼下。他抬头,看见一把伞微微朝他倾斜过来。
遇到了过分热心的人?棘刺皱眉。实际上他并不习惯接受这种好意,哪怕它和某个家伙给人的感觉及其相似。
他打算直接回绝:“不用了,你……”
伞轻轻一转,他终于看清了撑伞的人的面容。扑面而来的熟悉感一时间让他哑声。
极境撑着伞,冲他眨了眨眼,笑着说:“兄弟,你看起来真酷!要不要认识一下?”
END.?
一点不负责任的售后:
1.低情商:你是伊比利亚派来潜伏在我身边的
高情商:你是来糟蹋我的材料的(棘刺语)
2.博:感觉给棘刺批的材料太多了但又不好马上削减,那就把极境调过去吧
鸟:痛击我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