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夏】蜻蜓（1~4）1 - 浮光

五条悟觉得樱花很美，特别当它沾在夏油杰挣扎的蝴蝶骨上，而后者因为自己的挺进无声尖叫的时候。

五条悟觉得月光很美，特别当它洒在夏油杰布满薄汗的喉结上，而后者因为自己的啃噬不停颤抖的时候。

五条悟觉得流水很美，特别当它淌过夏油杰的腹肌回漩在肚脐上，而后者因为自己的抽动隐忍啜泣的时候。

Suguru，杰。

如同浮光掠过水面，留下一片短暂而闪耀的波纹，夏油杰的温暖与甜蜜总是如此稍纵即逝，像是那种薄如蝉翼的东西，甚至更加脆弱，如果不紧紧抓住便会偷偷溜走。

于是仿佛默认的许可，五条悟总会在夏油杰的身上留下紫青或者乌红的痕迹，旧伤尚未褪去，新痕便已再度加印，企图通过这种幼稚的行为刻下永不磨灭的印记。

对于五条悟没来由的偏执，唯一能够安抚的只有夏油杰的纵容。就像爬行的毒蛇在所经之处留下一道蜿蜒的毒痕，很难说到底是谁被谁蛊惑，被牙齿撕咬的刺痛、被虎口钳制的钝痛、被指甲挠伤的灼痛……都会让夏油杰产生一种隐秘的满足，并非疼痛本身，只是五条悟给予的疼痛让他觉得自己姑且还算活着。

曾经也不是没有深究过活着的含义，只是在夏油杰有限的人生中，活着不过是责任的载体——怜悯也好傲慢也罢，强者终归要为弱者的苟延残喘负责，只是当过去深信不疑的「意义」逐渐开始崩塌的时候，他才发现活着这件事本身也随之变得暧昧不明起来。

这并不见得是什么坏事，让麻木取代隐忍反倒像是一种解脱。放任自己的意识在诅咒融化的死海里缓缓下沉，冷眼看着自己被沥青般的黑色浊液淹没，不需要感知也不需要回应，就这样将自身的感情无限放逐，便不必再担心做出什么违背道义的事来。

只是唯一让他想不通的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里为什么还会有光的存在？像是地狱已经关上的门上留下了一道虚伪而狭窄的豁口，一缕淡淡的幽光从遥远的空中落下，虚弱到即将被这黑暗吞没。

然而并未被吞没。

光落到了他的脸上，他本能地伸手想要去触碰，随后却触摸到了身体的温度。

“杰？”

五条悟疑惑地眨着眼睛，夏油杰的双眼终于聚焦看清了眼前的身影，一滴汗水顺着对方完美的下颌线滴在了自己身上。

什么嘛，原来是悟的睫毛，他还以为是什么天使的羽毛之类的东西呢。

五条悟见夏油杰还在走神，不满地咬了一口停留在自己嘴边的手指。夏油杰只是条件反射地蜷了一下手，又继续展开手指插进五条悟的头发里，把他带向了自己。

“还疼吗？”

“还好。”

“……其实再用一点力也没有关系。”



2 - 伤痕

和挚友发展出肉体层面的关系并非五条悟的本意，不过事到如今要全部归咎于意外他自己也不相信。

那不过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夏夜，不知道是不是任务总和杰岔开的原因，这段时间很难再看见挚友的身影，要么回到宿舍已是深夜，要么隔壁压根儿就没有人在的气息。没有夏油杰相伴八卦看片打游戏的夜晚突然变得空虚起来，五条悟又拎出从硝子那儿讨来的小白鼠练起了瞬移。

自身的瞬移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接下来着重的便是瞬移活物的精度，如果能在战场上精确应用，说不定还能通过运输战力扭转战局。这么想着的五条悟把小白鼠在高专上空扔来扔去，等偏差值终于落到自己满意的范围内后，五条悟将最终坐标锁定宿舍阳台，准备收工睡觉。

当他再度瞬移回阳台却怎么也找不到理应存在的小白鼠。按理说就几秒钟的功夫，不应该啊。

“打扰了——”

五条悟一个翻身跃进了夏油杰的阳台，以前他们总是这样，找不到的漫画、杂志、游戏卡碟或其他什么东西，总能在对方的房间里找到。但是今天，恐怕只是出于习惯，五条悟故意忽略了其中的不合理性。

结果没想到小白鼠还真在夏油杰的落地窗前瑟瑟发抖。

我精度有这么差吗？得差了好几米了吧？如果传人那还不得分尸了？五条悟嘟囔着抓起小白鼠，却意外地发现夏油杰的落地窗并没有完全关上——大概留了一道夏油杰喜欢透气的宽度。

真是的，杰出门又忘记关窗了，那就让好心的本大爷帮你锁上，免得下雨的时候你的色情杂志遭殃吧——进屋、关窗、开门、退出再锁上——五条悟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当他推开落地窗的一瞬间，毫无预期的视线撞上黑暗里靠在床边吸烟的夏油杰的时候，大脑当即就空白了。

他从没见过这样落寞的夏油杰，向来一丝不苟盘起的丸子头在黑暗里披散着，烟头的火光映出夏油杰挺立的鼻梁与彰显出刻薄意味的嘴唇，随着夏油杰无声的呼吸在黑夜里缓缓地闪烁着。

“杰？”

你还……好吧？

五条悟忘了手里还有一只耗子，他有点迟疑，但是还是挪动步子靠近了夏油杰。

夏油杰的头发还贴在额头上滴着水。

是刚洗完澡吗？

怎么都不擦一下？

胸口的T恤湿了好大一片……

“你就这么想感冒吗？”

没头没脑地蹦出这么一句话，五条悟的脸颊突然有点发烫。但是夏油杰闻声只是抬起头困惑地看向他，茫然地伸手递给了他一罐啤酒——上面还凝着水珠，应该刚从校外便利店带回来不久，高专内部是买不到这种成人嗜好品的。

五条悟只是遵从本能习惯性地接过夏油杰递来的易拉罐，默默地在夏油杰身旁坐下、拉开。不间断地开启无下限是一个不断烧坏脑细胞再修复的过程，所以五条悟平时会避开一切损伤脑细胞的东西，比如酒精与香烟。

“好苦！”

但是今天他却鬼使神差地抛开了无下限，在黑暗里陪着夏油杰喝了一宿无言的酒。



滴酒不沾的小少爷第一次在乙醇这件事上放任自流的结果，毫无疑问就是，只消一罐，便在夏油杰的床上一躺到天明。等他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早已没有了夏油杰的身影，五条悟揉着浑浑噩噩的脑袋起身，只在床头看见了夏油杰留给他的牛奶和蛋糕，以及压在下面的纸条：

「如果悟没有赶上食堂就凑合下吧，

我有任务先走了，让悟喝了酒实在抱歉。」

酝酿了一晚上没有说出来的话和反倒被夏油杰照顾的愧疚搅在一起让五条悟心里开始发堵。

杰一大早就走了，自己还占了他的床，也不知道杰到底休息好没有。

在这个脑袋和心情都不甚明朗的上午，唯一能让五条悟勉强动起来的大概只有高专的突发任务，然而作为高专唯二的特级，他最不缺的就是突发任务。



其实对于最强五条悟来说，现在根本不存在能够难倒他的任务，但是完成任务的完美程度却要视他的心情而定，且结果也表现得极为波动。

比如这次就不是一个适合完美的场合——赫的多点瞬发在帐内毫无收敛地乱扔一气，像极了为了快速通关而满屏幕狂炸AOE的氪金玩家，虽然高专对现场建筑物损坏有一定的容忍度，但是如果连财政部都投诉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糊弄完任务心急火燎赶回高专的五条悟，把夜蛾所有联系方式拉黑后躺在了夏油杰的床上，全身放松的他伸出手想去够天花板才发现就连墙角的积灰都被夏油杰清理得一干二净。夏油杰的枕头上还残留着的洗发水的味道也令他无比安心，像是回归了南方的候鸟，熟悉的温暖总让他能够轻易入睡。

杰不要再不开心了……

大不了翻墙出去打电动……

果然还是杰买的蛋糕最好吃了……

杰的床好舒服……



不知不觉睡着的五条悟听见锁芯转动的第一下便倏地睁开了眼。

“欢迎回——”

话还没说完，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便让问候和笑容全都卡在了五条悟的脸上。

夏油杰只是习惯性地开灯，他并没有料到五条悟会在自己的房间里，被日光灯点亮的空气开始变得更加黏腻和引人烦闷，深夜里有点刺眼的灯光下只有床头的闹钟在嘀嗒嘀嗒地走秒。

“为什么不找硝子治疗？”最先开口的是五条悟。

夏油杰不太确定，但是五条悟好像对他身上的血迹有点生气。

“时间不早了……而且又不是什么大伤，不像悟有无下限，我受点伤很正常……”

“我不信，我要看看。”

但是五条悟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只管不依不饶地要去解他的纽扣。

“别闹了悟……”

夏油杰抬起胳膊推拒着五条悟，这么近的距离，能闻见五条悟头发里是刚洗完澡的清香，埋头就能看见领口露出的锁骨，夏油杰现在浑身上下都是打斗的血腥和夏日的黏腻，就这么毫不在意硬贴上来的五条悟让他十分抗拒。

“杰你最近不对劲！”

可惜五条悟根本不管夏油杰在想什么，只管手上跟他较劲，最后气不过砰的一声把他两只手压在了门板上。

“我没事！”

夏油杰显然已经很不耐烦了，声音里染上了一丝怒气，五条悟心头一软，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立马就被夏油杰趁机甩开了。

“我去洗澡。”

夏油杰低头错开了五条悟的眼神。



浴室里夏油杰就这么看着自己脚下的殷红逐渐扩散再慢慢稀释，最近他的感官开始变得迟钝，甚至连痛觉都逐渐麻木，每当回到宿舍洗澡的时候才发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又增添了许多。

这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不影响他冷静的判断就好。

夏油杰面向花洒闭上双眼，希望等自己出去的时候悟已经乖乖离开就好。

但是预想中的流水并没有落在脸上，身上的水流也停了，他睁开眼睛刚想确认花洒是不是坏了，温热的水花就重新打在了他眼睛里。

“搞什么悟！”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背后是谁搞的鬼，夏油杰揉着眼睛转身就是一拳砸在了五条悟胸口上，但是背上伤口传来的轻微灼痛让他想起来自己刚刚好像只开了冷水。

“杰不想说可以不说。”

视野恢复的夏油杰看着眼前的五条悟，T恤的胸口上是一大片晕开的水渍，刚到膝的短裤也已经被淋湿了裤脚。但是五条悟丝毫不在意，他在浴室终于腾起的氤氲里，双手托起了夏油杰的脸颊迫使他看向自己：“但是我希望杰每次回来的时候能够好好疗伤，然后对我说‘我回来了。’”

夏油杰突然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攥紧，无法呼吸，只能哑着嗓子应了一声，“好。”



3 - 疼痛

星酱体事件结束后夏油杰就开始断断续续地失眠，其实因为任务或者通宵打游戏睡眠不足对他并不能造成任何困扰，只是久了之后耳朵里积攒起来的耳鸣让他觉得很吵，特别是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仿佛脑子里永远盘旋着一只无法祓除的低级咒灵。

夏油杰擦着头发推开浴室门，被关掉的日光灯让他误以为五条悟已经离开，但是下一秒他又毫无意外地在床边看见了低着头的挚友。床头亮着的是五条悟去年带给他的手信，一个他自己从没用过的万圣节南瓜灯，此刻正散发着温黄的光把五条悟的睫毛衬得纤长。

夏油杰在五条悟身边坐下，本想开口赶他回去，但是凹陷的床铺又让五条悟倾向了自己，看着五条悟手里多出来的两个药箱，不知道为什么夏油杰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

“好烦啊……杰的东西不齐，我的又全部过期了。”

“悟肯定用不上吧，毕竟有无下……”

“限”字还卡在喉咙里立马就被五条悟抬头瞪了回去。难道六眼在夜里还会发光吗？每次在黑暗里对上五条悟那双蔚蓝的眼睛夏油杰总会忍不住这么想。而这永远像晴天一样清澈见底的双眼却又总能卸下他的所有防备，让说到嘴边的话拐了弯。

“……酒精这种东西就算过期也能用吧？绷带还剩点，应该够用。”

其实刚刚被五条悟质问的时候，夏油杰就隐隐约约猜到五条悟想干什么了，毕竟他的挚友一旦任性起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夏油杰叹了口气把手臂交给五条悟检查。伤势都不算严重，全是些细长的划伤，如果是在常年打架斗殴的不良身上，那简直就是根本不用提的程度。

“为什么不用咒力护着？”

但是五条悟并不这么想，浸过酒精的一块纱布贴了上去，被五条悟压着，有一点凉。

“换咒灵的时候咒力乱了。”

夏油杰垂下双眼盯着五条悟因施力而突起的指关节平静地答道。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有点嗜痛，收了咒力让疼痛提醒自己保持警觉，只是到了后来这些细小的疼痛越来越察觉不到了而已。

五条悟没有出声，又黑着脸去捞他的小腿，夏油杰顺从地给五条悟看小腿上外观类似但交错得更深的伤口，他没有去看五条悟的脸，但是确信在黑暗里听见了五条悟的冷哼。

五条悟本身不是什么会照顾人的人，但是现在过分温柔的动作又让夏油杰有点无所适从。饱蘸酒精的纱布被挤压后淌出冰冷的液体顺着他的脚踝流下，有点凉又有一点痒。粗糙的网面一遍又一遍地抚过那些深深浅浅的沟壑，让纱布染上了或淡或暗的粉色。终于，有一些酒精透过早已结痂的疤痕入侵到了内部，像扦插的秧苗生出了根，在他早已麻木的躯体上开出了一片针扎般的刺痛。这种久违的痛楚竟让夏油杰有点兴奋，被激活的肾上腺素顺着呼吸爬上脉搏，在一次比一次快的心跳声中直击他的心脏。

“现在知道痛了，早干嘛去了？”

察觉到夏油杰呼吸变重，五条悟也只是撇着嘴嘲讽，手里的动作却并没有停下。处理完一边后又示意夏油杰换腿，夏油杰这才感觉现在的姿势有点微妙——他们面对面坐在床上，自己叉开双腿放在悟的腰侧，只有五条悟认真的表情让气氛没那么尴尬。

夏油杰看向昏暗里唯一的光源，那个五条悟送的南瓜灯，他也只是在收到的时候稍微把玩过，没想到点亮后那张鬼脸能笑得那么嚣张，果然不愧是五条悟能送的礼物。

“多谢了，悟。”在五条悟处理完毕后夏油杰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转过去，”但是五条悟看向他的眼神并不像一切已经结束，“你洗澡的时候我看到了。”

知晓五条悟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夏油杰只得背过身去慢吞吞地扒拉下自己的背心。五条悟把夏油杰因为洗澡而凝成几股的长发拨到胸前，露出了后背的伤口，他很明显地听见了五条悟在身后不满的啧声。

“我认识的杰不可能被伤成这样。”

那真是抱歉了。

虽然想这么说，但是夏油杰并不想跟五条悟吵架。

他看不见伤口，只记得被咒灵击飞的时候并没有太在意，他只是顺着惯性向后退去，印象里身后有一堵墙应该能够承受他的冲击力，再借由墙的反作用力很快就能打出反击。但是他没注意到黑暗里的墙边靠了一堆废弃的钢材，他就这么硬生生地被锋利的钢片刺进了身体。虽然在他感觉不对劲的一瞬间已经用咒灵垫上了，但是背上还是留下了一些不大致命的伤口——流了一点血，明天只要找过硝子连疤都不会有——这是夏油杰的想法，而五条悟看到的是一大片交错的殷红，半结痂的裂口不规则地红肿、外翻着，露出一道道猩红而扭曲的血肉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

五条悟气到说不出话，夏油杰怎么能让杂鱼把自己伤成这样？伏黑甚尔之前和之后都从没有过。

“为什么不找硝子？”

短暂的和平后，又绕回了那个避不开的话题。夏油杰没法回答，总不能说自己就是喜欢这样的疼痛吧？

“只是太晚了而已。”他叹了口气又补充道，“明天一早就去。”

“你这样多久了？”

五条悟并没有搭理夏油杰的借口，他的手指抚上一道早已结痂的深色疤痕，顺着蜿蜒的褐红缓缓向上游移。很明显，他在提醒夏油杰这并不是新的伤口。

“悟无需担心，并不是什么大伤。”

“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

五条悟彻底忍不了，他突然把夏油杰的手反剪到身后，顺势把他掼倒在床上，反手抄起一旁的双氧水就往夏油杰背上浇。冰冷的液体和灼烧的疼痛感顺着交错的伤口再次剥开了夏油杰的皮肉，夏油杰惊得一个打挺差点跳起来，但是又被比他高了半个头的五条悟压了回去，药水在已经有点化脓的伤口上不停地翻滚溢出白色的泡沫。

夏油杰蓄势刚想反抗就感到有毛茸茸的东西靠在了自己肩上，温热的气息喷在皮肤上让他有点恍惚，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到一阵被牙齿撕咬的刺痛。五条悟狠狠地咬穿了夏油杰的皮肉，雪白的牙齿下渗出了鲜红的血珠，顺着夏油杰的锁骨的线条滴进了黑暗里。

尝到了铁锈味道的五条悟这才如梦方醒放开了夏油杰，支支吾吾地想要道歉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夏油杰并没有不悦，刚刚五条悟的反应只是让他有点意外，但是带来的疼痛却和自己故意受伤时的感受完全不同。老实说现在肩膀上的牙印还在火烧火燎地痛着，但是随着脉搏一下下的跳动，皮肉底下却诞生出了一种微妙的感觉，雀跃着随着啃噬的疼痛传到了神经深处。

夏油杰扭动了一下身体，从自己的背心里挣脱出来，伸手揉了揉垂在自己身后的白色茸毛脑袋。

“这下真没法找硝子了……”

总不能跟她讲男子高中生用牙打架吧？

夏油杰又想起了头天晚上那个喝多了抱着自己不肯撒手的五条悟，嘴里还一直念叨着杰一个人好寂寞。

“悟帮我处理伤口吧。”

他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这样妥协了下来。



4 - 蜻蜓

其实对于后面的发展五条悟回想起来仍然有一些恍惚，那些让男高中生们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要发生起来其实也极为简单。

当五条悟终于笨手笨脚地帮夏油杰处理完背上的伤口看着对方躺下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倦意上涌，而夏油杰也只是出于歉意将五条悟留在了自己的床上。五条悟在迷糊中摸索着夏油杰肩头的牙印说，明早还是去找硝子吧，我俩打架用上牙也正常。夏油杰含含糊糊地也不知道应了什么，但是当他说完之后身后已经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五条悟的手滑到了自己的脖子上，他并没有挪开。



「是悟的话就没问题。」

五条悟在梦里听见夏油杰这么说。

他梦见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夏末的夕阳落在老宅的池塘里化成了水波碾碎的金光，他光着脚在枯山水里奔跑，白色的碎石硌得他生疼，但是他不在乎。他奋力地举起手里的网却怎么也追不上头顶的蜻蜓，单薄的浴衣前襟早已在奔跑中散开，冷风灌进他的胸口好凉好凉。梦中翩飞的绯色蜻蜓逐渐在他的眼前模糊、扭曲、拉长，变成了夏油杰背上伤口的模样，他突然感觉胸口有种绝望的冰凉，不自觉地想要抱紧所有触手可及之物，而后没过多久，他如愿以偿地在胸口感受到了熨帖的温热。

夏油杰其实是被五条悟的头发蹭醒的，他最近睡眠总是很浅，只是昨晚难得一夜无梦有了一段深睡眠。临近日出的时候被背后不停杰杰杰的呢喃声吵醒，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五条悟的双臂紧紧地搂在了胸前。

悟好像做噩梦了。

夏油杰没有挣扎，任由五条悟收紧手上的力道把自己布满伤口的后背贴在了五条悟的胸膛上。直到五条悟的呼吸再次趋于平静，夏油杰才再次阖上了眼。五条悟放在自己脸边的手指上还残留着医用酒精的味道，比隔夜的啤酒好闻。

于是他们就这么默契地发展出这种疗伤之后一起相拥入眠的关系，只是次数多了之后，在他们某次补充医疗用品之后，药箱里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一管凡士林，过了几天不知道为什么枕头底下又多了一盒保险套，然后他们就这样在夏油杰的床上吻在了一起。

夏油杰一直觉得五条悟给的疼痛要比他在任何地方受伤带来的都好，不管是撕咬脖颈的刺痛，还是大腿韧带拉伸到极致的撕痛，或者插入时括约肌无法避免的胀痛，都让他的前端未经抚慰就诚实地溢出清液来。五条悟在床上并不算温柔，他总带着发泄不完的占有欲而来，想要在夏油杰的身上打满自己的记号，而这样的床伴对夏油杰来说又刚刚好。

夏油杰也想过他们这样到底算什么，亲友吗？好像已经变质了……又或者，是恋人？但是好像也没有告过白……夏油杰仍然记得五条悟每次被情欲逼红了眼哆嗦着双唇想要说出些什么的时候，自己总是用舌头堵住了那张意欲喋喋不休的嘴。

「悟，不要再问了。」

夏油杰确信以他们之间的默契，就算自己什么也不说，五条悟也足以领会。只是他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五条悟十分懊悔自己曾对他说过，不想说可以不用说出来。



夏油杰就像越饮越渴的毒药。五条悟也不是没后悔过自己越界的试探，只是如果夏油杰也给予回应的话，真的很难抗拒。夏油杰的嘴唇和津液比他吃过的任何甜点都要甜，他很喜欢两个人的肌肉撞在一起肌肤厮磨的感觉，只是舔舐乳首的话就能发出可爱的声音，擅长后旋踢的大长腿被自己架在肩膀上拉伸出的肌肉线条也十分优美动人。17岁开荤的青少年真的很难抵御食髓知味后的诱惑，尤其是在夏油杰带着伤口回来的时候，让他总忍不住想用自己的痕迹把它们全部覆盖掉。而唯一欣慰的是，夏油杰身上那些自虐般的伤痕肉眼可见地减少。如果这样就能让杰不受伤的话，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而五条悟的梦境好像有了延伸，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梦见那只蜻蜓，每次梦见的时候好像总能比上次离那只蜻蜓近一点点，明明自己在梦里那么想抓住那只蜻蜓，但是每次醒来之后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悦，睁眼只有无尽的空虚。梦里的风越来越大，梦中的温度也越来越低，就像这延续的梦境似乎有了季节变化一样。终于有一天他在梦里抓住蜻蜓的那一刻一脚踏进了水里，蚀骨的冰凉将他瞬间冻醒，他终于想起了那个梦的结局——蜻蜓残破的尸体挂在水边的枯草上，被秋风一吹带走了松动的翅膀。



今天五条悟回来得比平时稍晚，夏油杰已经洗过澡在房间里等他了，头发仍旧没有擦干还在滴着水，背后的T恤已经洇湿一片，露出了些许肌肤的颜色。五条悟立马移开视线，他抓过电吹风塞进夏油杰怀里转身去了浴室。

头顶的花洒淅淅沥沥地放着水，他抓着毛巾开始在脑子里哆哆嗦嗦地溯源，自己到底是怎么跟夏油杰滚在一起的？一开始确实是想问杰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但是却歪打正着发现杰正在自虐，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一边帮杰处理伤口一边滚在了一起……果然还是一开始就把杰交给硝子才对吧？他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想起夏油杰的大腿被自己架在肩上的手感……果然杰瘦了，为什么抱了这么多次都没有发现？1米85的人的大长腿在他的手里那么细，仿佛就像那只蜻蜓一样能够轻易折断。

该死。



夏油杰听见开门声抬起头看向五条悟的时候，他的白色碎发正滴滴哒哒地往下滴水，湛蓝的双眼仍然清澈而闪亮，那些滴落的水滴就像蓝天下融化的冰川一样凛冽而动人。他拿起毛巾揉着五条悟的头，踮起脚吻上了五条悟刚洗完澡柔软而湿润的双唇，只是他感觉五条悟明显愣了一下才开始回应自己，这个吻比平时更加温柔绵长，少了急不可耐的占有欲，更像是恋人间睡前的亲昵。

“怎么，有心事？”

这样缱绻地吻，都有点不像那个攻城略地的五条悟了。

“没……比起那个，杰给我看下伤口吧。”

夏油杰一脸拿你没办法的样子转过身去脱下了T恤，被硝子反转术式关照过的后背皮肤一片光滑，并没有新的伤痕，而其他肉眼可见的伤口已经所剩无几了，真正剩下的大概只有五条悟留在夏油杰大腿内侧的牙印和脖颈间的吻痕了吧。

发现这点的五条悟突然有点脸红，他迅速帮夏油杰套上T恤关了灯移到了床上。

“不做了吗？”

就这么被抱着躺在床上等了一会儿的夏油杰疑惑地问道。

“嗯……杰也累了吧？早点休息吧。”

“悟，晚安。”

“杰也晚安。”

果然自己还是不该太依赖悟啊。



黑暗里五条悟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又回到了原点，毫无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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