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凛】解离(新)(避雷:含栗子被人抹布,零被人下药之后和别人上床的情节,零和别的o有个孩子)
(本文是abo设定,因为情节过于在别人雷区蹦迪所以把避雷写在最前面,你要是雷以上千万别看,要是手贱看了,那你也不许骂我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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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离
00.童话
从很小的时候起,零就开始给凛月讲童话故事了。
彼时的朔间零还是小小一只,五十音记熟了就把这个任务大包大揽在了自己身上,繁忙的课业之余,小小的孩子总是手捧着一本绘图丰富的童话书一字一句认真地读着,然后等到深夜降临,他就可以穿着宽松柔软的睡衣和另一个更小一点的孩子在床上挤作一团,把自己努力奋斗了一天的结果向对方展示,后来再长大一点,为了让不能外出的凛月尽可能开心一些,零就把童话里的那些主人公全都改成了他们两个。
“为了救出被魔龙抓走的哥哥,凛月王子带上了最锋利的宝剑,朝着茂密的黑暗森林踏出了第一步。”
“小凛月翻过高山,又越过河流,在月亮爬上夜幕中的最高处时,终于抵达了被荆棘所包围的洞窟……”
“勇敢的小凛月一剑刺中了魔龙的心脏,历尽艰难险阻,他终于救出了他的哥哥。于是兄弟二人一同回到了属于他们的城堡,从此以后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小小的糯米团子每次听到这里都会在哥哥的怀里开心地笑成一团,那双红宝石一般的眼睛亮闪闪的,里面好像住了两颗小小的明星。
“那,以后凛月也能和哥哥永远在一起吗~?”
“当然,凛月一辈子都要和哥哥在一起哦。”
彼时的朔间凛月总是会因为零的一句承诺开心上许久,小小的孩子从心底里认为,他是真的能和自己最喜欢的哥哥过上一辈子,只是一辈子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又太难了,小小的孩子期盼着长大,因为只有长大了身体才能一点点变得强壮,只有长大了才能和哥哥一起去到外面那个更明亮的世界。
可许多年过去,凛月其实还是最怀念能和哥哥一同挤在被窝里,听他给自己讲童话故事的那个时候,那时候的他们天真而又快乐,他还能缩在哥哥的臂弯做一个永远在一起的美梦。
——兄长,不,哥哥。
——其实你早就知道童话故事什么的都是骗人的,不是吗……?
01.成长
“那个啊,凛月如果能分化成Omega的话,是不是就能永远和哥哥在一起了?”
在朔间零分化成Alpha的那个晚上,小小一只的凛月照例在睡前把自己团进了哥哥的怀里,对于还没有分化的小孩子来说,Alpha极具侵略性的信息素还只不过是印在书本上的一个生理常识。
“嗯?凛月想分化成Omega吗?”
零熟练地给弟弟掖了掖被角,虽然白天的分化让他的身体略感疲惫,但只要凛月在他的身边,不管怎样零也能立刻恢复精神,他的凛月不过小小一只,把人抱在怀里的时候,刚好能嗅到对方身上牛奶般甜美的气息,像是只软糯可口的麻薯团子。
“嗯,因为书上说Omega能永远和Alpha在一起,这样就算我们是兄弟也没有关系了吧?”
尽管在零的眼里,他的凛月除了变得愈发可爱之外并没有其他什么改变,但实际上随着时间的流逝,得到了成长的凛月已经不再是什么都不懂得的小孩子了。
——学识,常识,道德,教养……
从各种地方汲取到的知识充盈着这个孩子,成长的代价往往就是不得不放弃幼时的一些梦想,而“兄弟是不可以结婚的”这一伦理知识则成功打碎了凛月人生中的第一个梦想,但显然小小的凛月并不想就此放弃,哥哥对他的重要性无与伦比,为此凛月又去翻了不少书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Omega这条路,他迫切地想要得到哥哥的肯定,因为在凛月的认知中,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是他的哥哥所不知道的。
但零一时间却是陷入了沉默,十一二岁的孩子还不懂得所谓的“爱情”,他们只是单纯地想让最喜欢的人永远陪在自己的身边,而最有效的手段便是“结婚”,至于原因,当然是因为凛月最喜欢的童话故事里就是这么说的。
可零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尽管他只比凛月年长了一岁,但从小接受了精英教育的零却拥有着超过了成年人的知识量,只是越是了解那些知识,零越是知道世俗的偏见根本不会允许兄弟之间的爱恋,如果这种事发生在普通人家,那对于那户人家的父母来说这种消息无异于天塌地灭,可这里是血脉至上的朔间家……
“哥哥之前确实在家族的藏书里见到过这样的先例。”
“如果主家的两个孩子分别是Alpha和Omega的话,那秉承着血统至上的理念,这两个人的结合就会被家族祝福……”
可零没有说的是,朔间家几乎从未出过Omega,至少在他所能翻阅到的族谱中,历代朔间族人不是Alpha就是Beta,那么凛月分化成Omega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甚至可以说这种事是根本不可能的。
“不过啊,不论凛月分化成什么性别,哥哥都会一直爱着你的……”
“我保证,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彼时朔间凛月的答复是落在哥哥唇角边的一个吻,软软的,带着丝丝牛奶的甜香,他笑得毫无阴霾,是降临在这栋晦暗而不见光的宅子里的唯一的天使。
“嗯!凛月一辈子都不要和哥哥分开!”
于是时间的车轮缓缓向前滚动,凛月没有再执着于自己尚未分化的第二性别,因为他始终无条件地相信着哥哥说过的每一句话,所以纯洁的天使仍旧在无忧无虑地成长,他吸收着月光的精华,带着独属于孩童的天真与幻想不断地朝着下一个夜晚迈进。
然后在朔间凛月十二岁生日的前一个晚上,他分化了。
那是个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夜晚,零把他的小天使圈在怀里,柔声细语地给对方讲着睡前的童话故事,直至今天他都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自己给凛月读的故事是。
“就这样,凛月终于和哥哥互通心意,在海面上的第一缕阳光升起之前,他们相拥吻着紧紧抱住了对方,于是凛月的声音回来了,他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变成海上的泡沫了,因为从此之后,他们会一直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哥哥,凛月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哦~?”
“就算是念童话故事也不用特意把我和哥哥编进去吧……”
凛月白软的脸颊泛着丝丝红晕,似是因为这个过于幼稚的童话而有些不好意思,又似是单纯因为故事美好的结局而沉浸其中,有些难以自拔。
“但是凛月喜欢这种,对吧~?”
朔间零对于自家弟弟的心思从来都是一清二楚,他颇为坏心眼地揭穿了怀里小可爱的真实想法,然后毫不意外地看到凛月又往自己的怀里缩了缩,带着点点婴儿肥的脸颊在零的胸口前蹭了又蹭,过来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软软的:“哥哥欺负人。”
那之后他们两个好像又在床上亲昵地待了好久。
凛月说他还没有亲眼见过大海,他想让哥哥再告诉他一些关于海洋的事情,不过零其实也没有见过,只是他看的书多,对于海洋的知识到底比凛月知道得更为详细,既然弟弟要求了,他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便在月光的笼罩下相拥着躺在床上说起关于大海的故事。
最初凛月还会嗯嗯啊啊地做出回应,或者提出些问题,但后来却渐渐地不再有任何反应,小小的孩子只是更加拼命地往自己哥哥的怀里挤去,就算是整个人贴到了对方身上也全然无法感到满足,而那张白净的小脸此时已经经彻底被异样的红晕占据,本如宝石一般璀璨的红眸现在却是迷离到根本无法聚焦。
红晕,高热,迷离又恍惚的眼神……
朔间零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拿常备在床头柜里的体温计和退热贴,他本以为这只不过是原因不明的高烧,但是当那清冷而又干净的海洋般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时,哪怕是自认为稳重成熟的零也不禁愣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这世上竟然能有如此引人迷恋的香气,恍惚间他只觉得自己身处海边,清凉的海水蓝得醉人,它们一下接一下慢悠悠地拂过他赤裸的脚背,漫过他的脚心,似是某种无声的邀请。
——若是能够看看更深处就好了。
“哥……哥……”
如若不是凛月的呼唤,朔间零大概就会真的咬下去了吧?
而事实上当他从那意乱情迷的状态中回过神的时候,他的唇瓣几乎已经吻上了凛月后颈处的腺体。
“凛月,你,分化了……”
而且还是Omega,是按道理来说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朔间家的Omega。
毫无疑问这是个奇迹,这是个本不该降临在他们身上的奇迹,尽管朔间零在此之前从不相信所谓的神明,但在这一刻他却是真的相信了那个看不见的存在,神明拨动了命运的纺锤,成为了Omega的凛月便代表着他们的命运出现了新的可能性,现在,他们真的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他们不会被分开,不会被什么人斥责,他们的结合会受到家人的祝福,这份原本不容于世的感情会在家族内得到承认,所谓的童话原来真的可以成为现实。
“凛月,凛月你等等……”
“我去要抑制剂,哥哥马上就回来,你再等等……”
朔间零当时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他没来由地觉得自己和凛月的未来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保证,而作为娇贵的Omega,作为奇迹般诞生在朔间家的Omega,他的凛月从今往后绝对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虽说是家族的下任族长,但说到底现在的零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他的喜悦溢于言表,唇角都控制不住地上扬,就连平日沉稳的步伐也不禁轻快了几分,这个一向恪守规矩的孩子只有在那一天暂时地忘记了礼仪,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地就直接推开了父亲书房的门,以至于当他看到室内正在和父亲洽谈族中杂事的长老时才惊觉自己刚刚失了礼数。
“非常抱歉,但是凛月,那孩子刚刚分化成了Omega。”
“我觉得应该把这件事第一时间告诉您,而且他还需要抑制剂……”
“你说什么?”
被零称呼为父亲的那个男人难得严肃了起来,他收起往常面对零时那和蔼的笑容,赤红色的瞳孔仿若玫瑰燃烧殆尽后残余的灰烬。
“凛月,分化成了Omega……”
彼时的零虽说拥有了超越成年人的知识量,但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孩子,他不清楚朔间家的那些弯弯绕绕,也没能完全读懂父亲眼神中的暗示,在那一个瞬间,他只是下意识地将刚刚的话语重复了一遍,直到旁边的长老出声附和,零才堪堪回过了神。
“哈哈,这可是好事啊。”
那天一向严肃的长老第一次在朔间零的面前露出了笑容,可说是长老,其实他也不过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但族中的职位关系复杂,长老也渐渐地从身份的象征变成了某种特定的职位。
“回去吧孩子,侍者会把抑制剂送去房间的。”
“至于现在,你该回去和你的弟弟好好休息一下,毕竟今晚可还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呢~”
现在想想,当时的一切似乎都透露着某种诡异,沉默不语的父亲,笑得格外灿烂的长老,那是名为家族的怪物第一次向两个孩子展露出它腐朽而黑暗的一角,只不过当时的他们过于年幼,以至于在危险真正来临之前竟是都不知道应该逃离。
如果对家族再了解得透彻一些的话,自己是不是就能在这悲剧连锁的最初将其彻底斩断?如果他那时候能够再稳重一点,在进入书房前先敲敲门,或者等到长老走了再把事情告诉父亲,自己和凛月的结果是否会改变?
——如果他能够在第一时间带着凛月从这个家里逃走的话……
只可惜无论那天之后的零再如何后悔,这个世界上却到底是不会有如果的。
02.集会
“呐,哥哥,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举办集会啊?”
此时已是深夜十一点多,但凛月还是在侍者的陪同下乖乖清洁了身体,在换上了纯白的袍子后和哥哥一起被人带到了位于地下的集合大厅。
凛月紧紧攥住哥哥的衣角,指节因为过度用力隐隐泛了白,抑制剂的效果好得惊人,高热退去后,连皮肤下那些恼人的麻痒也消失无踪,可他的心跳却越来越快。
大厅里穿着白袍的族人们像一群游荡的幽灵,那些黏腻的视线不断在他身上爬行,他看见有人扶了扶反光的眼镜,镜片后兴奋到收缩的瞳孔;听见布料摩擦间泄露的窃窃私语,那些刻意压低的声调里裹着令他毛骨悚然的怜悯。最可怕的是他们嘴角的弧度,像用尺子量过般精准,在苍白的脸上划出完全一致的曲线。
“哥哥……”
凛月把脸埋进兄长后背,却仍能感觉到那些目光穿透衣料,在他脊椎上烙下灼热的印记,后颈残留的注射点突然刺痛起来,仿佛有冰冷的蛇顺着针眼钻进了血管。
零的喉间泛起一丝血腥味,他望着大厅里那些如牵线木偶般的白袍人,弟弟的小手在他掌心微微发颤,他能感觉到那些隐藏在“祝福”笑容下的视线此刻正如毒蛇般缠绕在凛月身上。
“没关系的,不论发生什么,哥哥都会保护凛月的。。”
凛月仰起小脸,纤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扑闪着细碎的光,他踮起脚尖时,后颈的抑制贴边缘泛起不自然的蓝光,像月光下的海浪般微微波动。
他拽着零的袖口,丝绸布料在他指尖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当零俯身靠近时,凛月闻到了兄长衣领间藏着的玫瑰的香气,和那些白袍人袖口散发的铁锈般的气息截然不同,那让他想起哥哥刚给他读过的童话书。
“凛月今年的生日愿望……”孩子柔软的唇瓣擦过零的耳廓,声音轻得如同贝壳里的回响,“是想去看看真正的海~♪”
幼时的凛月说话时尾音总是像个小钩子,带着独属于孩童的不谙世事的天真,零对这样的弟弟毫无抵抗力可言,如果不是担心凛月的身体,他肯定在第一时间就点头同意了。
零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弟弟后颈处那片泛着幽蓝的抑制贴,那里的温度比平日更低了些,像是深海礁石般的沁凉。
“可是没问题吗,凛月的身体.……?”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散在空气里,目光却紧锁着大厅尽头那扇缓缓开启的鎏金大门。
“没关系~”
凛月歪着头笑起来,唇畔露出小小的虎牙尖,他举起手腕,上面新换的抑制剂贴片在烛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
“医生说因为凛月长大了,所以症状也会随着年龄减轻些哦?”
“而且,我最近也能按时在白天起床了~♪”
“那等过一阵天气不那么热的时候……”
朔间零的话到底没能说完,随着长老的到来,这场特别的集会于午夜零点准时开始,而正如零所想的那样,这突如其来的集会,是为了他的凛月举行的。
12岁的生日,数年前的9月22日,那是朔间凛月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天,之后大概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每每闭上眼睛那天的场景都会在他的脑海里重播慢放,不论凛月如何努力,那天所发生的事情都像是挥之不去的噩梦,哪怕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仍旧纠缠不休。
即便是今天,凛月依旧可以清楚地回忆起那天发生的每一个细节。
他和零的对话被集会开始的钟声骤然切断。高台上,被称为长老的男人正用洪亮的声音宣读着什么,随后便吐出一连串晦涩古老的咒文。
年幼的凛月听不懂那些复杂的词句,却突然感觉哥哥握着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他仰起头,看见零的脸色惨白如纸,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小小的凛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印象里哥哥从未露出过这样的表情——恐惧、紧绷,甚至带着一丝决绝,凛月的眼眶瞬间发热,莫名的恐惧紧紧抓住了他的心脏,他下意识地想开口询问,可还没等凛月发出声音,零已经拽住他的手腕,近乎强硬地拖着他往人群外挤去。
平日里朔间零总是会刻意放慢脚步,迁就弟弟虚弱的体质,可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等待的意思,几乎是拖拽着矮他大半头的凛月快步向人群外挤去,如果不是怕奔跑会引来注意,他恐怕早已不顾一切地拉着弟弟夺门而逃了。
“哥…哥哥,怎么了……?”
凛月从未怀疑过哥哥的决定,他知道朔间零这样做,必然有他的理由。可此刻,哥哥紧绷的侧脸、急促的呼吸、以及攥得他发疼的力道,全都陌生得令人心惊。这份从未有过的慌乱如瘟疫般传染给年幼的凛月,尽管他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恐惧却已本能地在胸腔里疯狂滋长。
“得离开这里……立刻……必须逃出去……”
零的低语破碎在颤抖的呼吸里,然而这场仓皇的逃亡还未开始便已终结。刚接近大门,阴影里蛰伏的侍从便如鬼魅般现身,他们冰冷的手指扣住凛月纤细的手腕,硬生生将他从哥哥身边撕开,这还是朔间凛月人生中第一次,被人以如此粗暴的方式夺走了自己唯一的庇护。
年幼的孩子对即将降临的命运毫无察觉,他只是睁大盈满泪水的眼睛,望着被侍从死死按住的哥哥,零挣扎的身影在视线里逐渐扭曲变形,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凛月”像钝刀般割着他的耳膜。
没有缘由的恐惧攥住了心脏,此时的凛月一心只想挣脱束缚,跑回那个永远会向自己张开双臂的怀抱,可现实是冰冷的石台紧贴着他的后背,麻绳深深勒进腕间的皮肉,长老的低语化作无意义的嗡鸣,在过度惊恐的脑海中消散——唯有那张浮现诡异笑意的脸,在记忆里清晰得可怕。
而当金属颈圈“咔嗒”锁紧的瞬间,侍从往他腰下塞入的软枕突然有了可怕的实感。
然后黑暗吞噬了十二岁的天空。
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丝毫缓冲。侍者突然掀开那件纯白的袍子,布料滑落的簌簌声在死寂的殿堂里格外刺耳。
十二岁的身体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下。
介于孩童与少年之间的青涩轮廓,在烛火中泛着珍珠般脆弱的光泽,锁骨凹陷处盛着摇曳的阴影,胸前两点樱粉在冷空气中微微颤栗,腰线像未舒展的柳枝般纤细易折,那双并拢的腿白得晃眼,膝盖还带着孩童特有的圆润弧度。
骤然侵袭的凉意让凛月浑身泛起细小的战栗,此刻他终于确信,那些在暗处窥视的目光,那些压抑的喘息声,全都带着令他毛骨悚然的黏腻温度。本能比理智更早地拉响警报,每一寸裸露的肌肤都在尖叫着危险,可被束缚的四肢却连最轻微的挣扎都成了奢望。
——要逃,必须要快点逃走。
念头在凛月的脑海中猛地炸开,可他的四肢却被牢固的绳索固定在石台上,整个大厅笼罩在令人窒息的静默中,前来观礼的族人低垂着头像一群沉默的傀儡,而角落里,被注射了特制药剂的零瘫软在地,那双猩红的瞳孔剧烈收缩着,他发不出声音,动不了手指,只能目眦欲裂地看着发生在他眼前的一切。
“失礼了,凛月少爷。”
身着黑袍的侍者深深鞠躬,银制的族徽在他胸前泛着冷光,他接过长老递来的浅粉色药剂一饮而尽,喉结滚动时发出某种黏腻的吞咽声,而当那双戴着白手套的手撑在石台两侧时,凛月却是在惊恐中嗅到了某种甜到发腥的诡异香气。
“这是吾等献给您的——祝福。”
阴影笼罩下来的瞬间,凛月终于看清了侍者眼中翻涌的浑浊的欲望。
那一瞬间,陌生的Alpha信息素如潮水般汹涌袭来,浓烈到近乎窒息的红酒醇香,裹挟着橡木桶的沉郁与酒精的灼烧感,强势地灌入他每一寸呼吸,多年后凛月才明白,那是陈年柏图斯的味道,但在十二岁的记忆里,那味道却凝固成面具下呼出的滚烫吐息。
黑色皮革面具覆盖了施暴者大半张脸,唯有嘴角一抹诡异的湿润反着光,而更可怕的是,他自己的身体竟然开始背叛意志,原本清新的海洋信息素此刻正被Alpha的气息引诱着,不受控制地渗出腺体,两种气味在空气中扭曲交缠,甜腥的酒香混着咸涩的海风,形成令人作呕的暧昧混合物。
——好可怕。
双腿被迫分开,隐藏于浑圆臀肉里的后穴第一次赤裸裸地展现在他人的眼前。
——哥哥,凛月害怕。
没有前戏,没有润滑,没有开拓,没有提前进行任何的准备,属于成年男性的粗壮灼热就这么硬生生地挤进了干涩且初经人事的甬道。
身体被强行撕裂的疼痛让朔间凛月的大脑一片空白,剧烈的痛楚顺着尾椎骨直抵神经中枢,身体下意识地开始挣扎,只是双手被绳子死死的绑住,脚腕被侍者握在手里,到底是不可能被他挣脱开来。
鲜红的血液顺着二人连接的部分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板上,只是看着便知道下体定是受到了相当严重的伤害,若是叫旁人看到肯定会心疼。但是在这里,哪怕台子上的白布被染得血红,哪怕凛月的哭声凄惨到让他的哥哥心痛到近乎死去,大厅里的人们仍旧安静得可怕,没有任何人站出来制止,那个硬生生挤进自己体内的巨物也没有丝毫的退缩,它反而将伤口流出的血液当作润滑,整个物件往他身体的更深处挤了进去。
于是疼痛仍在继续,被人侵犯到身体最深处的孩子近乎崩溃,在此之前被人小心翼翼保护在温室里的精贵的小蔷薇从不知道世界上竟然还有此等的痛苦。那东西似乎是顶到了他刚刚发育成熟的生殖腔,紧闭的腔口无法再让体内的东西继续前进,于是开拓就此停止,那根粗壮的东西缓缓地退出了他鲜血淋漓的甬道。
被哥哥保护得极好的凛月并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在他的脑海中尚且没有任何关于性爱的知识。当他感觉到那东西的离开时,小小的孩童就单纯地认为这是折磨的终结,以至于当那灼热退到穴口处却又突然一个用力地深入时,凛月几乎痛到失声。
他能感觉到身体里的灼热正在一下又一下用力地顶撞着他脆弱的腔口,那股横冲直撞的力量几乎要把他撞飞出去,只是腰部被人死死按住才没有真的飞出去,薄薄的一层皮肉几乎要被捅破,原本平坦的小腹似乎也有着小幅度的凸起,这让凛月总觉得他的身体会被对方彻底捅穿。
在那人接连不断的顶撞下,柔软的生殖腔终于是颤巍巍地打开了一个缝隙,而也就是借着这个空隙,体内的灼热终于是成功地把自己送入了少年娇弱的生殖腔内。
朔间凛月从没有这么痛过,他只觉得自己真的被人活生生撕成了两半,破碎的身体被钉死在了这人粗壮的灼热上,直至现在他甚至已经无法完整地说出哪怕一个音节了,被强烈的痛苦所占据的大脑把身体彻底交给了本能支配,痛到近乎晕死过去的孩子无法说出一句求饶的话,他只能通过哭喊来拼命发泄自己此刻的痛苦,本能地向自己最信赖的人释放求救的信号。
于是寂静无声的大厅里回荡着的便只有肉体不断交合的“啪啪”声和凛月一声声嘶哑的“哥哥”。
——但是没有人来救他。
敏感而脆弱的生殖腔被人肆意躏虐,就在他的意识几乎快要脱离肉体时,一股灼热终于是洒在了生殖腔的内壁上,那根把凛月整个人几乎剖成两半的肉刃彻底离开了他的身体。
可还不等凛月来得及松口气,长老枯槁的手指却在下一刻钳住了他的下巴,那人将某种刺鼻的药汁粗暴地抹在凛月红肿的唇上,辛辣的液体渗入齿缝的瞬间,几近涣散的意识被硬生生拽回躯壳,于是凛月飘散的灵魂便这般被人重新钉回鲜血淋漓的肉体。
“可别睡啊,凛月少爷。”长老皱纹间嵌着的眼珠泛起浑浊的笑意,“这才只是第一个祝福呢。”
舌尖尝到铁锈味的刹那,凛月突然意识到那是自己咬破的嘴唇,被迫清醒的神经像被剥了皮的活蛇,将每一处被蹂躏的痛楚都放大百倍,后颈的腺体火辣辣地肿着,腰间的淤青在冷空气里一跳一跳地疼,而最可怕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石台的另一端,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更多同样戴着黑色面具的身影正缓缓向他走来。
“凛月少爷,按照传统,我将为您献上我等管事的祝福。”
“凛月少爷,依据传统,我将为您献上末支的祝福。”
“凛月少爷……”
“凛月少爷……”
“凛月少爷……”
记忆在剧痛中逐渐碎裂成模糊的残片,朔间凛月已然分不清是从第几个人开始降临在他身体上的疼痛彻底融化成了虚无的空白,他的身体像被反复拆解的玩偶,最脆弱的部位暴露在空气中颤抖,承受着永无止境的侵入,滚烫的液体一次次灌入深处,而新的侵犯总会紧接着填满刚刚抽离的空虚。
体力的透支让意识浮在虚空中,恍惚间他变成一具被掏空的躯壳,甚至连指尖都无力颤动,泪水干涸后,眼眶刺痛得像是被砂纸摩擦,但最可怖的却是这具Omega身体的本能反应——在折磨的间隙竟渗出某种可耻的湿意,让后续的暴行愈发顺畅。
那些被迫涌出的生理性快感如同隔着一层厚玻璃,无论如何却再也传不到已然麻木的灵魂深处,偶尔被顶到敏感点时,凛月的喉间才会漏出几声破碎的闷哼,苍白的肢体随着施暴者的动作无力晃动,银制的颈圈在烛火下反着冷光,锁住脖颈的金属内侧竟早已磨出一圈血痕。
然而他这副样子落在长老的眼中就是身体适应良好,他甚至特意加快了仪式的进程,献上祝福的人不再按着顺序一个个上到台子前,他们或是三个或是四个地围拢在他的身边,无力的身体被人从台子上支撑着腰坐起,强硬着让无法合拢的后穴一次性吞下两根灼热,然后又并排挤进了窄小的生殖腔,在里面留下了满满的滚烫。
朔间零的视网膜上烙着永不褪色的噩梦。
过强的药效将他钉在刑架般的座椅上,甚至就连睫毛的颤动都成为了奢望,血色从咬烂的唇角蜿蜒而下,在雪白的长袍上晕开玫瑰般鲜红的痕迹,而这竟是他此刻唯一被允许的"反抗"。
视野边缘在剧烈颤抖,零却根本无法错过任何一帧残酷画面,他看到凛月被抬起腿时绷紧的脚背,看到那随着顶弄不断摇晃的黑发,还有石台上渐渐扩大的、混着血与浊液的水痕;然而最残忍的却是听觉,他是亲耳听见那些细弱的呜咽是如何从“哥哥救我”变成气若游丝的喘息,最后归于机械的肉体碰撞声的。
零心痛到几乎无法呼吸,他的指甲早已深陷掌心,鲜血顺着鎏金的扶手滴落成小小的血洼,泪水模糊的视野里,他看见十二根蜡烛在祭坛上燃烧,每一簇火苗中都跳动着凛月破碎的倒影。
“那么——现在就差零少爷了。”
长老的声音慈祥得仿佛在讨论下午茶点心,褶皱间的眼珠却闪烁着某种非人的狂热,在零模糊的视线里,那张布满老年斑的脸正扭曲成恶鬼的面具。
“各位代表都已向凛月少爷献上祝福。”枯枝般的手指指向石台,“只要零少爷完成最后的仪式,这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刚被注射半剂解药的零踉跄着挣脱束缚,当他终于爬到石台边时,指甲早已在石板路上折断出血,可映入眼帘的景象却是凄惨地让他差点当场哭出声来——凛月仰躺在血污与浊液之中,细软的黑发黏在他失焦的眼角旁,那些从腿根一直蔓延到锁骨的青紫痕迹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组成一幅亵渎的地图,他的双腿被人摆成了方便插入的M型,那个原本藏在隐秘处穴口已然红肿到近乎溃烂,因为过度的使用眼下竟是根本无法合拢,即便那些东西已经从凛月的身体里退出,可翕张的入口处却仍旧维持着硬币大小的圆洞,红与白的混合物顺着穴口缓缓向外淌去,平坦的小腹微微鼓起,里面残留着的都是那些人浑浊而令人作呕的“祝福”。
朔间零的膝盖重重砸在地上。
“凛……月……”
石台上躺着的,是他用整个少年时代精心呵护的蔷薇。
从记忆之初,那株孱弱的花苗就扎根在他的血肉里——他筑起玻璃穹顶,筛去刺目阳光,连夜间凝露都要先在自己掌心暖过才敢用它来浇灌这孱弱的花苗。朔间零曾以为自己能用骨骼作藩篱,以体温当养料,将这朵世间独有的蔷薇永远供养在安全的温室里,可此刻他颤抖的指尖悬在半空,竟是不敢触碰那些被碾碎的花瓣。原来他筑起的从来不是玻璃花房,而是自欺欺人的海上泡沫,在名为家族的黑雾袭来的瞬间便轻而易举地破灭了。
“骗子……”零染血的指腹终于碰到弟弟冰凉的耳垂,那滴积蓄太久的泪砸在凛月锁骨的血痕上,温室的守护者跪在废墟里,第一次尝到自己的鲜血混着弟弟眼泪的咸腥味。
“哥……哥……”
药剂侵蚀下的声带像被砂纸磨过,却足以让零浑身震颤——那是凛月被带走后发出的第一个完整词汇,凛月涣散的瞳孔在认出他的瞬间微微收缩,如同将熄的炭火中猛然亮起的一粒绯红的火星。
他们十指相扣的瞬间,零摸到了凛月指甲缝里干涸的血痂,那些他每晚精心修剪过的圆润指甲,此刻已全部翻裂。
“凛月,凛月……”
他不断重复着这个名字,仿佛这是唯一能对抗疯狂的咒语。
“我们回家…哥哥现在就带你回去……”
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像捧着一碰即碎的冰晶般将凛月搂进怀里,弟弟滚烫的额头抵在他的脖颈处,呼吸轻得如同垂死鸟类的绒毛。
他们才迈出第一步,白袍的侍者便如铁栅栏般围拢过来。
“看来零少爷需要协助。”
被强行按坐在雕花木椅上的瞬间,零看清了杯底沉淀着的粉色结晶,那是去年某个族人的成人礼时,长老说“未成熟者不得饮用”的禁药,当液体滑过喉管的刹那,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在这所谓的“祝福仪式”中,从始至终都包括了他这个“候选者”。
剧痛率先在骨髓里炸开,随即化作千万只蚂蚁沿着脊椎爬行,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掐进凛月腰窝,那里有颗他亲手点过药的小痣,如今正嵌在淤青中央像颗嘲笑着自己的星子。
长老枯瘦的手臂从后方环抱着凛月,像展示祭品般托起他颤抖的腿弯,那些尚未干涸的浊液正顺着大腿内侧滑落,在石地上积成小小的、黏稠的水洼。而更深处,粉色的药汁在凛月体内作用着,让被过度使用的穴口仍然保持着湿润的柔软,零能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映在那片糜艳的绯红上,随着弟弟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
“这是最后的慈悲。”长老将凛月的腰往下压了压,“由血脉相连的兄长亲自赐予的祝福,才能让受祝福者获得永恒的安宁。”
当炽热的顶端抵住那片残破的柔软时,朔间零终于明白了所有被烧毁的家谱里,为何从未记载过Omega。
03.独白
朔间凛月睡了很久,却像是沉在一片黏稠的黑暗里,那些陈年的旧事又找上门来,像一盒发霉的胶片,在梦里循环播放。
——但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再被惊醒了。
梦里的细节依旧清晰得令人作呕,血的气味、锁链的冷意、哥哥破碎的喘息……可醒来后,除了皮肤上残留的黏腻感让他想冲个澡外,竟再无波澜。
“你认为自己已经完全接纳了它?”
他的心理医生,那位有着标志性红眸的朔间家女性,正温和地注视着他,漆黑的长发垂落在病历本上,像一道温柔的阴影。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哦~”
凛月整个人陷进沙发,指尖扣开一罐冰镇葡萄汽水,碳酸气泡在舌尖炸开,甜得有些廉价,但足够刺激神经,他漫不经心地想:要是再配块蒙布朗就好了。
“偶尔还是会梦到啦,但怎么说呢……”他晃了晃易拉罐,铝罐折射的冷光映在眼底, “就像在看一场老电影——你知道结局,连台词都能背了,自然就不会害怕了。”
女子在记录本上勾画几笔,笔尖悬停,欲言又止,沉默在诊疗室里蔓延片刻,她才再度开口:
“你和家主……关系如何?听说你们依旧像小时候一样亲密?”
她口中的“家主”,正是朔间零——凛月刚满十八岁的兄长。
“还好。”凛月指尖轻敲着沙发扶手,语气轻快,“哥…兄长最近事务繁忙,我也不好总缠着他。原本约好去海边的行程,也推迟到下个月了,不过一切如常。”
女子露出欣慰的微笑,可那笑容落进凛月眼里,却虚假得刺眼,于是他眉眼微弯,回以一个同样温柔的弧度。
“看来,我还是没能得到凛月少爷的信任呢。”
“因为——医生你也是‘朔间’啊~♪”
例行的心理诊疗就此结束,凛月并不在意这位“和蔼可亲”的医生会如何向家族汇报他的情况。毕竟,他有病这件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十二岁生日的烛火燃尽时,朔间凛月的人生被活生生剜去了一块血肉。
就像被玩坏的布偶,他的身体早已支离破碎,那个本该孕育生命的器官,如今只是腹腔里一团无用的腐肉,在剧烈疼痛中彻底停止了功能。讽刺的是,这反而让他松了口气——这个带给他无尽痛苦的部位,终于再也不能伤害他了。
双腿的疼痛则更像个恶意的玩笑,X光片上明明显示着完好的骨骼,可每走一步却都像赤脚踩进荆棘丛,钢针般的刺痛从脚踝窜上脊椎,医生们用“心因性障碍”轻描淡写地盖章定论,却无人告诉他,要如何剜出寄生在神经末梢的、看不见的刀片。
而灵魂的溃烂远比肉体更狰狞。
最疯狂时,他蜷缩在窗帘紧闭的房间里,盯着墙纸裂缝数到第一千遍,食物像蛆虫在喉管蠕动,触碰如同硫酸腐蚀皮肤,连月光照在身上都像虫豸要钻进毛孔,噩梦如影随形,每个靠近的身影都在他眼中扭曲成施暴者的模样,天花板在旋转,墙壁在收缩,连呼吸都变成折磨,那些人的手从记忆里伸出来,掐着他的脖子将噩梦又一次拖进现实。
朔间凛月正在死去。
在第十二个满月升起时,他的睫毛已经凝满霜雪,直到门锁轰然碎裂的巨响撕破死寂,朔间零撞开的不只是门锁,更是将溺亡者拽出深渊的铁锚。
“凛月…凛月…凛月……”
哥哥的呼唤像浸血的丝线,缝补着凛月溃散的神智,蜷缩在床褥间的孩子轻得如同褪色的纸偶,连睫毛的颤动都耗费了毕生力气,一个月的光阴在他皮肤上蚀出青灰的裂纹,却在此刻被滚烫的泪水洇湿。
当那个仅年长一岁的怀抱裹住他时,凛月嗅到了血的味道,不是记忆里腥锈的噩梦,而是零咬破嘴唇的鲜血,混着咸涩的泪滴落在他颈间。
“别抛下我……”
少年颤抖的指尖陷进他的脊背,仿佛要透过肋骨攥住那颗将熄的心脏。
于是凛月在窒息般的拥抱里笑了。原来爱比恨更锋利,能劈开所有自缚的茧,哥哥的眼泪渗进他干涸的血管,竟比任何止痛剂都有效,让本已心死的他心甘情愿咽下了这剂名为“活下去”的毒药。
朔间零的眼泪是熔岩。
滚烫的,灼人的,带着少年喉管里呛出的血腥气,一滴一滴烧穿了弟弟筑起的冰棺,十三岁的继承人在颤抖——这个总能用羽翼裹住他的哥哥,此刻却暴露出比他更脆弱的软骨,呜咽着将额头抵上他嶙峋的锁骨。
“求你…不要离开我……”
凛月在眩晕中细数着对方睫毛上的泪珠,他赫然发现原来哥哥比他更擅长粉饰溃烂的伤口,当零的指尖掐进他后背时,他竟忽地尝到某种甜蜜的痛楚——原来被人需要的滋味竟是如此地甘美。
从那天起,月光开始带着药味。
他学会把呕吐物和噩梦一起咽回去,刀片似的米粒混着胆汁吞下喉咙,在佣人触碰时把指甲掐进掌心默数心跳,每当温热的毛巾擦拭身体,凛月就盯着天花板上哥哥连夜贴给自己的星空贴纸,想象那是零眼底碎落的星光。
最残酷的刑罚莫过于每日必须更换的药物,纱布粘连着溃烂的皮肉被撕下,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里炸开,侍者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每次触碰到下体时,都会让他重临那个悲哀的夜晚,只是这次凛月不会再反抗,他咬住绣着家纹的枕头,锦缎渗进血丝,齿间却反复研磨着彼时的耳语——哥哥把“活下去”三个字炼成枷锁,锁在他折断的翅膀上,多可笑啊,当零的眼泪渗进他腐烂的根茎时,竟真的从伤口里开出了带刺的花。
朔间凛月很清楚,自己从未真正痊愈。
那些被医生称作“好转”的迹象,不过是他逐渐习惯了与腐烂共生的证明,他像一具行尸走肉般学会在恶心中进食,在幻痛中行走,在触碰带来的战栗中微笑,他把自己拆解成零件,每个齿轮都为了“正常”二字强行咬合——哪怕转动时会迸出火星,会碾碎内脏,会从关节处渗出黑色的机油,他都在所不惜。
生活是件千疮百孔的毛衣,而零是唯一能让凛月甘愿被毛线缠住脖颈的纺锤,他把自己活成了一件祭品,用绷带缠好所有溃烂的伤口,只为能在哥哥的眼中倒映出完整的形状。
可每当深夜惊醒,冷汗浸透睡衣时,他都会盯着天花板发出无声的哂笑,朔间凛月早已把自己全部灵魂典当给了那个人,就连“活着”这件事都变成了从对方身上借来的时光,如果某天零松开牵着他的手,他大概会像断线的人偶般在瞬间散架,毕竟这副躯壳里,早就没有名为“自我”的骨架了。
04.纠缠
朔间凛月到底也没能按计划和他的哥哥一起去海边,并非零有意搁置,仅仅只是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那是个被月光遗弃的夜晚。
午夜的钟声刚刚敲过十二下,对凛月而言,这不过又是一个寻常的“清晨”。彼时他正盘算着要不要去厨房烤个巧克力熔岩蛋糕,也许再撒些覆盆子碎,让酸甜的果香盖过家里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指尖还残留着食谱书页的触感,门扉却突然传来三声克制的叩响。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敲在了他的太阳穴上。凛月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食谱的边角在他掌心皱成一团。
“夜安,小少爷。”
门外传来令人不快的熟悉音色,月光从窗帘缝隙仓皇逃窜,仿佛也在躲避那张与记忆里如出一辙的面容,岁月对朔间家的偏爱在此刻显得尤为讽刺,站在门口的男人与当年的那个身影完美重叠,连嘴角虚伪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我听您的主治医说,您最近的病情有所好转?”
长老的声音像浸了蜜的银针,刺得凛月耳膜生疼。
“托您的福。”凛月垂下眼睫,望着红茶杯中晃动的倒影——那个正在优雅整理袖口的自己,指节分明像极了陈列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
长老忽然叹了口气,这个动作让他胸前的家徽泛起暗色的光芒,宛如某种凝固的血渍。
“其实……”他向前半步,皮鞋碾过地毯上的月光,发出骨骼碎裂般的轻响,“有件事零大人一直不许我们提起,但我想您有权知道真相。”
长老的指尖像一条冰冷的蛇,缓缓滑入凛月的掌心,那把镂空蔷薇钥匙硌在皮肤上,纹路如同手术缝合线的触感。
“虽说吾等贵为黑夜的眷顾者……”他的叹息带着陈腐的玫瑰香,嘴唇几乎贴上凛月的耳廓,“但再甜美的梦,也该在日出前醒来。”
钥匙突然变得滚烫,凛月恍惚看见上面缠绕着发黑的血管——就像那晚输液管里逆流的血液。长老的红瞳在阴影中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蠕动的真相:“您说,是不是该睁开眼了?”
朔间凛月与朔间零之间像是隔了一层薄而坚韧的蛛网,看似一触即破,却始终横亘在两人之间。
他们依旧形影不离,像过去数年间那样,零还是会突然从背后环抱住凛月,把下巴搁在他肩上;凛月也依旧习惯性地微微侧头,给兄长留出恰到好处的空间。只是当零带着笑意说“吾辈的弟弟永远这么可爱”的时候,凛月不再像从前那样红着脸反驳,而是垂下眼睫,让阴影遮住眼中闪过的晦暗。
“兄长,童话里的‘永远’都是骗人的。”
某个黄昏,凛月突然抽走零手中的绘本,泛黄的书页上,还留着数年前零用红笔圈出的注音。零怔了怔,随即又挂上那副温和的笑,像只大猫般蹭过来,紧紧贴在凛月的身旁:
“但在哥哥这里,凛月永远可以当个爱听故事的小孩子哦~”
他的指尖穿过凛月柔软的黑发,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重复了千万次,凛月没有躲开,却也没有像从前那样顺势靠进兄长怀里,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零的影子依旧紧紧缠绕着凛月的,而凛月的影子竟是第一次悄悄偏离了半寸。
零的纵容像一汪过热的蜜糖,每当他用那双盛满月光的红瞳望过来,凛月就会乖巧地掀起衣角,露出已经“痊愈”的皮肤,而那些被妥善藏起的伤疤正在深海之下疯长,缠绕成水草般的黑色纹路。
“吾辈要永远和凛月在一起!”
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在零的睫毛上投下殉道者般的阴影,凛月数着兄长胸腔里的心跳声,像数着海底沉船的残骸:“嗯,永远。”
这个单词在他舌尖融化,直至变成细小的玻璃渣。
他们之间横亘着十二重月光都无法填满的沟壑,童年时偷尝的亲吻还带着童话书的油墨香,如今却成了午夜时分唇齿间的铁锈味,凛月会在情动时咬破零的嘴唇,又在鲜血交融的瞬间突然清醒,笑着用拇指擦去兄长唇上的血珠,他什么都没有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朔间凛月始终无法为这段关系找到合适的定义。
童年时相扣的十指间藏着青涩的妄想,可当岁月终于给予他们相爱的资格时,他却成了最先退缩的人,如今他们游走在暧昧的边界——拥抱时心跳共振,接吻时呼吸交融,却在旁人问及时默契地戴上“兄弟”的面具。
“不想更进一步。”
“也不可以更进一步。”
每当零因他的拒绝而沉默,凛月便会在心底嘲笑自己的卑劣,他固执地画下界限,却又在深夜用目光丈量零与旁人的距离,当有人试图靠近他的兄长,蛰伏在血液里的占有欲便会苏醒,那是支撑他存活至今的养分,是他绝不容许他人染指的唯一净土。
零总是宽容地接受他所有的矛盾,用微笑掩盖眼底的落寞,而凛月知道,自己正亲手将这份温柔熬成慢性毒药。
当长老将那把冰凉的钥匙放进朔间凛月的掌心时,蔷薇花纹路便刺进了血肉里——这是场精心设计的献祭仪式,而祭品正是他腐烂的理智。
客房的单面镜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块被剖开的皮肤,镜面另一侧,他看见零将陌生的少年压在那张他们曾相拥而眠的床上,指尖挑开衣物的动作熟练得令人作呕,少年脖颈仰起的弧度像濒死的天鹅,而零的唇正沿着那道曲线游走,开合的口型清晰地拼出那个他最熟悉不过的名字。
凛月的指甲陷进镜框,裂缝中渗出暗红的血,他目睹着兄长的手指如何探进更隐秘的领域,看着那具熟悉的身体在别人的身上战栗发抖,而最讽刺的是当零仰头喘息时,那双染着情欲的红瞳正对着镜面——仿佛穿透虚空,直直望进了他痉挛的胃袋。
月光在单面镜上凝结成霜。
这确实是个陷阱,却也是场精心策划的解剖。他们用最锋利的方式剖开了自己小心翼翼粘合的梦,让那些尚未痊愈的裂缝重新汩汩流血,理智本该是最后的盔甲,可当镜中映出零沉醉的眉眼时,所有教养与克制都化作了镜框上深深嵌进的指甲碎屑。他数着零的喘息,数着交叠身躯的起伏,数着唇齿间漏出的那熟悉而陌生的名字。那些曾属于他的承诺此刻正在别人体内融化,而自己竟像个可悲的标本师,将这场背叛完整地钉进记忆的陈列柜。
当月光偏移到镜面裂痕处时,凛月发现自己在笑,染血的指尖抚过冰凉的镜面,在零安睡的倒影上留下艳丽的红痕。
——你明明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
十二岁那年的生日,凛月弄丢了他感知疼痛的能力。
月光正顺着指缝蜿蜒而下,在地板上蚀刻出暗红色的星图,那些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形创口突然鲜活起来,像蛰伏多年的火山在皮下苏醒,喷涌出滚烫的岩浆。他怔怔望着血珠接连坠地,竟在飞溅的赤色里看见童年打翻的草莓果酱——那时候零总会用温热的掌心裹住他磕破的膝盖,而现在在他房间床头柜的抽屉里,还躺着兄长亲手折成蔷薇形状的纱布。
血泊倒映着天花板的枝形吊灯,细碎光斑在黏稠液体里扭曲成讥讽的笑脸。镜面彼端传来布料摩挲的窸窣,零翻身的动作牵动起被褥褶皱,宛如他们儿时共眠掀起的海浪。凛月突然蜷缩起手指,新鲜的刺痛让他几乎产生幻觉——仿佛此刻浸透地毯的,是十二岁那年没能流尽的眼泪。
门扉无声滑开,月光如冷银般倾泻而入。
床榻上,陌生的少年蜷缩在零的臂弯里,黑发如绸缎般铺散在原本属于凛月的位置。空气中交融的信息素甜腻得令人作呕,凛月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些年他早已学会将不适咽下,就像咽下那些苦涩的药汁。
少年的睡颜纯净如初雪,睫毛在脸颊投下脆弱的阴影,这般易碎的美,任谁见了都会心生怜惜,可惜此刻站在床边的,是连自身疼痛都能忽视的朔间凛月。
苍白的手指掐住少年纤细的脚踝时,凛月想起小时候零教他控制力道的场景。如今这份与生俱来的怪力,正温柔而残忍地将入侵者拖离温床。少年在睡梦中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裸露的肌肤擦过门框时泛起红痕,像被粗暴摘下的花瓣。
“等我。”
轻声的承诺消散在走廊的黑暗里,当房门重新合拢时,暗处蛰伏的侍从们已如潮水般涌来,将昏迷的祭品裹进丝绸般的夜色中。
凛月转身凝视零熟睡的面容,染血的指尖悬在兄长唇畔。
——现在,该来谈谈违约的代价了
月光在零的睫毛上结霜时,凛月正在解第三颗纽扣。
丝绸衬衫滑落的声音惊醒了凝固的黑暗,少年苍白的躯体在月色里泛着珍珠般莹润的光泽。他像猫科动物般轻盈地跪上床榻,冰凉的指尖悬在零的咽喉上方,在皮肤与动脉之间丈量着爱恨的距离。
“兄长总是说……因为是哥哥,所以凛月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呢。”
轻笑震碎了窗棂上的霜花,凛月俯身时垂落的发丝扫过零的锁骨,那里还残留着陌生人的牙印,他忽然想起童年时期的某次发热,彼时零也是这样用体温为他驱散寒意,只是现在他们的角色倒转了——兄长平稳的呼吸正灼烧着他裸露的胸膛。
“可是啊……”他低低地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凉薄的温柔,“连我自己都未必能看清自己呢。”
夜风忽地一滞,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一瞬。
“哥哥……”他俯下身,唇瓣几乎贴上对方的耳畔,吐息如羽毛般轻柔,却又带着某种近乎执念的重量。
“如果你在梦里也能听见我的声音……”
“那么,请记住吧——”
“我爱你。”
“真的……很爱你。”
尾音微微发颤,像是被夜露打湿的蝶翼,脆弱得不堪一击。
“可是……”
可是拥有着如此残缺而肮脏的身体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触碰你呢?
“我苦恼了好久,我不敢直面这个问题,所以每次你跟我说,你爱我,你会永远陪在我的身边的时候,我都只能笑着敷衍过去……”
“但是多亏了那些人,我今天终于清醒了啊~♪”
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混合着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他解开最后一颗纽扣,任由衬衫滑落在地,苍白的肌肤彻底暴露在月光下。
凛月的手纤细而修长,用零的话来说,这是双专门为了演奏钢琴而生的手,可现如今这双手却十分自然地握住了他兄长软塌塌的性器。
诚实地说,这还是凛月自那天以来第一次做这种事,或许是依靠着直觉,或许单纯是因为性器的主人对于这双手过于熟悉,但总之在他双手不停地动作和挑逗下,他手中的欲望确实如他所愿般渐渐抬起了头。
然后,就像是数年前酷刑的重演,他扶着零勃起的性器,在没有任何润滑,没有提前进行丝毫准备的情况下,仅仅只是靠着性器前端吐露出的清液和刚才沾染到上面的血液,强行把它塞进了自己的后穴。
记忆深处的痛楚如潮水般翻涌而上,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地溢出眼眶,混着掌心渗出的鲜血,将零雪白的衬衣染成刺目的红。撕裂般的剧痛让凛月几乎窒息,体内被强行侵入的异物感带来强烈的反胃,脸色苍白如纸,可他却仍在这时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混着哽咽,破碎得不成调子,可腰身的动作却狠绝得近乎自毁——他发狠地沉下身子,像是要将那份灼热的痛楚钉进骨髓里,让它在血肉深处烙下永不消退的印记。
Omega的身体违背意志地湿润起来,黏腻的体液混着血丝,在激烈的交合中被不断带出,又在下一次顶入时被饥渴的甬道重新吞没,然而仍有殷红的痕迹从交合处渗出,在两人紧贴的肌肤间晕开,将深色床单浸染得愈发暗沉。
凛月微微仰起脖颈,让那根灼热的性器进得更深,几乎抵进最柔软的深处。他刻意收缩着内壁,让每一寸湿热的软肉都紧密贴合上去,像是有生命般缠绕着、吮吸着,连细微的沟壑都不肯放过,每一次抽离时,甬道都挽留似的绞紧,挽留那即将离去的温度;每一次进入时,内里又欢欣地吞吐,仿佛在迎接归来的主人。他用自己的身体献上最虔诚的侍奉,将痛楚与快感都化作缠绵的讨好。
当痛楚蜕变为欢愉,低笑化作喘息,凛月拽着兄长的手一同沉入欲望的漩涡,在浪潮之巅,他俯身落下轻吻,像信徒触碰圣像般虔诚。
“哥哥……”
一滴泪坠落在零滚烫的肌肤上,沉睡之人眼睫轻颤,挣扎在梦境的边缘,却终究未能醒来。
“你说过要永远陪着我的。”指尖抚过染血的白衬衫,声音轻得像是叹息,“所以别留我一个人好不好,求你了……”
月光在血泊中碎成银砂。
带泪的蔷薇终于向他的园丁亮出了尖刺,他俯身贴近那截苍白的后颈,唇齿间萦绕着雪松的冷香,一个近乎虔诚的吻落在那腺体上,而后利齿刺穿皮肉,温热的血液在唇间漫开。
血珠飞溅,在月光中划出细碎的红线,他颤抖着摇响铜铃,泪水混着鲜血坠入黑暗,侍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时,凛月正缓慢地、近乎仪式般地——将那块浸满雪松气息的腺体咽入喉中,柔软的肌肉组织擦过舌尖,像吞下一枚带刺的果实,在食道里生根发芽。
铜铃的余音里,他舔去唇边血渍,露出餍足而破碎的微笑。
05.弥生
自打记事起,弥生就明白父亲并不喜欢他。
那个面容俊美的男人总是站在回廊的阴影处,纯黑的西服袖口绣着家族的纹样,每当弥生怯生生地行礼时,对方便会垂下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暗红色眼睛,嘴角弯成恰到好处的弧度——就像对待前来拜访的陌生客人。
"朔间。"
这是父亲对他唯一的称呼。
七岁那年的梅雨季,弥生躲在门后听见新来的侍女们窃窃私语,潮湿的空气中飘来只言片语:"长老们用了迷药……那个Omega也是痴心妄想……"
原来他是被精心算计的“意外”。
那个Omega——他的母亲,在某个朔间家主易感期的夜晚,按照长老的指示悄悄在其中混入了药剂,他想要一个孩子,想要用血脉拴住这个高高在上的Alpha,哪怕手段并不光彩。
他成功了,却也没能完全成功。
孩子平安降生,可他自己却在产后的第七天被人发现倒在回廊的转角处,脖颈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仆人们低声议论,说那夜的风格外冷,吹灭了整条长廊的灯。没人追查他的死因,朔间家只是平静地处理了后事,仿佛他从未存在过。而弥生,这个本不该诞生的孩子,成了这场算计里唯一的遗物。
作为朔间家百年来的"意外",弥生活得像件被精心养护的古董瓷器。每月总有裁缝躬身前来为他量体裁衣,伦敦空运的丝绸面料在阳光下流淌着细腻光泽;米其林三星主厨亲手制作的甜点,每日午后准时出现在他描金边的骨瓷餐盘里,草莓塔上的糖霜永远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弧度,除了偶尔感到寂寞外,他的生活其实过得相当舒适。
弥生最依恋的,莫过于那个本该被他称作“叔叔”的年轻人。
他有一头柔软如夜雾的黑发,眼瞳像熟透的石榴籽般鲜红,嗓音清冷而细腻,像是揉碎在丝绸上的月光,而那双修长的手——骨节分明,指尖透着淡淡的粉,仿佛生来就是为了让钢琴键臣服的。
——可这个人偏偏讨厌被叫“叔叔”。
“因为会显得我像老头子一样吧~?”他总爱拖着慵懒的腔调抗议,而后忽然凑近,让弥生看清他睫毛下闪烁的狡黠,“叫‘哥哥’又乱了辈分,所以呀,直接叫我‘凛月’就好~♪”
凛月笑起来时,年幼的弥生总会怔怔地发呆,他找不到恰当的词汇去形容那种笑容,只觉得像冬夜里偶然抬头时猝不及防撞见的一轮满月——清冷、明亮,却又温柔得让人眼眶发热。
弥生很少在日光下见到凛月。他们的相遇总发生在深夜的琴房——那个如寒月般的青年浸在银白的月色里,纤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流淌出肖邦的忧郁,或是贝多芬的激烈,但更多的时候,却还是宁静的夜曲。那些音符像月光凝结的露水,一滴一滴坠在寂静的夜里,为小小的弥生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美梦。
说是“相遇”,其实倒不如说是偷窥。
弥生总把自己折成小小一团,嵌在琴房门口的阴影褶皱里,因为那架施坦威钢琴前永远坐着两个人——弹琴的凛月,以及,像影子般黏在他身后的朔间零。有时他们并肩坐在琴凳上,四手联弹着某支没有名字的曲子;有时零只是静静立在钢琴旁,听凛月用指尖编织出的星河。但最常见的,还是零执着一把小提琴,用堪称惨烈的琴声撕碎满室柔和的钢琴音。
——好在这种噪音通常坚持不到十分钟。
“够了。”凛月的声音总是比琴弦断裂更加清脆。下一秒,水杯、苹果、乐谱夹,任何触手可及的物件都会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抛物线,而那位在外叱咤风云的家主,此刻正捂着被砸中的额头发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呜咽,当他跌跌撞撞想扑过去讨个拥抱时,却总在即将触碰的瞬间,被凛月一个侧身轻巧避开。
时光如琴弓上的松香,在无声中悄然磨损,起初那些割裂夜色的刺耳杂音,渐渐被零驯服成流畅的旋律。直到某个雪夜,当的凛冽音符从他的琴弦上倾泻而出时,连窗外的飘雪都仿佛随着节拍起舞。
“是维瓦尔第的呢~”凛月指尖绕着茶杯氤氲的热气,红瞳里漾着促狭的笑意,“怎么~小弥生想学小提琴~?”
银匙碰触骨瓷杯的脆响中,弥生的手指悄悄攥紧了衣角,他望着凛月推过来的红茶,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
“啊啊~真意外,”凛月支着下巴,月光在他发梢流淌,“我还以为你会选钢琴呢。比如…李斯特的?”他忽然贴近,带着红茶香气的呼吸拂过弥生耳畔,“至少弹起来的时候,比兄长的要华丽多了哦?”
后来弥生到底是选择了小提琴,不是因为不喜欢钢琴,而是因为每当看见零站在凛月身后拉琴时,月光总是会为那对身影描上银边,它像位偏心的画家一样,总是把最浓的银彩泼洒在他们身上——零的琴弓是画框的银边,凛月落在琴键上的影子是泼墨的留白,而他们之间流动的呼吸,则是这首夜曲最完整的落款。
只是当弥生终于能完美地奏响的时候,琴房里早已没有了那架施坦威,也没有了会笑着扔苹果的红瞳青年,只有他一个人的琴声,在空荡荡的月色里静静地回响。
06.解离
朔间凛月对弥生的情感,是月光也照不透的雾霭。
这孩子的眉骨折角是零的复刻,可当他捧着红茶对凛月微笑时,睫毛颤动的弧度又像极了当年躲在零身后的,那个尚未被人玷污的自己。
凛月至今仍记得那个没有月光的夜晚,他握着匕首站在血泊中央,少年濒死的瞳孔里映出他染血的白衬衫,像极了被揉碎的栀子花,如果当时他能再早些割断对方的脖颈,或许如今凛月也不会被这细密的刺痛凌迟。
月光漫过琴房的夜,纤长的手指悬在钢琴高音区的上方,最后一个音符却如玻璃般碎裂在寂静的黑夜。余音震颤的轨迹中,他恍惚看见另一个时空的残像——若是当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话,那没有失去生殖腔的自己便能在与兄长的结合中诞生出独属于他们二人的结晶,或许,弥生本就该是他和兄长的孩子。
朔间凛月最终只是垂下眼睫,唇边浮起一抹月光般凉薄的笑意。
他抬手揉了揉弥生的发顶,指尖流连过孩子与零如出一辙的发旋,喉间却泛起铁锈般的血腥气,多么讽刺啊,这个被朔间家捧在掌心的珍宝,这个承载着家族未来的孩子,每一寸血脉竟都是在无声嘲笑着他当年的天真。
“今天的小提琴练得如何啦~?”他听见自己用浸了蜜的声音问道,仿佛刚才那些阴暗的念头从未存在。
月光穿过窗棂,将二人投在墙上的影子切割得支离破碎,弥生仰起脸回答时,那双与零相似的眼睛里盛满毫无杂质的信赖——多可笑,这个代表背叛的证明,此刻却用最虔诚的姿态仰望着背叛本身。
朔间凛月其实曾无数次在月光下思考自己该如何了解弥生的性命。
当年他刚把刀子从那恶心的Omega的胸膛抽出,指缝里的血还没洗净,家族长老们警惕的目光却已如荆棘缠绕周身。那些为了延续家族血脉而肆意妄为的老怪物们将这孩子层层保护起来,就连摇篮周围都遍布了看守的侍从,或许他们早预料到自己会来掐断这株不该存在的幼苗。
可当弥生开始蹒跚学步时,凛月却是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这孩子用左手撩开额发的模样,像极了他幼时在镜中见过的自己,就连他磕磕绊绊弹奏的,那错音的方式都与当年被兄长握住手教导的自己分毫不差。
——凛月最终还是扔掉了那瓶溶进月光的毒药。
——毕竟孩子是无辜的,不是吗~?
至于他的兄长,那个永远令人捉摸不透的朔间零,则上演着更为精妙的矛盾戏码。
他永远用“朔间”这个冰冷的姓氏称呼弥生,却会在每个生日时贴心地送去一份份精美的礼物;他从不拥抱弥生,却会记住孩子每封书信里提及的愿望:想要学天文?立刻买来昂贵的天文望远镜。喜欢蝴蝶?温室的花园里便飞出一只只漂亮的热带品种蝴蝶。
零将余生都熔铸成一座囚禁自己的牢笼,而钥匙却早已沉在凛月的眼底。
自那被药物操控的一夜后,他的兄长开始用近乎赎罪的姿态活着——那些本该属于家主的工作时间被切割成碎片,悉数填补到凛月周围的空气里。当凛月故意打翻红茶弄脏重要文件,零只是笑着用袖口擦去他指尖的茶渍;当他得知凛月在那夜活生生咬下了他的腺体时,零竟是因为彼时他身上的不洁而耿耿于怀。
“凛月应该事先和哥哥说一声的,不然汝用刀子切下来也是好的,毕竟当时吾辈的身上真的好脏。”他说这话时的语气,仿佛在讨论庭院里被暴雨打落的蔷薇。
家族众人默契地筑起沉默的高墙,再没人提及那个本该象征Alpha尊严的器官,就像遗忘一件从不存在的事物。这当然是对凛月的纵容,是对往事的抵偿,但零并非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恰恰相反,这君临在一族顶点的年轻家主其实心里跟明镜一样:
他知道那些未遂的谋杀,知道毒药瓶在月光下的反光,知道凛月每夜站在弥生床前时衣袖里的寒芒。而这位掌控一切的家主选择用最残酷的方式施恩:他让自己成为唯一的标靶,好让所有恨意都避开那个无辜的孩子。
只是补偿也好,愧疚也罢,这些情感早已在背叛的那日就失去了意义。
当零的手掌覆上自己的肩膀时,喉间涌起的生理性干呕是如此剧烈,仿佛身体在代替灵魂尖叫——终于连你也不被允许进入了。
躯壳代替灵魂成为了最严苛的判官。曾以为刻入骨髓的依存,原来不过是自我欺骗的幻象;那些坚信能跨越一切的爱意,在神经末梢的排斥反应前溃不成军。多么讽刺啊,朔间凛月活着仅是为了朔间零,可当兄长的气息靠近时,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着背叛这个理由。
月光浸透的深夜,凛月盯着自己掐出红痕的手腕发笑。医学典籍上说,人体永远不会攻击真正属于自己的部分。那么这场持续多年的呕吐,不过是器官们集体签署的否决书:朔间零从来不是他的骨中骨,血中血,只是命运恶意安排的、最接近永恒的错觉。
朔间凛月时常觉得,眼前这个戴着平光镜处理文件的兄长陌生得令人心惊,他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但具体是哪里变了,凛月却又说不上来,只是隐隐觉得他一定是变了。
直到某个深夜,刺耳的琴声撕裂寂静,凛月站在走廊阴影里,看着兄长生疏地摆弄琴弦,曾经行云流水的此刻支离破碎,就像他们之间无法修补的裂痕,宴会请柬散落一地,红酒的污渍在羊皮纸上晕开,像极了十二岁那年溅在白袍上的血迹。
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将兄长的轮廓切割成陌生的形状,他突然意识到,那个会把他护在身后的少年早已被时光埋葬,如今站在琴房里的,不过是顶着相同面容的朔间家主。
原来所有人都已走出那场噩梦的集会,除了被永远留在十二岁夜晚的他自己。
朔间凛月比谁都清楚,兄长从未松开过他腰间那根救命的绳索。
二十年如一日,零的掌心被粗糙的麻绳磨得血肉模糊,荆棘刺入骨缝,鲜血顺着腕骨滴落成蜿蜒的痕迹,可他依然固执地、近乎偏执地紧握着,仿佛那就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可他们在这里耽搁得太久了,久到兄长的轮廓在晨昏交替间逐渐模糊,久到那个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少年被岁月冲刷成陌生的模样。
他的兄长本该有更辽阔的天空,而不是被囚禁在这方寸之地,日复一日地打捞着一个沉溺在旧梦里的幽灵。
——二十年,足够将执念熬成枷锁,将温柔蚀成负累。
凛月的指尖悬停在零微蹙的眉宇间,月光从窗帘缝隙渗入,将他的指节镀上一层青白的釉色,指腹下传来肌肤的温热,与他指尖的冰凉形成微妙的反差。他凝视着零在睡梦中依然紧绷的下颌线,那里还残留着白日里强撑出的从容假象。
手指沿着颧骨的弧度缓缓下滑,像在抚摸一件易碎的骨瓷,沉睡中的呼吸声均匀而沉重,呼出的白气在寒夜里凝结成转瞬即逝的雾,凛月忽然想起小时候发烧时,兄长也是用这样轻柔的力道为他擦汗。
“兄长,真是个笨蛋啊……”
凛月无声地翕动嘴唇,指甲却在对方那柔软的唇瓣上流连,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心底那扭曲的爱意在此刻竟显得如此澄澈,像月光下淬毒的刀刃般雪亮。
——是时候了。
是时候剪断这早已腐朽的绳索,让他的哥哥,让他最后的月光,从这潭死水中挣脱出去。
朔间凛月精心策划了一场残酷的觉醒仪式。
在连续三十天的下午茶时间里,他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看弥生饮下特制的红茶。那个与他面容相似的孩子永远不会知道,每一口甘醇的茶汤里都沉淀着命运的毒药——就像当年无人察觉时渗入他骨髓的诅咒。
“要全部喝完哦~”
凛月用银匙轻轻搅动茶汤,看着自己的倒影在琥珀色的液体中破碎又重组。他记得兄长也曾这样叮嘱发烧的自己按时服药,那时的汤药里可没有藏着这样精巧的恶意,而当最后一滴药水顺着弥生的咽喉滑落时,凛月望着窗外渐圆的月亮轻笑出声。这个被他亲手培育的“闹钟”,将在最恰当的时分,用最相似的面容,奏响唤醒沉眠者的刺耳鸣响。
梦境因为传统的集会而起,自然也该由集会结束。
在那孩子十二岁的某个晚上,时隔多年的集会再次举行,只不过这次接受祝福的人选从凛月换成了弥生,家主则变成了对这个集会深恶痛绝的零。
朔间零自然不会对这个毁掉了他的凛月的传统无动于衷,没有丝毫犹豫,他几乎是在集会还没有开始前就站出来表示了反对,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次阻挡在他面前的,不是长老,不是侍者,而是凛月。
“兄长,这是道选择题。”
朔间凛月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一字一句剖开月色:
“他,还是我?”
“仪式不过是借口——这孩子本就不该存活于世。我让他活到今天不过是想看看.……” 凛月忽然轻笑出声,指尖抚过弥生熟睡的脸庞,“看看你究竟会为这个赝品,舍弃多少东西。”
朔间零的指节绷出青白,他憎恶这场该死的祝福仪式,更憎恶此刻不得不做出的抉择,但毫无疑问他绝不能让历史重演,无论是作为朔间家的家主,还是作为凛月的哥哥。
“先中止仪式。”
零听见自己冷静到可怕的声音,他必须争取时间,哪怕会因此让凛月误解,那些被蔷薇刺穿的岁月也终会有愈合的一天,他会自己的一生来温暖弥补那时犯下的错误,但此时此刻他绝不能让凛月亲手造成另一场灾难。
只是,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凛月了……
月光在窗台上凝结成霜,朔间零推开房门时,夜风正翻动着书桌上摊开的绘本,海蓝色的封面上,《海的女儿》的银色标题泛着冷光——就像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第一次为凛月讲述这个童话时,壁炉里跳动的火焰映在少年眼中的颜色一样。
书页停在最后一章。
泛黄的纸张上,金箔绘制的王子正与公主相拥,而角落里的小人鱼已经化作了泡沫,晨光穿透她透明的身躯,在空白处投下淡淡的阴影。
干枯的蔷薇花瓣夹在书页间,
像是被刻意遗忘的书签。
花瓣边缘微微卷曲,
仿佛还残留着某个夜晚的体温。
『突然想去看看海,等我见到自己所期望的那片海的时候,我会回来的。勿念。』
『ps:你已经自由了哦~♪』
在绘本的最后一页,画了一个笑脸的便签从书页里滑落而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