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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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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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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架空中世纪AU,为防剧透不写具体设定
    算是open ending,其实在我心里只要俩人互相喜欢就是HE(。

    #ルルC
    luluC.

    【LC】Abysm >>>>>>

    远处的厮杀和哭号的声音一直到持续半夜才渐渐停止。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她正准备去休息,她一时想不出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她打开门,一股冷风立刻夹带着雪花呼啸着冲进屋子里,冰冷的湿气让人一时间有些睁不开眼。等到视线回重新变得清晰的时候,她看到有一个男人在门前笔直站着——头顶和肩膀上的积雪几乎凝结成冰,已经要把他完全吞噬覆盖;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仿佛是一座雕像。唯一还有生气的就是他的眼睛——紫罗兰色的瞳孔里跳跃着一簇簇的火光,而在他的眼眸深处,还涌动着无法抑制的焦躁和悲哀。
    他几乎是在用乞求的方式对她说话。寒风恶狠狠地席卷过来,撕扯着他的语调词句,简直没有办法让人听清他说了些什么。但是,她听见了——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这样的话她听得未免太多了。
    他说:“请您救救她。”
    她?她皱了皱眉,这才看到这男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少女,脚下站着的地方早已经积了一大滩血迹,在白雪的衬托下格外刺眼。
    她站在台阶上,微微俯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开了口,声音和煦而温柔:“是听说了别人的话才到我这里来的吗?”
    他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
    “既然是这样,那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她的语气还是那么沉静,目光却渐渐变得锐利,明明是那样温暖的琥珀色,却清冷地如同霜雪。“我从不收留军人的。”
    他的身体似乎瞬间变得僵硬起来,眸子低垂了下去。他知道她正看着他肩膀上的军章,这一点他不用抬头去看也能够料想。
    “这一点我很清楚,”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又重新开口了,语气很平静,尾音却略微有些颤抖,“我的状况您不用在意……但是,至少请救救这个孩子,她已经不能再等了。”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好像如果继续说下去的话,就会有什么洪水猛兽决堤而出。
    她没有说话,眼神越过这个男人望向了远处的城楼。熊熊的大火肆意地叫嚣着舞蹈着,将能触及的所有东西都燃烧成一把灰烬;深夜的天空原本是钴蓝色的,现在却染上了无边的红光——即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和这样多的建筑,她也能知道,这天空下的城镇已经变成了何等千疮百孔的模样。
    她的目光循着那座人间地狱蔓延过来的那串足迹,沾染着泥土和血迹,一直到她眼下——这座教堂的门前。她收回了眼神,侧身让出了一块地方,淡淡说道:“外面冷,先进来再说吧。”



    >>>>>>

    女孩没能活过那个夜晚。
    她提着一盏光芒微弱的烛灯来到外间。男人正坐在离正门最近的椅子上,他自知身上血污难掩,墙边壁炉重新烧起来后,他只在一进门的时候帮忙添了两根木柴,就回到门边再没动过。
    木头燃烧时的哔剥声偶尔响起,男人的脸在跳动的火焰下显得晦暗不清,昏黄的光影在他身上明明灭灭。
    她立在内室的门口,没缘由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慢慢走过去。男人似乎被她的脚步声猛然间惊醒过来,急急站起来:“她……”
    她摇摇头。甚至没说请他节哀。
    ——这场仗打得太久了,区区节哀两个字太轻,像是落在时间上的灰,抹不平人们内心的伤痕。她索性不说。
    男人的目光一下黯淡下来,没了生息。他喃喃一声,颓唐地坐回原地,原本挺直的脊背此刻却伛偻如风烛残年。
    她无声长叹。
    “她是你什么人?”
    男人埋着头,神情被凌乱的黑发遮住,更叫人看不清。
    “她是我妹妹。”
    半晌,一声沉闷的低语从他的胸腔里传过来,似悲鸣又似叹息。
    她把烛台放在桌上,隔着一张桌子打量他。纵使他的军服已破烂不堪,她仍能辨认出这是本国的制式,肩上的徽章证明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只是不知他从属于哪支队伍。
    她沉思片刻,还是开口了:“你要回去了吗?”
    男人闻言,有些迷惘地抬头,毫无光彩的紫色瞳孔怔忪了两秒。
    “……不。”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他还是说了,“我做了逃兵……为了救我妹妹。我已经无法再回去了。”
    她点点头,并没有对这件事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找个好地方安葬你妹妹。”
    男人无声颔首,起身想去里间,她转身拿起蜡烛为他照明。然而刚等她转过身,就听到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一声响,惊得她不由得回头看过去。
    ——那男人昏倒在地上,方才他坐过的椅子下也已多了一条蜿蜒的血痕。
    她沉默了一瞬,只得把烛台随手放在一旁,上前蹲下身去将他扶起。她本以为要费上一番功夫,却发现这男人只是骨架宽大,身体却很瘦削,空荡得几乎快要撑不起身上的制服。即便如此,她使出了足有十分的力气,才勉强将男人扶到自己肩上,一步一挪,好容易才把他搀进了内室。
    里间的床已经被那个小姑娘占着,无法,她只能也将他放在了这张床的边缘上。放平他的身体后,她一手举着再次取回的烛灯,一手解开他的衣服,简单探查着伤势:他应当是被刀剑砍伤了,一道长长的伤口横亘在他的侧腹部,足有寸深。她本想替他脱下外套,他却一声闷哼,她这才发现他腹部的血肉已经有些感染模糊,跟那件深色的制服黏连在一起了。
    他虽然不曾叫过疼,此刻也是出了一头冷汗,剧烈的痛感使得他不得不清醒了过来。
    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你醒了?我问你一件事。”她镇静地直视着他的眼睛,琥珀色的眸子不带有一丝人类的情感,“你还要回军队去吗?”
    男人茫然的眼神聚焦了几秒,才看清楚冰天雪地里的一抹绿从何而来——她正半俯下身子,停在自己身体上方,碧色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垂下,像是春日的柳叶,又像是藤萝攒成的翠绿瀑布。
    他勉强张了张嘴。
    “……不回去了。”
    微弱的气音里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意味。
    听到他的话,她直起身子来,手里握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剪刀:“忍着些。”
    “您不是说,不收留军人……?”
    她冷静地剪开了他的外套。
    “但你现在不是了。”



    >>>>>>
    男人就这样在这座小小的教堂住了下来。他的伤看着严重,但好在没伤及肺腑筋骨,将养了两三日日,就已经能下地,恢复的速度快得令人吃惊。他刚好一点,便把妹妹安葬在镇上的墓地,然后开始替她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重活虽然做不了,日常的洒扫一概不再用她操心。
    “我回来了。”
    她从祭台上回过头,看见他正推门走进来,在桌上放了一袋东西——是一些蔬果。
    她有些讶异:“这时节,从哪里弄来的这个?”
    “刚才在外面修围栏的时候,有个小孩子放下的,红头发,蓝眼睛。”他掸掸身上的雪,解释道,“他放下就跑了,我叫他,他没有停。”
    她听完,极浅淡地笑了一下:“是北边街区的孩子。我救过他母亲。”
    他点点头:“那这些东西?”
    他知道她为人治伤从不收取报酬。
    她垂眸思索了片刻。
    “下次见到他母亲的时候再还给她吧。明天她会再来。”
    男人坐下,凝视着回过身去继续祷告的女人,目光不自觉落在她脸上。额间的发微微遮住她虔诚合上的双眸,肌肤白皙得有些透明,似乎有一束圣洁的柔光笼罩着她,叫人看不清她的真实。
    男人看了一会儿,出声打破了寂静。
    “他也叫你圣女。”
    她仍旧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轻声应道:“只不过是因为我替人治过几回伤罢了。”
    他回想起这几天人们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只因他得以成为她的客人。
    “城中的大夫呢?”
    她眼皮也没抬一下。
    “死了。”
    早在数年前,这座城镇唯一的大夫就已经死在了战场上,只留下了他的妻子——也是他的弟子。
    男人沉默不语。他来了已有半月,差不多每天都会有一到两人来这里找她,不为看病,只看外伤。她从不拒绝他们,只稍微查看一下伤处,就带他们去他曾待过的那间房间,不消片刻,小伤便能痊愈,严重的也不再是致命伤。
    他没见过她是如何为他们疗伤的,每每她为人疗伤,那扇门总会紧闭起来,隔绝外界的所有目光。
    “我能学吗?”
    祷告完毕,她正准备起身,突然听到他问了这么一句。
    她看向他的眼眸,审视的目光似乎能探到他内心深处。然而那双眼睛里什么不堪的东西也没有。
    于是她又变回了以往的平淡目光。
    “学什么?”她忽然靠到了他身边来,意料外的动作叫他有些不自在地绷紧了肌肉。但她只是捧起他的衣袖看了看——这是她为他借来的衬衫,不知何时磨破了袖口。
    他呼吸一窒,原本能流利说出的话也顿了一顿:“……学治伤。”
    她终于抬起眸看他。他以为她会嘲笑他,但她只看了他一眼,就又低下长睫,毫不犹豫地否决道:“不行。”
    他皱起眉来,“为什么?”
    她顺手从桌上的小藤筐里取出针线,就着两人依偎的姿势,给他缝起袖子来。
    “你学不会。”
    她的脸距离他胸口极近,温热的呼吸打在他手腕上,拒绝的话语却毫不留情的冷。他低头看着她,日光透过窗户照在她侧脸上,空气中浮动的微尘似乎也在此时凝滞,世间万物都在这一刻静止,只能听得到棉线刺破布料的声音,以及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等到她凑上前用牙齿咬断线头,他才如梦初醒般,整理好自己乱如麻线的思绪。
    “……我想试一试。”
    她把针线放回了藤筐,退后了两步,温暖的热度也随之离去。
    她看着他坚持的样子,没有多说什么,只淡淡吩咐一声。
    “那么明天的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只有一件事——”
    她还没说完,便看到男人的眼睛一瞬间亮了几分。还未说完的话停在口边,她一滞,没有再说出口。


    >>>>>>
    他看到一团光。
    那团光白莹莹的,其间间或闪过一点绿色,稳稳托在她手心里。她将手摊开,只须臾时分,那团光便如萤火凝聚在她掌心。她将这团光附在妇人受伤的颅骨处,白光荧荧跃动着,随着它的光芒逐渐消解,妇人的伤口也慢慢好转起来。
    等到她终于停下动作,妇人站起身来,无数次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她温声嘱咐了几件需要注意的护理事项,又把昨日男孩留下的那袋蔬果还给了她。面对着她本人,母子二人显然没有跟她推拒的意思,只应了一声,千恩万谢地离去了。
    送走了这对母子,她回到教堂,看着从里间回到正堂的男人。
    男人看着她,眼神里多了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然而她并没放在心上——比这更甚的反应她见过太多。
    “原来如此。”他注视了她许久,终于出声,“你真的是那位圣女。”
    她挑眉,淡淡的回应中带了一点探究:“这座城镇的人没有不知道这个的。”
    男人听她这样说,也没有避讳,只坦然一笑,“我自幼父母双亡,是跟妹妹在城外长大的。当初她出了事,同行的士兵说城中有一位圣女可以救她,我本以为只是传言,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说到这里,他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我从没想过会是真的。”
    她关上门,在圣洗池简单洗过手:“还学吗?”
    这可不是他想学就能学会的了。他失笑,“你说得对,我学不会。”
    他懒散地坐在壁炉前,似乎并没把这件事再放在心上。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
    “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她说。“接下来你准备去哪?”
    男人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他用铁钩拨弄了几下壁炉里的木柴,炉火立时烧得更旺,几闪火星从火焰顶端迸出来,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他放下铁钩,站起身回望着她。
    “我想留下。”
    她不置可否。
    “你留下能做什么?”
    男人垂眸思索了几秒钟。
    “我不能替你分担救人的责任,但我可以当好一名助手。”他声音放的很低,犹如一块上好的天鹅绒。
    她没有说自己其实并不需要助手。她直直地注视着他面庞棱角分明的轮廓,不由也放轻了声调:“为什么一定要留下?”
    男人没再说话。他越步走到她面前,将她刚才为妇人治伤的手摊开,指尖轻轻落在她掌心,惹得她有心头些发痒;旋即,那几根手指缓慢地沿着手臂向上梭巡,滑过她的臂膀、她的肩头,最终停留在她的耳畔,将她的一缕长发握在手心。
    他将那缕长发抵到唇边,落下一吻。自始至终,他的眼睛都紧紧攫住她的视线,叫她无处可避。
    “因为我想。”他说。
    她沉默了一瞬,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领,向下猛地一拉。比她高出将近一头的男人被迫弯下腰来,在她原本清澈如雪水的瞳孔里,他看到暗沉和晦涩的情炽,也看到了目光灼热的他自己。她一语不发,只定定望进他的紫色的眼眸,然后欺身上前,吻住了他。他愣了一下,随后反客为主,双手紧紧扣住她的脖颈,凶狠地深吻回去。
    明明还是白天,卧室里却已经弥漫着靡乱的隐秘气味。几件衣物胡乱被扔在床脚,纱帐内不断传出隐忍的轻喘,一截手腕忽的落在纱帐外,随着不成调的声音断断续续上下移动,洁白如玉的肌肤上泛起了潮热的粉。然而只片刻,那截手腕就被另一只大手紧握住,手指强硬地与其十指相扣,重新被拉回了纱帐内。


    >>>>>>
    于是,这座教堂便顺理多了一个长住的男人。她没有对来治伤的人解释过什么,只是自然地吩咐他做事,或是除院子的枯草,或者收晒干的衣服,而男人也只是自然地听从她的安排,偶尔问一句她晚上想吃些什么。久而久之,他倒好像是自始至终就在这座教堂里过活,而不是一个被收留的外来人。
    城外的战事仍在继续,每天都有新的人踏上战场。时间不紧不慢过去了一个月,转眼已是深冬,不日就是新年夜,战场的冲突却没有因天寒地冻或者节日将近有过将息,反而愈加频繁。被牵连的平民越多,来到教堂的伤患也就越多。他很好地充当了她的助手,省了她许多功夫——除了夜里缠她缠得紧,挑不出什么错处。他很知道分寸,关于她和那团白光,他并不过问太多。
    “你的那团光,怎么来的?”
    夜间荒唐的温度还未退去,他搂着同样汗津津的她平复着呼吸,懒懒问道。
    她沉默了片刻,翻过身与他面对面,直视着他。
    “你不该问。”她面颊上还晕着余潮的红,但语气已变得冷肃,“你要记得。你在这里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不能对任何人说起。”
    他一怔。
    “那些来治过伤的人,就不会对别人说起吗?”
    “他们不会。”她看上去极为笃定。
    他不明白,“为什么?”
    她已经别过脸,没有回应他的疑问。
    “我困了。”
    他晓得了她的意思。

    还有几天就到新年的时候,这座城镇又落了一场雪。他将劈好的柴火堆放在角落,一片雪花倏地落在他眉眼上,他抬起头,拂去那滴已经融化的水珠,视线不由得被远处的天空吸引——城楼的天边又隐隐燃起了血色的火。红光穿破暗沉的乌云,一缕青烟挣扎着飘向天空,又被旌旗突如其来卷起的罡风拦腰截断。
    他眉头紧拧,看了只一会儿,转身回了屋里。
    一位妇人正要离去,口中仍然是不胜感激的话语。她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苍白着脸色,勉强笑了一下,推辞了妇人要留下的报酬,随即回了卧室。他看见她毫无血色的脸庞,眼神暗了暗,三言两语把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妇人劝走,紧跟着也来到卧室。
    她靠在榻上,紧闭着眼睛,脸色很惨淡。他上前坐在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把她抱到自己腿上,整个儿揽住她:“哪里不舒服?”
    她摇摇头,把脸藏在他胸口,声音因此也变得闷闷的:“不要紧,过两天就好了。”
    他没再多问,只吻了吻她的额头。
    临近半夜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他们。他急忙坐起来,一边披上外衣一边想要按下她,让她继续睡一会儿,却反被她一把握住了手腕。
    “嘘。”
    沉重的敲门声越来越响。过了片刻,敲门声突然消失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圣女,请开门吧!”
    她面色微变,瞳孔紧缩了一下。看到她这副神情,他开口:“我去应付。”
    “别动。”她按住他的胳膊,声音冷得像冰湖的潭水,“要是你不想再回军队,就别动。”
    他有些愕然:外面敲门的,是军人?
    在他吃惊的当空,她迅速起身,已经穿好外出的衣服。他看着她戴上外衣的兜帽,急忙问:“你去哪儿?”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舍不得。
    “我很快回来。”
    她答非所问道。

    他坐在原地,浓厚的黑暗笼罩着他。他听见外面的动静模模糊糊传进来。
    “现在还不到时候。”
    “我知道,可是这几天他们攻势太猛,实在无法再撑下去了……”
    一声悠悠的叹息响起,像冬夜里一阵转瞬即逝的风。
    “我去看看。”

    他一夜未眠。直到凌晨的时候,他才听到门外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他从窗户向外看去,那道苍老声音的主人将她送到了门口,对她致谢。
    “愿神的荣光永沐您身。”
    她只屈身行了一礼,等他们已经离去,才转身走进了教堂。
    “你怎么样了?”
    他迎上来,不断观察她的身体和神色。她由着他有些急切地查看着自己,眼神落在她身上,一根羽毛落在镜子一样的水面,荡起轻微的涟漪。
    他查看过一番,发现她并未受伤,心里那口气一松,甫一抬头,就看到她注视着他的目光。他轻轻靠过去,双手捧住她的脸,低声又问了一次:“你怎么样?”
    她仍凝睇着这双近在咫尺的紫罗兰色的瞳眸,好像只看了一瞬,又好像已经看过了千万年。
    “我没事。”
    一双纤细的手掌覆在那双拢住自己面颊的手上,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微微合上了眼。


    >>>>>>
    新年转眼间就到来了。教堂也几乎不再有人过来——无论日子多么难过,人们总要打起精神度过节日,用短暂的安定带给自己活下去的勇气。于是他们两个也得了几天清闲日子,她的身体也恢复了一些,脸色总归不是那么难看。他的心却始终提着,然而他也知道,她并不喜欢自己过问许多。忍了又忍,他还是问出了口:
    “那天晚上,军队的人对你做了什么?”
    她背对着他跪在祭台祷告,听到他的话,她顿了一顿,云淡风轻道:“什么也没做。”
    “那他们找你是去?”
    她没有转过身来,但交握在一起祈祷的双手却突然放下了。
    “——你真的想知道吗?”
    良久,她低低的声音在身前响起。
    他握了握拳。
    “我想知道……我担心你。”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我会告诉你的。在合适的时候。”
    她站起身来,转头看着用担忧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男人,一种沉甸甸的温热压在心上。她笑了笑,如此应答道。

    新年前夕,她被男人拉起来,在教堂内来了一次大扫除。以往的新年都是她独自一人,今年突然多了一个人,过去安静的教堂里多了几分热闹,仿佛一团火闯进她的世界,照亮了原本阴冷的角落。
    夜晚马上便到来了,稀稀落落的雪花又随风降下。她做完祷告,刚刚站起身,手臂突然被握住,她抬眼望去,他正拿着铜制的烛台,眼角眉梢被昏黄的烛光染上几分温柔。
    “跟我来。”
    她被拉到了卧室里。他把烛台递给她,一手护着微弱的火苗,一手在背后摸索,然后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样东西。
    他含笑递给她。她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是一块黑色的宝石。他握着她举着烛台的手轻轻凑近,宝石在烛火的映照下,显露出干净的紫色和半透明的剔透纹理。
    她有些惊讶。他隔着烛火和宝石,目光牢牢地锁住她,好像飞越无数高山大海,只为这一眼。
    “新年快乐。”他声音低低的,仿佛怕稍有不慎就吹熄了火苗,抑或是唐突惊到面前的女人。
    她清凌凌的眼睛如水中倒影一般,映出跳动的火苗。
    “为什么?”
    他低沉的笑声从胸腔响起。
    “因为明年的今天、后面的今天,今后每年的每一天,我都想在这里度过。”
    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靠近,呼吸也交织在一起。他的睫毛轻颤,近到扇动时几乎要扫过她的脸颊,拂动她古井无波的内心深处。

    后来的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他和她如同两只冬日里取暖的野兽,迫切地靠近对方、索取着对方,不着寸缕的皮肤渴求与彼此紧紧相贴。烛火照在斑驳的墙壁上,两个人的影子影影绰绰,在墙上勾勒出扭曲的轮廓。
    “不行……”
    潮水即将把两人淹没的时候,他突然停下动作,粗声的喘息落在她耳边。
    “你身体还没恢复……我不能……”
    她心头似乎被如此细微的关切剖开了一角。
    “不要紧的。”
    她咬住他的耳垂低喃。
    “那天只是因为我把力量用来修补结界才会不舒服的。”她撩开额头有些汗湿的发,一只飞鸟形状的红印逐渐显现出来。她看着有些吃惊的男人,难得狡黠地笑了一下,“毕竟我是圣女,这是圣女的职责。”
    他似乎还未回过神来:“什么……结界?”
    也许是温情的相拥使她卸下了防御,她搂住他的脖子慢慢解释:“我的力量不仅可以用来治伤。对方军队久攻数年不下,造成的伤亡也并不严重……是因为我为这座城镇加护了祝福。”
    “……前几天你夜里出去,就是为了这件事?”
    她点点头。每到年关的时候,她都会去重新修复一次结界,只是不知道今年是怎么了,结界的力量消耗的格外快。她只得提前去了一趟。

    听完这些,他仿佛终于想通了什么,慢慢地呼出一口气。
    “原来如此。”
    他的身体温度炙热得令她颤抖,在她看不见的角落,他的神色一点点变得冷酷起来。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
    从他抽出匕首,到那把刀尖刺进她的胸膛,仅仅用了几秒钟的时间。汩汩的鲜血从胸口流到床榻,她微微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剧烈的疼痛感把她的力气打的支离破碎。
    “啊啊,这样就可以结束了。”
    男人身上温和的气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可一世的邪妄和狂傲。他仍赤裎着身体,鲜血在刚才刺进心口的时候飞溅到他身上、脸上,他却浑不在意,直接抽身出来,下了床,慢条斯理地扯过她的一件衣服,擦拭着胸腹和面颊的血迹。
    “足足耗了我四十多天的功夫,真是个麻烦差事。”他把染了血污的衣服扔在一边,悠然地回到床边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露出一个邪魅的微笑。
    “多谢你。”
    他淡淡地说道,语气冷得与几分钟前渴求着她的那一个判若两人。
    “虽然住在这种地方叫人难以忍受……好在没有找错人。”说话间,他顺手拔出了匕首,换来床上女人的一声悲鸣。他全没听见似的,俯下身来看着她,“传说中的魔女C.C.,却在这里隐姓埋名做了圣女。既然你死了,那道结界也就该破了吧?这次再带那帮不中用的东西来攻城,总不能再失败了。”
    她急促地呼吸着,从喉咙间挤出几个字。
    “你是……鲁……”
    他张扬地笑了一声。
    “敌国皇帝鲁路修。你的反应很快。”
    她死死地盯着他,胸膛不住地起伏着。
    “你……妹妹……”
    他好像很愿意施舍给败者一点死前的怜悯,不急不慢地为她解惑:“那当然不是我妹妹,只是随便捡来的一具尸体。要做戏总要做全套。”
    他突然顿了顿,随后又笑了一下。
    “我还是真的挺喜欢你的。”他喟叹一声,低头打量了她几眼,似乎感到十分遗憾,只是神情淡然,完全看不出惋惜的意味。“如果你只是个普通女人,带走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可惜了。”
    她看着他取过旁边的匕首再次靠近。她忽的想起刚才透过宝石看到他的那一眼——他的确像烛火,足以照亮她内心的角落,但隐藏在虚假外表下的却是燎原的大火,势必要将所经之处的一切都燃烧殆尽,想要取暖的人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焚身,直到被烧成一把灰才会停止。
    “多亏你,让我这些天过得还算愉快。”
    “现在是时候去死了,C.C.。”
    他声音冰冷,刀尖闪过一转寒光。
    她闭上了眼睛。
    冷得快要死去的飞蛾靠近了不知名的火……谁又能说得清是对是错?


    “陛下。”
    男人骑在马上,从容地踏过这座城镇的每一条道路。失去了结界的小城不堪一击,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尽数击溃。废墟里白烟阵阵,有燃烧过的气味传来,他不知想起了什么,长眉紧蹙。
    “什么事?”他冷声应道。
    “我们已经清点完所有的居民和俘虏,只是您说的那座教堂……”
    他心里猛的一跳。
    “那座教堂怎么?”
    臣子有些犹豫,支吾了几声,才在皇帝不悦的眼刀下禀告:“……那座教堂,在我们赶到的时候就已经起火了。刚才火才彻底扑灭……没有发现您要找的那个女人的踪迹。”
    他挑了挑眉。
    “连尸体也没有?”
    “没有。”

    皇帝抬起头,望了望灰暗的天空。
    雪又落了下来。

    “算了。”
    他突然嗤笑一声,调转了马头。
    “留下必要的人手,其余人随我归国。”
    他好像对这里的一切都不再关心,长鞭一甩,骏马吃痛一声,扬蹄飞奔而去,将所经之处踏起飞溅的泥水和尘土。

    ……

    与他方向相反的城镇角落,一个戴着兜帽的身影走出了城门。北风呼啸,兜帽下,一抹若隐若现的绿色被风吹起,又在下一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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