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注定/天卓】蜘蛛丝 第四章 峨眉山之行第四章 4
2035()2036年 冬()春
“k皇?醒醒!”
卓定感觉有谁在摇晃自己的身体。
好困。
“不是说好了陪我看日出?再这样要睡过头了!”
啊,是高天亮的声音。卓定这才揉着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虽然没有再躺回去了,但他的眼皮子却依旧在打架。
“呼······好困。”是真的很困。
“困死你得了。”高天亮翻身下床,坐在桌前继续盯着电脑,“十五分钟之内给我洗漱完毕,然后我们六点准时出发。”
“这么早?”卓定虽然没有完全清醒,但听到这个时间还是吓了一跳。这么多年来自己连八点前起都少得很,六点钟出发,岂不是现在才五点多?
高天亮没有再理会他,继续敲着键盘。
卓定撇撇嘴,不情愿地换了衣服,下床,走到洗手间,拆开一次性牙刷和牙膏,看着镜子里刮了胡子的自己。
自己来这是做什么来着?卓定一边刷着牙,一边才渐渐清醒过来。
现在是2035年冬,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四川省峨眉山。要说为什么会和高天亮一起睡在这里,实在有些说来话长。
自30年那场聚会之后,卓定已经五年没有见到过高天亮了。高天亮没有给他发过消息,他也不好再去打扰,于是两个人便各过各的,除了朋友圈偶尔点个赞,也没有别的交集。
不如说,卓定现在唯一了解高天亮的方式也就是朋友圈了。通过朋友圈,他知道高天亮这几年基本上就是在全国各地到处玩,然后偶尔写点游记。他也有在别的平台上发布自己旅游时的摄影作品和感想,俨然也是几十万粉丝的大博主了。只是用了化名、开了变声器,人也从未出镜过,评论似乎也没有粉丝知道他是谁。
然而自己呢?卓定觉得自己好像是有些颓废,而且颓废的时间太长太长,对这种安逸的生活已经成瘾了。
这五年来他还是尝试着去找一份工作,然而他从没有找工作的经历,也不知道要准备什么。况且,就算写简历,又能写出个什么呢?自己学历这块一穷二白。想进人家公司,都不用踏进公司大门,在递交简历时就被人轰走了。
他真的有去当过快递员、外卖员,可惜他实在是有些瘦弱,太重的快递扛不动,老被投诉;他也是有点路痴,经常跑了远路,又没能按时送餐,被顾客饿着肚子破口大骂。一来二去,扣的钱比赚的钱还多,简直是在贷款上班。
卓定累了,于是他放弃了工作。赚不到钱,还得天天受气,他又不是受虐狂。而身边朋友要么就是继承家业了,要么就是去当别的游戏的教练,或者变成战队经理、主播等,就自己在做着无定所无归处的事,总感觉和好友们更加格格不入了些。
于是在35年夏天的那一次聚会上,王旭卓他们问他在干什么,他故作神秘地回答道:自由职业。朋友们便都很给面子的没有再问。
那次的聚会上他还是试图找到高天亮的身影。可是他看到了凌旭、看到了刘青松、看到了喻文波、林炜翔,还有之前老SN的人,但唯独没见到高天亮。费了老大劲,他才从别人口中得知,高天亮好像是身体抱恙,在家歇着。
他觉得有些没意思了。可好友们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他也被这种气氛感染,强迫自己尽量忘记高天亮,至少先好好地跟朋友们玩上几天再说。
至于高天亮究竟是怎么了?他其实也没有太过上心。他觉得都是年轻人嘛,要生病也就是一些小病,什么中暑啊、肠胃炎之类的,更何况要关心也轮不到自己。
所以他实在不敢相信高天亮会邀请他一起去峨眉山一游。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高天亮是终于回心转意了?他没忍住,当即就发了一个“怎么了是终于被甩了吗”过去,获得了高天亮发来的一个问号。
他也说不上来到底是有些幸灾乐祸还是怎么地,竟然有些偷着乐。好吧,自己骗不过自己,他还是爱着高天亮。他心虚地拿起手机,小小地为自己辩解了一下,说是开玩笑的,接着便岔开了话题,问他说什么时候出发。高天亮也显然是被卓定如此快速的应答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几分钟也没给他发消息。于是五分钟后,两人几乎是同时给对面发了一句话:
“我明天就可以动身。”
“如果你愿意,就明年三月?”
······
卓定尴尬地咽了下口水。自己是不是显得有些太迫不及待了一点?好在高天亮并没有在乎这些小事,反倒是挺高兴地回了一句:可以啊,正好最近是淡季,人也比较少。
卓定这才放下心来,也隐隐有些期待。他不知道高天亮突然叫他过去是为什么:难道真是分手了需要人安慰?他心中又涌起一阵怅惘。高天亮是把自己当成什么样的人了呢?备胎?还是单纯的普通朋友?可无论怎样,自己答应得速度确实是快到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既然答应了,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于是卓定久违地翻出行李箱,决定去一趟成都,顺便也去探探高天亮的现状。
······
等他收拾好东西、买完车票、按照聊天中的地址在成都的别墅里见到高天亮后,才发现很多话自己还是问不出口。
“k皇!”卓定按完门铃,没多久就有人来开门了。见到他后,高天亮竟然丝毫没有一点掩饰,直接笑着扑上来给了他一个熊抱。
说是熊抱一点儿都不为过。在卓定的印象里,高天亮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抱过他。他感觉到高天亮的头发蹭着他的脸颊,把他弄得痒痒的。又感到高天亮的手紧紧地环着他的背,像是——
就像是怕他消失了一样。
“小天——”卓定有些错愕地被扑得连退几步,行李箱也应声倒地。怎么,几年不见,高天亮变得那么开放了?虽说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卓定还是开心地回抱住了他,就好像是抱住了一件遗失后重得的宝物一般。
啊,高天亮。卓定在心里感叹道,许久不见,看到你的感觉真好。感慨之余,他心里却没来由地一酸,竟有些热泪盈眶。他把头凑近高天亮的衣服,贪婪地感受着他身上的气息。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视线有些模糊,泪水好像就要从眼眶中滑落。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又觉得不好意思被高天亮发现自己情绪不对,只好紧紧抿着嘴唇,拼命眨了几下眼睛,生生地把泪忍了回去。
他们抱了很久,高天亮竟也没松手,两人也没有谁觉得尴尬。分开了这么久,却没有太多生疏的感觉——就像是才分别了两三天一样。最后,还是高天亮拍了拍他的背,他才把高天亮放开。
高天亮依旧是之前的那副样子,见到他就笑眯眯的,听到门铃声,穿着睡袍就下来开门了。他还是戴着他的金框眼镜和护腕,眉间的一点痣被发型遮住,总的来说还是跟二十几岁时没多大差别,只不过气质上看起来从小狐狸变成了老狐狸。
卓定拘束地站在门边,高天亮从门口的鞋柜给他拿了双干净的居家拖鞋,示意他可以先把行李放进来。
“我就不进去了。”卓定摇了摇头,“怕打扰你,我在旁边订了一家酒店,离你家就十分钟车程。”
“就这么不想住我家?”高天亮也不急,倚靠在门边,笑着看着他。
“不是。”卓定的目光晃悠到高天亮的手上,发现那枚碍事的戒指消失了。又试探性地看向屋内,好像确实没有别人。
其实卓定心里又像是早就知道了屋子里本来就没有别人存在、从来就只有高天亮一个人。不然他们也不会抱得那么激烈了。
“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没兴趣把你千里迢迢诱拐到我家来杀掉。”
“我只是怕打扰到你。”卓定解释,但又觉得自己的解释显得有些苍白了,要说怕打扰,他一开始就不会来成都。
“不打扰。如果没有别的理由的话就把你那酒店退掉吧。”高天亮想试着把卓定的行李箱拖进房,卓定担忧地看了眼高天亮那小身板,阻拦道:“好好好,我一会儿去退——你把东西放着,听说你最近身体不是很好,别把腰闪了。”
高天亮倒是没有再逞能,听到卓定说要住下,也不再多说什么,就站在旁边等他换鞋。
一时间有些沉默,卓定想说些什么缓解尴尬,高天亮却先一步说:“你就不好奇我到底为什么叫你来成都?”
卓定轻轻摇头。
反正我也没事做。反正只要是你让我做的事情,我都不会拒绝。卓定想。
一想到高天亮,卓定的心里总会忍不住升腾起一股安心感、同时夹杂着一股类似执念一般的古怪感情,就仿佛他平淡的生活中出现了一个特殊角色一般。
“这么多年我还没来过成都呢。”卓定起身,拎着行李跟高天亮往屋里走,“最近正好有空就来了。”
其实主要还是想见你。卓定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最近有空?”高天亮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我看你这几年应该也都挺有空的,什么事都不干,就是爱躲着我。有空去达州都不来成都,怎么,我和你八字不合?”
卓定尴尬地干咳了一声。高天亮看他愣在原地,也不催促,反倒是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端起桌上的水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二楼有的是房间,随便找一间住吧。”
卓定无语,刚想问高天亮就这么不愿意陪同他吗?高天亮却说了句:“我吃个药。”好吧,这确实是一个十分正当的理由。卓定也不好意思站在这里看高天亮喝药,提着行李就往上走。
正如高天亮所说,除了有一间配着有大浴缸的洗手间的房间明显是他自己住的以外,二楼其他的两间大房都闲置着。卓定不禁觉得有些可惜。室内装潢有不止一种风格,但无一例外的是看起来都干净整洁。虽然没人住,但也没积灰,应该是有人定期来打理。也有一间房被改造成了衣帽间,然而里面衣服鞋子也没有很多,卓定知道高天亮向来对于打扮也没什么兴趣。
所有房间都没有别人生活过的痕迹,想来高天亮就算是分手,也是分了好一段时间了。
卓定挑了一间喜欢的房间,把行李放下后脱了外套。12月的成都室外有些冷,室内有地暖,倒显得燥热了些。他也不好在别人的房子里乱逛,放完行李正准备下楼找高天亮呢,却听到高天亮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把这里当自己家就是,想转转就去吧。”卓定也没拒绝,应答了一声,接着往楼上走去。
三楼的面积相较于一楼而言也不小,只是因为一楼做了客厅挑高的缘故,空了一块地可以往下看。三楼也有一间卧室,但比起二楼来说就草率了点,像是没做完一样,装修稍显简陋,而隔壁则是书房、稍显狭窄的英伦风下午茶餐厅和不大的杂物间。书房显得很宽阔,中间是一张电脑桌,一旁的书柜陈列着高天亮过往的荣誉以及满柜子的书籍,大多都是中外名著,有很多卓定之前看到一半但放弃了的书。还有一些卓定只听过名字的日本作家的书:什么啦,《失乐园》啦,《罗生门》啦,等等。还有一些卓定看起来就头大的文言文作品,甚至有网络作家的精装版小说套装,不过比起别的书来说占比就少得多了。
他看到桌面上有一本摊开来的笔记本,水笔还放在一边,没有盖上盖子,墨迹都没有完全干透。他有些心虚地回头看看,没有听到高天亮的脚步声,便好奇地向本子上看去。上面是高天亮好看的字迹,只有三行:
“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
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
你是我的军旗。”
卓定的大脑突然宕机了一秒。一股强烈的既视感升起——自己似乎是在哪里看到过这些话?
然而下一秒这种感觉又迅速消失了。任凭他怎么使劲去回忆,也想不起哪怕一点东西,就好像这一切都只是前额叶给他带来的错觉一般。于是他只好抛弃这些念头,又读了一遍这段话。
呃,这些都是什么意思?没头没尾的,明明都是自己看得懂的简单字词,怎么结合起来就这么深奥呢。
卓定有些看不懂,只觉得应该是挺有哲理的句子。是小天自己写的吗?如果是的话,可真厉害啊。什么是“沉沦的一切”呢?“你”又是谁,会是我吗?什么是永恒呢?
说起永恒,不知为何,他本能地想到了死。
突然间他就感到眼泪流下来了——奇怪,怎么今天这么爱哭?见到高天亮喜极而泣了吗?好像不是,完全不是。他赶快伸手用衣袖擦干了泪水,不然滴到高天亮的笔记本上,准要把他好看的字迹弄花。
他还想再往前翻翻,但是又怕被高天亮发现,最终还是顿了顿,往门外走去。
杂物间就比较简单了,多是一些包装用品,还有一些不用的健身器具。而茶餐厅的地方做了落地窗设计,往外可以看到不错的风景。顶楼是天台,但因为室外有些冷,他也没上去看。
这么大的别墅,一个人住确实是空了些。这么多年,他都是在这样的孤独中度过的吗?卓定这么想着,又下楼梯回到了一楼客厅。
高天亮吃完了药,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见到卓定下来,便问道:“酒店退了吗?”
“嗯。”卓定这才想起来这茬,打开手机匆忙地找到订酒店的软件,把原本预定下午入住的房间退了去。
而高天亮又问道:“房间还满意吗?”
“嗯。”卓定答。确实蛮好的,还有一个大浴缸,晚上还能泡个澡再睡。
“要做爱吗?”
“嗯。”
······
卓定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昏了头,竟然就这样一见面就和高天亮做了,仿佛是忍耐了许久一般。他答应速度之快是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可主要是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反正现在他们都是两个单身汉不是吗?你情我愿的做了就做了吧,难道还要玩那些二十岁时的欲拒还迎?
于是他机械地被高天亮拎回房间,机械地处理好事前该做的事,然后就被高天亮摁在他柔软舒适的大床上被干得爽到眼泪都要流下来了。高天亮对他的敏感点倒是记得清清楚楚,略微试探了一下之后就长驱直入。到快去的时候,高天亮又生生止住了动作,把他翻到了正面然后接着进入。
而紧接着,卓定则说了一句让他追悔莫及的话:“小天,原来你刚刚是在吃壮阳药吗?”
他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连忙捂住嘴巴道歉说不是那个意思。高天亮也懒得反驳,只是冲他笑了笑——然后用枕头捂住了他的头。
“不会说话就给我把嘴巴闭上,最好以后都不要再说话了才好。”他听到高天亮这么说,但被枕头蒙住脑袋,就连呼吸都十分困难,更别提回高天亮的话了。
他想要挣扎,但手早就被高天亮用皮带捆在了一起。双腿也被高天亮用力坐住,好像现在只能等死。被高天亮束缚的感觉混杂着下身的快感再加上窒息感朝他的脑内奔涌而来,令他舒服到近乎失禁。但在昏过去的前一秒高天亮又把枕头拿开,他刚想哭着求饶,高天亮却不等他说出一个字,又把枕头蒙了上去。
一来二去,卓定真是觉得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很想说小天求求你放过我吧,然而高天亮却没给他一点机会。直到四次来回之后,高天亮看他实在是要崩溃了,才放他起来。于是他只好哭着跪在高天亮面前求他原谅,然后又被火气未消的高天亮连滚带爬地拖到一楼,跪在茶几旁被强迫着分开双腿、撅着屁股被干到前列腺高潮。
最后高天亮还在他屁股上扇了两巴掌,接着命令他夹着精液不许漏出来,然后就坐到沙发上,继续跟个没事人一样地看电视。于是卓定只好保持着这种前挺后撅的尴尬姿势反省,还得努力夹紧后庭。
他心里想着高天亮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然而当他看到高天亮桌面上摆的那几瓶他有些字都认不得的药时,他才忍不住跟高天亮道歉。
“怎么?”高天亮挑了挑眉。
“小天,”这下他是真知道愧疚了。他知道刚才自己遭受的那些痛苦或许比起高天亮的病痛来说也许算不得什么,于是他诚恳地又说了一遍,“对不起,我不该说那种话。”
高天亮这才注意到被自己摆在显眼地方的药瓶,他皱了皱眉头,起身把它们收进了厨房旁药柜,像是并不想被卓定知道自己用的是什么药似的。等他回来看到卓定还乖乖地撅着屁股、努力夹着后穴时,才总算满意了一点,又给他的屁股来上了几巴掌,坐回沙发开始摆弄手机。
“小天,你书房里笔记本上的······诗句?是吗,是你自己写的吗?”卓定对电视里的纪录片实在提不起兴趣,又得一直强打精神完成高天亮的命令,前后没有事做,只能和高天亮说说话。他想起书房里那一段让他印象很深的诗句,忍不住问。
“你还乱翻我东西?”高天亮威胁一般地看向了他,惹得他一个激灵,赶忙辩解道:“没有,我怎么敢,就是进去的时候正好瞟到了而已。”
好在高天亮也没追究他,只是轻笑了一下,继续看着电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要是能写出这样的句子就好了。”
“别这么说。”卓定才反应过来这段话应该是高天亮从哪里摘抄下来的,“我觉得你写的文章也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高天亮仍旧盯着电视机,像是完全不对他的话抱着任何信任,“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写的那么多东西里你能记得几句话?”
“我肯定记得啊!虽然具体有哪些话忘了,但情节我都记了个大概。例如你写的那本电竞小说里面写主角在的队伍先经历了连胜之后又连败、最终调整状态拿了冠军,那个队伍还有一个冰山大小姐,一看就是根据杰克改编来的吧?还有喜欢穿女装的美少年原型是马老、队伍里话特别多的那个就是黄任行,当时还一群人说你设定抄袭那个黄什么天,我都不屑和他们吵架,这明明是我们自己的队友、我们自己的经历嘛······”这可一下子到了卓定擅长的领域。他一激动,就忍不住把自己记得的情节全都说了出来,没想到高天亮反而是一副苍了天的样子让他闭嘴:“你能不能别他妈的盯着我的黑历史了?那段时间我写的都是一些快餐文,一点文学性都没有。”
“可是,可是我觉得很好看啊。”卓定小声辩解道,却又被高天亮嘲讽:“你这么爱捡垃圾。”
卓定却不觉得有什么可笑的。他刚想说些什么来鼓励高天亮,却发现高天亮看着手机,好像在摆弄什么事。
“你在做什么?”卓定问。
“在改签明天的车票。”高天亮回了一句,“改成四天后吧。”
“啊?为什么?”卓定不解。
“想和你多待几天。顺便也让你调调作息,到那边得五六点起床才能看日出。”
话是这么说的,但卓定总觉得这几天自己不会太好过。当天没到十一点,卓定就被高天亮逼着上床了。等到第二天他才知道高天亮所谓的调调作息是什么意思——从厨房开始,到楼梯上、再到晚上的浴缸,他真的是快要被搞到虚脱了,自然很早就上床也很快入眠。
第三天他还以为自己能被放过,结果他一起来就被高天亮拉到书房,手被高天亮拉到背后,背上还被放了三本书,动得再厉害也不准掉下来;在下午午睡刚起来时,就被高天亮拖到茶餐厅,一边顶着他的后庭一边还往他嘴里塞马卡龙,他刚想叫出声又被甜点齁到喘不过气。晚上又在洗手间的镜子前被套弄到强制射精,最后还是他哭着求着高天亮说真的快要死掉了,高天亮才把已经瘫软了的他放到浴缸里,好好帮他冲了个热水澡。
他真是觉得把这几年没做的爱全都做了一遍。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高天亮一个生病的人会有这么旺盛的精力从早把他占有到晚,但有了第一天那么恐怖的下场之后,他实在也不敢去问。
终于第四天,高天亮才没再对他做什么,他也得以悠闲地吃着高天亮做的饭、看着高天亮书房里的小说,度过了这难得而平静的一天。下午时,他见到高天亮在一楼茶室里泡茶,也说要喝一点,高天亮便给他倒上一盏。然而他很快就后悔了。
苦啊,真是苦得要死。卓定这么想着。虽然只是浅浅地尝了一口,但是滚烫的茶水刺激着舌头,在稍凉下来之后又把苦味送进喉咙,让他忍不住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最终竟潸然泪下。
“不至于吧。”高天亮看着他这副滑稽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可当他看到卓定的眼泪像是止不住了一样奔涌而出时,他才有些慌了神,“怎么了?”
“没事。”卓定把茶杯放到一边,用双手抹着泪,“可能······可能只是我不适合喝茶。”
高天亮伸手本来想帮他擦掉眼泪,可又觉得他们这年纪干这种事有些肉麻,便给他递了两张纸,安慰道:“别哭了。十几年前输比赛都没见过你这么哭,怎么,人越长大反而越爱哭了?”
卓定很想反驳他不是这样的,但他现在的情况用嚎啕大哭来形容也不过分。自己这是怎么了?卓定不知道,仿佛是要把自己这几年的落魄和委屈借着这个机会全哭出来一样。
“高天亮,”卓定的声音一抽一抽的,“这几年——这几年我过得真的很不好。”
于是他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倾诉的对象一般,从退役之后开始讲起,讲到父母是如何催婚的、又谈到这几年找工作碰了多少壁,以及在干什么快递员之类的时候受了别人多少的冷眼。
“这些所谓的工作我都没坚持一个下来。”卓定哭着说,“我还是想从事有关电竞这方面的工作,可是没想到,就在我退役几年后电竞界行情也发生了这么大变化,我真的很难再重新精通一个游戏了。”
“卓定,别自己封闭自己。”高天亮一直静静地听着他说话,也一直在安慰他,但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你可以去尝试更多新事物,不是吗。”
这句话就像是戳到了卓定的痛处一般,他竟被刺激到坐起身来指着高天亮说:“怎么连你也这样说我?我知道——我知道我一个三十几岁的人走不出过去是一件可笑至极的事情,我也知道我自己造的孽我自己活该,但我、但我——”
但我真的好想你。若不是想你,我会这样自甘沉沦吗?
他知道他自己在道德绑架高天亮,这几年高天亮并没有伤他什么,一开始不跟高天亮走的决定也是他自己做出的,所以这句话他绝对没脸说出口。没成想,高天亮见他哭得伤心,竟轻轻抱住了他,低声说:“对不起,这几年是我没来找你。”
卓定愣住了。
小天、小天,你为什么要道歉?你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向我一个这么低劣的人道歉?你骂我一顿啊——骂我才好,你为什么要道歉?!
可他仍任由高天亮抱着。哭得有些虚脱,他也没力气挣开。最终,高天亮把他搀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放了些喜剧节目、给他点了杯奶茶,他们之间的气氛才不显得那么僵硬。
晚上休整好之后他们就出发了。路途不算遥远,加上高铁的时间也就两三个小时。“对不起。我还是跟个小孩子一样的,太任性了。”卓定最终还是把道歉的话说出口。高天亮没和他计较,只是笑着握住了他的手。
一路上的事情他也有些不太记得,总觉得都还没好好和高天亮说上什么话,就云里雾里地来到了峨眉山,接着就是到了现在的住所——雷坪洞的一个小酒店。
现在是淡季,住宿费并不贵、也没有多少的客人在。屋内有地暖,屋外的雪景也十分好看,让他感到十分的舒适。他唯一遗憾的就是只能在这里住一晚——床都还没住热呢,就要直奔山顶了。
下次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机会再来。卓定心想。
——恐怕没有下次了。他看着雪地里高天亮的背影,茫然地觉得恐怖。于是他赶快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上了高天亮的步伐,想伸手去握他的手臂,然而又怕自己的举动太超过了,最终还是选择了回避,只是和他并肩而行。
冬天的冷风呼呼直吹,清晨的室外异常寒冷。卓定穿着厚重的衣服,戴上帽子和手套,以保护自己不受风寒的侵袭。即使如此,还是难免会感到冷。他问高天亮刚刚在写些什么,高天亮却只是别过头去,没有回答。
冬天的景象也让人感到寂静和萧瑟。偶尔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鸟鸣声,但更多时候只能听到寒风呼啸的声音。这种寂静让卓定感到孤独,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沉睡之中。好在索道就在不远的地方,高天亮去买了票,两个人便站进了轿厢,稍微感到了一些暖和。
淡季去看日出的只有十来个游客。轿厢十分宽敞,感觉还够再容纳五倍十倍的客人。是全观景玻璃的设计,卓定克服了一下恐高的情绪,站到了轿厢边,然而都还没三五分钟,索道就到了顶。
他真没想到速度会这么快。他原本想拍几张照,可手机都还放在口袋呢,就被高天亮拽了下去。
“怎么这么快,这要收大几十。”卓定感叹了一句,高天亮却说:“那要不然我把你扔下去,你爬两个小时山上来?”卓定这才悻悻地作罢。
索道站点离金顶的距离不算太近,不过台阶也算是望得到头,让人爬得也有些指望。海拔越高,温度就越低。卓定只管捂紧了厚厚的羽绒服,跟在高天亮身后一步一步往上走。直到他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直到他发现眼前再无台阶时,高天亮才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到了。”
啊,这就是金顶。卓定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也不知是累得还是怎么地,竟一时间想不到别的词来描述这幅画面。眼前出现的是一座巨大的佛像,卓定对于宗教这一块并没有任何知识的积累,这次峨眉山之行太过仓促,他只知道山顶的日出很美、同时陪高天亮上来求个平安。然而就算是他这么一个十足的外行人也被眼前这尊数十米高的佛像震撼到了,金灿灿的外形不失庄严,让他心里生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顶礼膜拜。
“这是普贤菩萨。”正当卓定愣神的时候,旁边却有一位身着黑衣、年龄与他们相仿的男子走上前来,为他们介绍到。
“你是这里的僧人?”高天亮问道。
“是,也不算是。”那人微笑着回答。真是个奇怪的人。卓定被这回答搞蒙了,在心里暗暗腹诽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还不确定呢,真可笑。
“我乃行脚僧,喜欢云游各地,不常居住于此。”那人解释,接着又滔滔不绝地介绍道,“你们面前的是四面十方普贤像,也有人称为四方十面佛······”
卓定没怎么听那人在讲什么。才刚睡醒不久、又是爬了一段的山路,他现在已经要困得倒下去了。况且他本身也不太懂这些,除了陪高天亮来祈福以外,他只是对看日出有些兴趣。
直到高天亮没忍住打了个哈欠,那个人才略有些尴尬的停下了他的科普,问道:“你们是为什么来峨眉山的呢?”
“还愿。”高天亮没有多说。卓定也没有和别人自来熟的习惯,也只是唯唯诺诺地跟了句:“我陪他来的。”
那人点点头,说道:“现在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在这待着也是待着,你要还愿,不如先去大雄宝殿吧。”
高天亮点了点头,好像不愿意和这人多待似的,转身便向正殿走去。卓定对于宗教这类的事情不太能体会,只能也冲那人点点头,心中念了句阿弥陀佛,接着就跟高天亮走了。
离那人走出一段距离了,卓定才长出一口气,不解地说道:“真是个奇怪的人。”有点不太舒服的感觉。不过临近正殿,高天亮也没多说,给他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便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殿内供奉着几尊金色的大佛像,前面是几个供人参拜用的蒲团,高天亮走到其中一个旁跪了下来,口中念念有词。卓定不知道高天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宗教信仰的,但也不好多问。特别是感受到佛像那股庄严肃穆的目光,他也不敢抬头去看,只是学着高天亮的样子跪在了面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拜了三拜,也不知该许些什么愿,最后就在心里默默地乞求菩萨保佑平安。
虽然不知道高天亮具体是求什么事,不过按刚刚他的说法,是来还愿的吗?高天亮有什么愿望已经完成了?真搞不懂,一会儿出去之后问问他吧。
“哇!”然而卓定起身时,却突然被蒲团旁不远的东西吓了一跳,“小天——你那边,你那边有虫子。”
高天亮比了一个“嘘”的动作,朝卓定所指的地方看去,看到一张不大的蛛网结在佛像的脚边。在不远处,还有两只蚊子飞舞在半空,离蛛网越来越近。而蜘蛛趴在一边,并未动弹。
他不着急。卓定突然有了一股危机感,默默上前跟高天亮站到了一起。
“蚊子有什么好看的。”高天亮起身,像是有些厌恶一般,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卓定见了也赶忙跟上。这里是佛门重地,他不敢用阴森一词来形容,然而到底是还没有日出,整个正殿一片漆黑,他不害怕,却也不敢久留。
可没走两步高天亮却又站住了。“怎么了?”卓定问,高天亮却没回答,他看着那两只小飞虫。
卓定以为高天亮想到了什么暧昧的东西。两只飞虫像是在缠绵一般,飞得极慢,互相也不离多远。他感到有些脸红,正要开口,高天亮却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说:“他们在挣扎。”
挣扎?卓定愣住了,他以为他们是在繁衍后代,却没想到高天亮说出了这个词。他没戴眼镜,看不明朗,眯起眼睛,才发现那两只飞虫身上早已缠绕着银色的蛛丝。哪有什么缠绵,分明是准备一起被当做蜘蛛的饱腹之食。
然而他们还是没有察觉,仍试图嗡嗡地飞舞、逃离,或是与对方交合。
蜘蛛终于动了。原来他并不是停滞住了,又或是在打个小盹,而是从始至终就盯着他的猎物。他耐心地等待着,直到猎物自投罗网。他开始向他们爬去,将他们裹成木乃伊、注入毒素,然后吞噬他们的血液和肉体。他们害怕了,然而蜘蛛的八只爪子已经紧紧地抱住了他们,并开始将他们的一切一步一步地消化掉。最终,他满足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像是很享受他的战利品。
不知怎地,卓定竟觉得蜘蛛看向了他。这个没来由的想法让他心生寒意,以至于脊背都有些发凉,他扯了扯高天亮的袖子,高天亮也会意地跟他一起走出了正殿。走出了佛像的视线,卓定这才说,刚才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就好像被蜘蛛盯上了一样。”他说。
“是你的错觉。”高天亮摇摇头,“不过是蜘蛛,你胆子也太小了点。”
嗯,或许是吧。卓定想着。
经过刚刚这个插曲,他也把要问高天亮的事情忘在了一边。况且,眼前还有更值得期待的一幕。
“日出!小天,快看——”浑然一色的云海之间透出了一缕微光,身边的游客都开始冲着观景台狂奔。卓定忘掉了刚刚的事,也兴奋地抓住高天亮的手,跟着大家跑了起来。只有高天亮还慢条斯理地说跑慢点,别摔着了。
太阳从云层中露面,将整个金顶染上一层金色。远方的山峦、树木、建筑物,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宁静。卓定站在山头的护栏边,紧紧攥住高天亮的手,高天亮也不挣扎,任由他握着。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沉默了,静静地欣赏着这绚烂的景象,仿佛世界都停止了喧嚣。
卓定实在是有些说不出来话了。他站在山顶,看着晨光初现。一开始只是熹微的晨光,在几分钟后骤然变成了一个光芒四射的火炉,像是要将天地燃烧殆尽。四周山川如梦初醒,万物皆沐浴于金光之中,云海在眼底奔涌,卓定这才体会到,也许高天亮如此钟情于旅游,正是因为深爱着这般景象。
“感受到生命的力量了吗?”正无言间,那个黑衣人却又站到了他们身边,陶醉地说,“这就是日出。日出就代表着新的开始。”
“你又来了?”高天亮的言语有些冰冷。
那个人笑呵呵地又说了句:“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这是道教的名言。”高天亮翻了个白眼。
“这有什么,我虽信佛,却也在这里待了——待了很久。知道些名句不很正常。”那人并未把高天亮的话放在心上,一副洒脱自然的样子。
话虽如此,但哪有僧人在佛门念道教的。高天亮也没跟他纠缠,转过身去,继续看着这如同幻境般缥缈的一切。卓定虽然也想说两句,奈何文化造诣实在不高,也听不懂什么“牺牲”、“大象”之类的东西。为了不暴露自己的文化水平,只能默默站在一旁,装作看得出神的样子。
“小天,快看那个——四方十面佛。”卓定看到大家都在转身,也拉了拉高天亮的衣袖。
身后的普贤像金光灿灿,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力一般。金色的光芒散发开来,无比耀眼,将周围的建筑物都映照得一片辉煌。雕像的立体塑造在光线的照射下显得更加壮观,而顶部的十张面庞则闪烁着神秘的光芒,散发着令人敬畏的气息。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高天亮说。
卓定听到高天亮的话,也很感慨地说:“我做梦也没有见过这么壮观的场面呢。”说着,他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去近距离观看佛像。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高天亮看着卓定逐渐远去的背影,确定他听不到后,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这话是说给黑衣人听的。黑衣人闻言,脸上那夸张的神态也收了回去,回答道:“当然不是。我是把他卷了进来,而不是创造了一个新的他。难不成你觉得我有这闲工夫给你造一个假人、陪你玩过家家吗。他会记得在这里发生的一切的。”
高天亮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
“没什么好谢的。我还了你们的因果,才能继续修行。”黑衣人嘴上却完全不像刚刚那么客气了,但他还是紧接着低声提醒了一句,“时间快到了。莫挂念。”
高天亮没有说话。他看了眼黑衣人,又静静地等着卓定兴奋完,然后走了过去、拉着卓定的手,往山下走去。
“怎么了,小天?”卓定还沉浸在美景之中,全然没注意到他们的对话。
“没什么,走吧。”高天亮径直往前走。
“我看你都没拍照,你来不用给你的视频积累一些素材吗?”卓定有些疑惑,他一开始以为高天亮来峨眉山就是为了收集素材的,虽然高天亮也说了是来还愿,但真不顺路拍点照吗?
“不用了。”高天亮摇了摇头,像是去意已决,“没有意义。”
“啊?”卓定搞不懂,不过也没多问。
“别君去兮何时还?”身后,那人又念叨道。
“我们以后有缘再见!”卓定倒是大概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抱着友善的态度回了一句,却听到高天亮有些鄙屑地“啧”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一句嘲讽似的。
后面那个黑衣人倒是没跟上来了。他们又坐索道下了山,但终归还是要走一段山路的,天空也突然变得阴沉起来。
他们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卓定感觉有些身心俱疲。突然间,一阵大风吹来,夹带着丝丝缕缕冰凉的东西。
“啊,下雪了。”卓定感到脸上有些冰凉的感觉,他一抬头,就看到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上落下。山上之前的积雪还未消融,整个世界银装素裹,煞是好看,却也让人觉得寒冷无比。
雪越下越大,他赶紧拉着高天亮躲到附近的小亭子里。本来准备等雪小一点儿之后再下山,然而十多分钟过去了,天气变成了雨夹雪,雨势却不见小。
“等一会儿吧。”高天亮说。好在亭子里还算是干净,风向也一直比较固定,不至于被大雨淋湿。四周少有行人,就算有,也是撑着伞,急匆匆地从亭子旁路过,下山去了。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这座亭子和他们二人。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高天亮没开口说话,卓定也懒得掏出手机来玩——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之前在来峨眉山的路上就一直随便刷着手机,结果被高天亮骂了一顿:“不玩手机会死吗?”
真是的,你自己不也经常看电视吗。卓定心里暗道不公,他也不知道高天亮为什么会生这么大气,只能一边道着歉,一边把手机关掉。
于是他现在就算无聊也不会把手机拿出来了。他努力找着话题,试图能和高天亮多说几句话。
“小天,我其实挺想知道,30岁那年的聚会上你戴的那枚戒指——”
卓定刚把话问出口,却感觉肩头一重。
啊——小天。
他感受到高天亮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一般。
“没事吧?”卓定轻声问。高天亮没有回答。
或许真的是太累了。早上那么早就起来,前几天还一直在做那种事,不累才怪呢。想到这,也不知是被风吹冻着了还是怎么地,卓定的脸上又有些发热。
也好,睡吧,睡吧。
卓定也不动,在暧昧的雨景中默默地和高天亮依偎在一起。再过了一段时间,卓定也不急着走了。既然都到这一步了,那就等雨停了再出去吧。这雨仿佛下得正是时候,他并不讨厌雨,更何况这回高天亮还在自己身边。听着雨声,他反倒是感觉十分宁静,就像是身处海上暴风雨之中永不倾覆的诺亚方舟。
小天、小天。你现在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呢。
卓定看了眼身边的高天亮,神情有些复杂。他想到这几天做的这么多次,高天亮基本上就没对他温柔过,好像都是抱着一种能把自己杀死就再好不过了的心态在做的。他又想起高天亮摘抄在笔记本上面的那几句话。
“你是我的军旗。”
这句话是写给谁的呢,是给那枚戒指的另一半的吗。卓定的眼神逐渐黯淡下来,眼皮子耷拉着。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眼前的山林变成了战场。雨中,高天亮模糊的身影站在场中,而身边还有一个分不清是男是女的影子。
卓定知道那不是自己。
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次拍摄宣传片时也是差不多的布景。他和高天亮遥遥相望,高天亮开玩笑似的捡起了一根场地里的道具枪,指着他的脖子。拍摄场地很暗很暗,他只看到高天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是仅仅在耍帅吗?卓定想。然而高天亮的那双眼里是否带有实感的杀意,他则看不真切。
小天。如果说那个人是支撑着你这几年屹立不倒的旗帜的话,我应该就是你用完即弃的断戟而已。
他低下头,却仍是心甘情愿地蹭了蹭高天亮的头发。
听着雨打树叶的声音,卓定也感觉有些昏昏沉沉的。他看了看雨势,依旧没有变小的迹象。睡吧。好梦,高天亮。卓定也闭上了眼,不一会儿便也沉沉睡去。
······
“k皇,k皇。”卓定感到有人在拍着自己的肩膀,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啊,怎么了?”
是高天亮。睡了一觉后,他看上去精神好了不少:“雨停了,走吧。我们回去。”
卓定点点头,没来由地觉得有些热,把外套脱了下来,抱在手上。都到了可以脱羽绒服的程度了?可是刚刚不是还在下雪吗?他有些不解。
身边的光景好像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他没来得及仔细看,高天亮就催他快走,他也只能跟上。
四周的积雪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漫山遍野的野花。阳光拨开云雾,从亭柱后照射过来,给人带来一丝暖意。
周围的景物是这样的吗?他不知道。他真有些睡迷糊了。
微风吹过,周围的树木发出好听的沙沙声,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他眺望远处的群山,它们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就和在山顶时看到的一样。
暴雨过后,他看到远处云雾缭绕的地方似乎有彩虹出现,刚想叫高天亮过来看,一转头,却发现彩虹已经消失了。他只好跟上高天亮的脚步,往山下走去。
“你小心点。”雨后的石板路还有积水,高天亮一个踉跄,差点往下摔去。多亏走得也没多快,只是趔趄了一下,稳住了身形。
“我扶你吧。”卓定赶忙上前,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高天亮却本能地把他的手甩开。
两个人都有些愣在原地。高天亮深吸了口气,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然而道歉的话到了嘴边,鬼使神差一般,最终还是被他咽了下去。
啊。高天亮。他还是对几年前自己伤了他的手那件事有所介怀。卓定也没再伸手,他不擅长去挽留人。他的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撇开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你还在怪我是吗,所以刚刚的那些暧昧都算什么呢?和我翻云覆雨时,你的眼里映出的会是另一个人的影子吗?在这段感情中唯一纯粹的,是不是只有性呢?
卓定突然感觉心疼得要死,大抵高天亮也没有自己想得那么需要自己吧。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高天亮下山。他有些落寞地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才又往前走去。
他找不到高天亮的身影了——高天亮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永远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也许高天亮从来也不会在哪个地方等着自己。卓定默然。
金顶的日出真美,能有幸和你一起看,我——真的很高兴。
······
日上三竿,很快就要正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