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xiem｜Shuca】《魔女的貓咪飼養準則》 01他們是一群貪得無厭的怪物，是一群渴求著神明垂憐的可悲生物。
她們是善惡不分的妖物，是沒有節制地向惡魔索求著血肉的披著人皮的妖怪。
他們——

他站在搭建在山丘的平台上，手拎著黃白交錯的玫瑰花束垂在腿側，腳邊散落的幾片花瓣，被剛起風的風流吹向佇立在山坡上的那一塊塊墓碑。

下一次的瓦爾普吉斯之夜，將他們一網打盡吧。

凝視這些墓碑快兩個小時的他，在這個想法剛冒出苗頭的同時轉身往山下走去，而原本拿在手中的花束被放在其中一塊墓碑前，在萬里無雲的天空下被吹散了幾片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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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的貓咪飼養準則》


第一條：建立一個能讓貓咪安心的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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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聽見這話的Luca抬頭，只見不知何時闖進他家的Lucy面無表情地站在床邊，看著因為痛苦蜷縮在棉被裡的他。

「養隻貓吧，Luca。」她說。

「……我不要。」

Lucy嘴角一抽，使勁扯掉他的棉被：「你那些東西都快放過期了，現在就跟我去市場帶一隻回來！」

Luca抓著棉被拚命搖頭，與他擁有相似臉龐的女子沒有理會他的掙扎，抓住他的臂膀硬是把人從床上拽出來，推著比自己高大的弟弟出門，強硬地把人塞進停在門外的黑車後座。

Lucy打了個響指，以無形之力拉上弟弟那張張合合的雙唇才伸手敲敲車窗，告訴他們雇用的私有司機一串地址後，看著車子揚長而去。

關上Luca家門前，她走回去幫忙收拾凌亂的床鋪，在離開時瞥了眼那間早就準備好的房間，嘆了口氣。

坐在車後座的Luca看著窗外，但凡只要是魔女都曾聽聞金城之名，而他正是生於這般古老的魔女家族中，在家族的教育下，自然地也知道魔女們都有一套自己的貓咪飼養法則。

但知道歸知道，Luca還是不希望在自己沒有萬全的準備下，就這樣去迎接他親愛的貓咪。

更別提他現在的狀態跟瀕臨死亡差不多。

久未進食的Luca餓得把身體縮成一團，即使魔女平時跟人類一樣倚靠吃食填滿最表層的食慾，但那最多只能撐個幾年左右，他們終究無法跟人類一模一樣，流淌於體內的血液和儲存魔力的臟器，讓他們生來就與人類不同。

他們需要汲取能量以填補流失的魔力，而能量的源頭可以是人類的精氣，可以是生物新鮮的血液或肉體。

但無論哪種，Luca都是一見就「YUCK」連發，死也不碰。

『你會是歷史上第一個餓死自己的魔女，蠢蛋。』

Luca想起自己的黑髮雙胞胎，他總是把這句話掛在嘴邊，現在想想他說得也沒錯，自己或許應該要撇下無謂的尊嚴，張口吞下那些濃稠的——

一想到這，Luca又乾嘔起來。

可能真的只能當蠢蛋了。他心想，艱難地推開車門後站到沒什麼人影的巷口處。

Luca深吸了口氣，用些許魔力將飢餓感壓下去後，才把因為痛苦而彎曲的背脊挺直，重新振作起來踏進那條沒有人跡的小巷。

穿著皮鞋的腳尖一踏進巷子，周遭的光景倏地一換，陰暗的小巷瞬間變成人聲鼎沸的市場，帶著鐵鏽味與腥味的刺鼻味道撲面而來，店舖順著視線的兩邊往遠處延展而去，分別擺出各式的觀賞籠。

站在入口處的Luca還沒踏進市場馬上就吸引店家的注意，世間認知的魔女幾乎都是成熟的女性，或者是穿戴斗篷的陰沉老婦女，但像他這樣作為男性出生的魔女還是有的，只是極其少數。

少到一出現在眾魔女中就會引來視線的程度，更別提他穿著的西服衣領上，還別著一個小小的銀色獅頭胸針。

Luca沒有察覺那些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走過一攤又一攤的店鋪，但沒有一家店鋪的貓咪讓他果斷地停下腳步。

「小夥子不過來看看嗎？」一位倚著店鋪傘棚鐵桿的婦人，笑笑地對他招手，「我們有最近熱門的白髮小貓咪喔，當然公的母的任君挑選。」

Luca聽見這話，朝那婦人的方向望去，掃視了一圈婦人的店舖依然沒打算搭理對方，他打算繞完市場一圈再來決定。就在他邁步想往下一個店鋪前進時，刮過耳畔的劇烈聲響讓他眉頭一皺，停在原地。

那是刺耳的金屬碰撞聲。

Luca朝聲音源頭看去，只見婦人的店鋪後方空地，一個低垂著頭的孩子被關在鐵籠中，右手被鏈鎖銬在鐵欄杆，滿是瘀痕的腳踝被鍊條磕得到處都是傷口。

這在市場中並不少見，即便對這樣的情況感到厭惡，僅憑他一人之力也沒辦法拯救所有人——

不過，現在的自己能夠及時對那孩子伸出援手。

「那是？」Luca面無表情地問。

婦人瞥了眼籠子裡的孩子，嘴角上揚：「我想您不會喜歡他的，他不是隻乖貓咪，瞧瞧他身上的傷口，幾乎都是被他的同族咬傷。」

「被自己的同族厭惡成這樣的貓咪，自然也沒有魔女想將他帶回去，我們有更好更優質的貓，您要不……」

「他有香蕉一樣的頭髮。」

「啊？」

「黑色的髮絲也很酷。」

「但、但他不是純種……」

Luca沒理會婦人的勸阻，踩進店鋪越過那些在籠裡盯著他看的其他小貓，站在小小的鐵籠前。

「他是個漂亮的貓咪。」他莞爾，「請幫我打開籠子，謝謝。」

婦人見狀一愣，猶豫了一下才走進店鋪撈出一串鑰匙，過來幫他打開鐵籠：「好吧，有人願意帶他走也是好事。」

婦人把鐵籠打開後，也順勢解開銬住孩子手腳的鎖頭，但有著香蕉色瀏海的小小黑貓發現自己掙脫束縛後，依然一動也不動。

Luca蹲在鐵籠門前，朝裡頭的貓咪伸出手。

「POG小貓咪，你願意和我一起回家嗎？」

孩子聽見這話抬頭，愣了一下後把手撐在地上，試著爬起來。

嘗試過幾次才成功站起來的黑色小貓，往前踉蹌幾步後穩住身體，緩步來到鐵籠門口，但他沒有握住Luca伸出去的那隻手，反倒在婦人驚愕的瞪視中一個邁步上前，使勁將眼前初次見面的男子推倒在地。

接著，面色凶狠地跨坐到眼前這位比自己高大的青年身上。

小黑貓咬牙，用滿是汙泥的雙手掐住魔女的脖子，而盯著他看的那雙紫眸，恍若沒有星星的漆黑夜幕，深不見底。

Luca雖然被嚇了一跳，但他沒有掙扎，反而因為發現自己準備帶回家的小貓有著漂亮的眼眸，偷偷地開心起來。

「為什麼救我？」小黑貓啞著聲，「你準備吃了我是嗎？」

Luca看著他，笑了笑。

「雖然Lucy老是催我養貓，但我不是因為想吃你們才來這裡，我純粹只是想養隻可愛的小貓咪。」

黑貓無法置信地看著他，不自覺地放輕力道。

「你真的是魔女嗎？」他忍不住問。

「WDYM！」

Luca見他鬆開手，用手臂把身體撐起來後，揮手阻止想過來拉開黑貓的婦人，緊接著以自己溫暖的掌心夾住小黑貓冰冷的臉頰：「我可能不是史上最強，但的確是貨真價實的魔女，小貓咪。」

「既然如此，不就更應該吃了我嗎？」黑貓愣愣地，「我父母都進了魔女肚子，我親眼看見的。」

「我不會吃你的。」

「……當初把我賣到這裡的魔女也是這麼說的。」

Luca聽見這話默然，把孩子抱起來後從口袋掏出一小袋金幣扔給婦人，抱著髒兮兮的小黑貓走出店鋪。

被他的舉動嚇得抓住他胸前衣服的貓咪，看著變高許多的視線，全身一僵。

「那我們做個約定吧。」他說。

抱著貓咪的Luca，用空著的另一隻手牽起孩子小小的手，讓那隻滿是傷痕的小手壓在他的胸膛上，被掌心傳來的柔軟觸感嚇得一愣的孩子想把手抽開，卻被魔女按得更緊。

「感受到了嗎？」

「什、什什麼東西！」

「這是我的心臟。」

Luca輕笑，緊接著低聲道出一串孩子聽不懂的話語，不久一股暖流從對方的心口，流淌進孩子的心底。小貓咪冰冷的身軀突然變得暖和起來，他呆愣地看著面色似乎變得有些蒼白的魔女，燦金色的髮絲在太陽下閃爍著光芒。

「我把一小部分的魔力給了你。」Luca用食指在小黑貓的心口畫了個圓，「我在這裡設了個禁制，只要我有想吃你的念頭，禁制就會發動。」

「禁制發動後，我就會失去行為能力，直到你逃開為止。」

「我不懂。」小黑貓愣愣地，「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嗎？」

「當然有！我剛剛不就說了，我只是想養隻可愛的貓咪。」Luca粲然一笑，「所以，你願意跟我一起回家嗎？」

被抱在懷裡的孩子，望著笑起來跟暖和陽光有些相似的魔女，半晌才默默地點頭。



「我沒想到你蠢到這個地步，我親愛的弟弟。」

再度造訪Luca家的Lucy，望向那明顯還未成年的小黑貓，小心翼翼地端著茶壺走出房門的背影，嘆了口長長的氣。

「你都自身難保了還這樣搞，是不是真的想死？啊？」Lucy扶額，「雖然是我讓你帶隻貓回來，但沒想到你卻帶了隻小貓回來。」

「小貓咪有什麼問題嗎？Shu很可愛啊！」

「他當然沒問題，有問題的是你！」

「Huh？」

「你多久沒『進食』了？十年？」

Luca一頓，開始掰著手指頭算：「呃，二十年？」

「我可愛的弟弟，你空腹了整整二十年。」Lucy給了他一個白眼，「再強大的魔女，二十年都不進食是真的會死……而你帶回來的卻是隻沒什麼血肉的小貓，他甚至還沒成年！你說，到底是誰有問題？」

「但Shu他……」

「Luca，你可別跟我說他精氣滿滿，我眼睛沒瞎。」

被訓話的Luca垂首：「我知道，我自己會想辦法。」

Lucy見他有些沮喪不再叨唸，仰首喝光杯底的紅茶後從包裡，掏出一小袋新鮮的血液，輕輕地放到桌面。

「我知道你不喜歡這個，但還是多少喝點吧，雖然量不多。」她說，「還有這件事最好不要讓Kanekuro知道……他肯定會殺了Shu，再親手餵給你吃。」

Luca聽見這話一愣，一臉凝重地點點頭。

把Shu帶回來前，Luca就已經把隔壁的空房清理乾淨，購置柔軟的床鋪，在冰冷的地板鋪上暖和的地毯，在天花板貼上星星和香蕉貼紙。

他希望帶回來的小貓咪，不會因為來到陌生的環境而感到害怕，為此他遵循了自己多年前設立的飼養準則做了許多準備，但就是沒能踏出最重要的那一步。

他其實一直想養隻貓。

飼養貓咪是魔女一直以來的習俗，他們經常挑選擁有美麗毛色的貓，能在出席瓦爾普吉斯之夜時帶出去顯擺，同時也能為自己提供魔力，但這些作為魔力來源之一的「貓咪們」，沒有一個活超過二十年。

他們不是使魔，不是寵物，更不是陪伴在魔女身側的伴侶，他們僅僅只是作為魔女的「備用糧食」而活著。

但Luca只是單純地想養隻小貓。

他沒有想「吃」他們，也沒有想汲取他們的精氣，更不想看著他們因為自己沒能憋住的食慾，慘死在他手上。

Luca一想到這，胃袋緊縮了一下。

所以他遲遲沒能踏出那一步，去市場幫自己找隻貓咪回來，但他還是準備了空房間，並在裡頭放滿他覺得貓咪需要的東西，偶爾繞到隔壁的空房前，打開門想像一下自己擁有小貓咪後的未來會是什麼樣的光景。

當然，Luca沒想到自己真的養了隻小貓，還是隻可愛的小黑貓。

而為了願意跟自己回家的Shu，他必須把這個家打造地堅不可摧才行。於是，他在Lucy離開之後用僅剩不多的魔力拿去鞏固家裡的結界，在玄關的門板上特別設置一個Kanekuro專用的禁制。

雖然Kanekuro是最大的麻煩，但換個角度想，只要不讓那傢伙進來就行，太簡單了。

Luca心想，笑笑地看著自己完美的傑作，開心地轉頭過去跟他的小黑貓說話。

「Shu，你覺得如何？」

Shu看著門板上的禁制，偏頭想了想：「如果是香蕉的話，可能會更好？」

「把禁制改成香蕉模樣並不難，但為什麼？」

Shu拉住魔女的衣袖後垂首，低聲說：「香蕉很營養，我沒東西吃的那段時間，曾經靠著一根香蕉撐過好幾週……」

Luca見他說話越來越小聲，以為自己方才的遲疑讓Shu不安起來。他想了想，把孩子攬到身邊後，朝設立在門口的實體禁制打了個響指，指尖在空中擦出小小的火花。

眨眼間，原本是獅頭模樣的裝置倏地變成一串香蕉。

Shu因為剛剛那美麗神奇的景象，瞪大的雙眼泛出光芒，不同於初見時那般無神黯淡，Luca看著他的模樣後微微一笑。

「雖然把香蕉放在門口有點奇怪，但你開心就行。」

Shu聽見這話，抬頭看了眼對怎麼擺放禁制感到煩惱的魔女，想了一下後伸手用食指戳戳抱著他的Luca的臉頰，讓對方注意到自己。

「或許能買個架子把香蕉掛起來。」

「好主意！」Luca摸摸他聰明的小黑貓，「或許能在香蕉串裡放幾根真的香蕉，就算Kanekuro發現應該也會笑出來，說不定就不生氣了。」

Shu點點頭，跟在魔女身後去廚房把香蕉拿過去裝飾。

這樣一來，就能讓Shu遠離最大的麻煩，也不會有任何讓他感到不安的因素了。Luca心想，認真地跟他的小黑貓討論該把真香蕉安插在禁制裡的哪個地方，更能以假亂真。

但這個別具心裁的禁制只挺過短短幾周，那串混著真品的香蕉禁制，徹底毀在剛從魔女之夜回來的Kanekuro手上。

黑髮的魔女看著眼前那詭異到無話可說的禁制，面無表情地把香蕉一根根折下後扔到地上，一腳又一腳地踩爛，最後輕輕地唸了一句，那串外表是香蕉模樣的禁制驀地起火，而混雜在其中的真品則在燃燒後散出一點點的蕉香味。

火光照亮他金色的眼眸，除了那該死的蕉香味以外，他同時嗅到不該存在於家裡的某種氣味，眉間緊皺。

他抬腿，一腳踹開大門。

但映入眼簾的不是熟悉的玄關，而是雜草叢生的廢墟，Kanekuro陰沉著臉四處張望，卻沒有發現那傢伙設置在別處的傳送裝置。

他嘖了一聲，掏出手機撥給正在睡覺的Lucy。

「人呢？」

「我在睡覺。」另一端的Lucy睡眼惺忪地把手機放在耳邊，「有什麼事明天再……」

「那蠢蛋趁我不在時『養』了貓是吧？」

「……我不知道。」

「帶我進去，我會親自踹醒那個認不清現實的小子。」

「聽起來他把你驅逐在禁制外了。」Lucy打了個哈欠，「那我也沒辦法，我可不曉得禁制發動的條件。」

Kanekuro沉默半晌，笑了下：「是嘛，那我只好先砸了房子，再把人拽出來了。」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