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cake】夏日遗梦 17Luca专门找了一辆有车篮的共享电车,没曾想,小小的车篮压根没法把体型稍大的猫咪Ike完全盛下,篮子边溢出了一大团长长的灰蓝猫毛。乍一看,猫咪和车篮几乎融为一体,分不清到底是车篮长了猫头,还是猫被装进了车篮里。
Ike还在咂嘴回味着刚才的早饭,一扭头,发现Luca正拿着手机给自己拍照。
“?”
猫猫很担心你的精神状态。
“Ike,虽然你变成猫之后我没法和你对话,”Luca心满意足地退出相机,查看照片,“但是,现在的你真的太可爱了!!”
Ike:“……”
一只坐在篮子里的猫,身躯庞大,目光呆滞,什么动作不做,都能收获来自人类的一顿夸赞。
真神奇。
他暗暗挑了挑眉。
“喏,不信的话,你就看看照片嘛。”
Ike伸长脖子盯着面前的手机屏幕,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也就自己这张脸的颜值能撑撑排面。
傻傻的,一点都不可爱。
“坐稳了,”Luca往耳朵里塞进一只蓝牙耳机,“咱们的第一个目的地,离这里可不近呢。”
事情突然朝着公路片的方向发展了。
红路灯,行人,车流,林立的立交桥,柳暗花明的前路……这座城市的面貌以一个独特的视角,徐徐展现在Ike眼前。
既熟悉,又有些陌生。
一个少年,背上简易的行囊,带着一只猫,骑上载具,去往情况未知的目的地,这些情节,他只在公路片里见到过。
这就是传说中,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Ike,我知道我第一步该做什么了,”Luca加快车速,径直超了前边几辆电驴的车,“爱弥上小学的时候,有做过一个名叫时间胶囊的东西,我今天想循着她的记忆,找到她的时间胶囊——那里面,一定有我需要的东西。”
“但是现在,我想不起来她藏东西的具体地点名称,再加上时间久远,完全按照她记忆中的轨迹走的话,我未必能找到她的时间胶囊……”
“喵呜。”
那你现在的打算是?
“我找了几个和她记忆里频繁出现的关键词有重合的地点,如果运气好,能在这些地方找到东西,或者打听到和爱弥有关的事情,那就更好不过了。拉普拉斯那家伙,什么线索都不告诉我,就让我在爱弥过去的记忆里,像只无头苍蝇,大海捞针地瞎找。”
Luca迎着风打了个哈欠。
“我现在是背着家长,老师和其他同学调查爱弥这件事的,不然,我早就想去找爱弥的朋友问话了。一般,和家里人关系不好的人,从他/她在外边结交的同学,朋友等社会关系入手调查,才是最有效率的办法。”
Ike认认真真听完了Luca的发言。
“看不出来,你有做侦探的潜质啊。一通分析头头是道,就差顺着分析,找到最终真相了。”
不过,推理分析得有道理是一回事,可光凭Luca一个人的力量,要想顺着计划找出真相,可以说是困难重重——这不,他带着Ike出门时,时间还是在早晨,他们几经辗转,寻找,询问,空手而归,再向下一个地点进发,这个过程重复了近七八遍,还是没有任何收获。
太阳从地平线探出头来,爬升,直至烈日当空,热浪滚滚,蝉鸣平息又响起,云朵散开又聚集。Ike撒开四肢趴在小桌板上,霸占着唯一一台电风扇,热到直吐舌,甚至想找把刀,让Luca帮自己剃光自己身上所有的毛,Luca坐在一旁,草草把头发扎起来,连灌了几杯罗汉果茶。
他们横跨了几个城区,来到了一座人烟稀少的城中村,现在暂时落脚在这家门可罗雀的凉茶店。店老板坐在柜台后的躺椅上,小小的红壳收音机竖起天线,播放着Luca完全听不懂的新闻报道。
“今天好热啊……热到我都没胃口吃东西了。”
嘴上这么说,他还是拉开了背包拉链,掏出包装严实的便当饭盒,扳开盒盖,用餐具把饭盒里的鸡胸肉挑出来,用盒盖盛好:
“Ike,来吃点东西吧。”
被叫到名字的猫咪不情不愿地挪了挪身体,过了好一会儿,它才起身去嗅了嗅盒盖上的鸡胸肉丁,勉强挑了两三颗吞进嘴里,便懒洋洋地翻身躺尸去了。
外头高达三十多度的气温,换做其他猫的话早就受不了了,他能挺到现在,完全是靠人的意志熬过来的。他现在没有任何食欲,只想好好吹风扇,散散热,让自己早点恢复状态。
“现在,我挑出来的,带有‘枫叶’字眼的地点都去过了,”Luca一边咀嚼着半生不熟的番茄片,一边滑动手机屏幕上的地图,“目前,我们还剩三个地方没去。待会等太阳没那么辣了,我们就出发,可以吗?”
Ike晃了晃尾巴,以示回应。
“喵,喵……!”
说话间,一只身材匀称的狸花猫贴着墙壁走进了凉茶店,轻车熟路跳上柜台,推倒收音机,朝店老板大声叫唤,似乎在催促他给自己弄吃的。
“Kaede!”
店老板拿掉鼻梁上的老花镜,从躺椅上站起身。
“你小子还知道回来啊——等我一会,我去给你盛猫粮……”
“喵!”
狸花猫似乎听懂了店老板的话,它不再吵闹,安安静静地盘起尾巴,神态优雅,端坐在摆满不锈钢茶壶的柜台上。
Luca看了看那只狸花猫,又扭过头来,看了看在桌上躺尸的大号灰色拖布墩,不禁感叹猫和猫之间的差距真的很大。
“Ike,你看看别人家的猫,动作多端庄,多有一只猫的样子,你看看你!”
然后,迎接Luca的就是一阵梆梆作响的猫猫拳,疼得他直倒吸冷气。
“停停停!别打啦!我开个玩笑而已!”
这场由狗主动挑起的“猫狗大战”,最终以猫的有力反击,狗的单方面投降结束。
店老板给狸花猫端来满满一碗猫粮,喂食碗被放在地上的瞬间,狸花猫立刻飞扑了过来。
“慢慢吃,别着急。”店老板轻轻拍了拍猫咪的背。
此时,猫咪Ike突然跳下桌往屋外走,把刚要起身的店老板吓了一跳。
“哎?这儿怎么还有一只猫?”
Luca着急忙慌追过去,把Ike截胡了回来。
“它是我养的猫啦——大热天的,你别乱跑出去!”
店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大伯,穿着白背心和大裤衩,脚上一双深色拖鞋,看上去非常地没形没象,不修边幅。他见Luca才是个半大少年,顶着炎炎烈日,带着一只漂亮的长毛猫来光顾他的生意,便和Luca搭起了话:
“我有个同学,他家里也养有一只长毛猫,三天两头跟我抱怨他家的猫天天掉毛,天天为了打扫干净家里的猫毛头疼,但经常,前一分钟还在嫌弃他家的猫,后一分钟就给我发他家猫的美照,变脸都比翻书都快。”
“的确呢,”Luca把猫咪Ike抱回桌上,“如果没有在日常喂养里下功夫,长毛猫的掉毛量多到可怕。”
Ike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跳下了桌。
结束进食的狸花猫主动蹭上了店老板,他笑眯眯地把猫捞了起来,但狸花猫挣脱了店老板的手臂,跑远了。
“说起来,我这只猫啊,是凭实力蹭上我,过上荣华富贵十五年的日子的!”
店老板拉来一张小马扎,坐下,开始滔滔不绝讲起了他和这只名叫Kaede的猫的往事。
“大概三四年前吧,我从老枫叶街那儿搬来了这里……”
老……枫叶街?
枫叶这个词如一记重锤,打上了他绷紧的神经。全程,Luca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店老板对“枫叶街”这个地方的描述上,一边在爱弥过往的记忆中搜寻她留下的蛛丝马迹,一幅幅被蒙上遗忘阴影的老旧画面开始浮现脑海,闪烁,变形,扭曲。
“……这就是我给它它取名叫Kaede的原因,它和我一样,生在枫叶街,长在枫叶街,最后却因为城市拆迁建设的原因,不得不离开了枫叶街。”
凉茶店外的树荫下,一灰一花两只猫正对打得忘乎所以,你来我往,势均力敌,难分上下;最后,一只白色菜粉蝶悠悠飞过,吸引了Kaede的视线,它这才放开Ike,撒腿追菜粉蝶去了。
“老伯,您口中的那个枫叶街……它现在怎么样了?”
Luca微微捏紧了手中一次性杯子的杯壁。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店老板叹气,“我只记得它已经彻底改头换面,再去关注那片对我来说面目全非的地方,我会感到很难过的。”
“好吧。”Luca及时咽下了即将问出口的问题。
Luca带着Ike,一间一间地询问附近的商铺,终于在一家麻将馆老板娘的口中,打听到了枫叶街旧址的具体地点:从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打车去离这里最近的小型客运站,坐上开往大鹿山镇的大巴车,一个半小时之后,就能到达目的地。
“小伙子,你要知道,这座城市还没开发旅游业之前,到处都是穷乡僻壤的地方,可不像现在这么发达呢——路途遥远,注意安全。”
“谢谢……姐姐。”
犹豫半天,Luca还是改了口,脆生生地叫了老板娘一声姐姐,老板娘爽朗大笑,用力拍了拍Luca的肩膀,掀开麻将馆的门帘,大摇大摆走回了屋。
“Ike,我们走吧。”
现在么?
可是,你真的不担心……我们没法在天黑之前赶回来?
见Ike依旧留在原地不动,Luca蹲下身,摸了摸猫咪的脑袋:
“来都来了,不去走一转看看,那多可惜!”
“而且,更重要的是,我找到了爱弥的记忆里,有和凉茶店老板刚才的描述中,一一对应的场景。”
“喵!”
好吧!既然你这么胸有成竹,那我就和你“奉陪到底”。
Ike起身,跟上了Luca。
大巴上人很多,本就狭窄的过道和座位,在此刻变得更加拥挤了。
密闭的车窗,浑浊的气流,时有时无的空调冷气,让本就疲倦的Luca感觉更加不舒服,但他还是强忍了下来,抱紧了怀里已经眯上双眼的猫咪Ike,自己也靠上窗边,合眼浅眠。
客车晃晃悠悠地启程,拐上车道,向遥远的目的地进发。午后的阳光格外强烈刺眼,把道路两侧的高树与田野映得发亮。
一觉无梦。
Luca揉着双眼,跟着人群走下了大巴,眼前的景色让他眼前一亮——与此同时,另一幅虚幻朦胧的图像开始反反复复浮现脑海。
那幅图像里,没有高大宽敞的房屋,没有整洁干净的道路,只有光秃秃的山坡,烧不尽的杂草,随时能扬起一阵灰尘的沙质土地,和用黄泥砖一块块砌成的低矮平房。
“……”
仿佛他不是初来乍到这片地方,而是“久别重逢”。或许,多年未归家的游子突然回到了阔别已久,魂牵梦萦的家乡,心中的感受不亚于此吧。
先行下车的乘客早已各自走远,Luca却久久伫立原地。这片土地上的一草一木,一石一土,如一只只强有力的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
一时间,他差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Luca Kaneshiro,还是Amy Laf。
“没错,就是这里!”
爱弥把时间胶囊藏在了这片地方。
枫叶街,曾经是一片偏远城中村中最不起眼的一条小小街道,如今,它在时间和机遇的浇灌下早已变了模样——若不是知晓了它的过往,他们都会错以为这里是什么富庶一方的别墅区。
这片街区养狗的人家貌似不少,狗吠不断从房屋庭院里传出,猫咪Ike紧紧贴在Luca的小腿边,垂着尾巴,警惕地张望四周,生怕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冲出一条没栓绳的恶犬。
“在哪儿呢……?”
Luca决定暂时放弃用理智思考,把自己当作长大后的爱弥,跟随她的记忆,去找到幼时的她,用来存放过去的“匣子”。
他没注意到的是,在自己身后,遥远的天边,厚云渐渐移动,汇聚,融合,勾勒出一只仰着头,翘起长尾的大鱼轮廓。
街上几乎空无一人,攀爬墙顶的蒜香藤绽放着紫白色的花,一串串顺着墙壁垂下,放目望去,除了房屋,其余全是摸不到尽头的绿色:绿叶,绿树,绿草,一只喜鹊扑啦啦地飞上树梢,啄食挂在枝头的青芒,吃到一半,青芒应声落地,吓走了喜鹊,砸中了猫咪Ike的头。
“这里完全变了啊,爱弥记忆中‘枫叶街’的布局,和我现在看到的差距太大了。”
Luca在一棵芒果树前停下了脚步,从背包边抽出矿泉水瓶,扭开了瓶盖。Ike闻声跟了上来,用爪子扒拉Luca的手,示意也给他喝一点。
藏东西……
既然是藏时间胶囊这种隐私性比较强的东西,那就意味着,它一定不能被除自己以外的人发现。
“不能在大路这一片浪费太多时间,必须往偏僻的地方找。”
Luca打开手机地图软件,顺手捞起Ike,掉头,拐进了一处不起眼的弯道。
弯道过后是一条夹在两栋楼房之间的水泥路,两侧拱起半高围栏,围栏上开满了牵牛花,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绿色爬藤自围栏缝隙中钻出,直往水泥路中央生长,似乎毫不担心自己的枝叶被人踩断;野猫窸窸窣窣地走出草丛,垂着尾巴横穿水泥路,身影又消失在了另一片草丛里。
仿佛一条穿过夏天的隧道,一端是唾手可得的现实世界,另一端是模糊不清的过往倒影。
短暂的阴凉过去,刺眼的太阳光迅速笼罩全身,Luca一边找寻爱弥记忆中熟悉的路线,一边分出心思辨别方向,不知赶了多久的路,眼前的景象逐渐豁然开朗,记忆与现实如交碰迸裂的电火花,让Luca的心猛然一颤。
“树林?!”
“至于藏盒子的地点……就选在枫叶街后边那片没人去的树林吧。”
没错,应该就是这里。
我想起来了。
Luca下意识抓紧了衣摆。
“可是……”
这么大片树林,我甚至一眼都望不到头,要从哪儿开始找啊?
“喵!喵!”
臂弯里的Ike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伸爪拍了拍Luca的脸,示意他往天上看。
“嗯?”
Luca应声仰头——湛蓝过头的天空里,一只由云朵组成的大鱼展开双鳍,头朝向前方,似乎在指引他即将行进的方向。
此时已经临近日落,大鱼的半边身体被夕暮染得通红,给人一种格外不真实的错觉。
看到那条“大鱼”的瞬间,他忍不住睁大了双眼。微风将他覆在左眼上的前额长发拨开,林叶摩挲,发出沙沙声响。
“!”
脑海里骤然浮现拉普拉斯的身影。漆黑一片的虚空中,巨大的虎鲸毅然决然地掉头,洄游,以极快的速度向自己撞来。
“呜——”
画中人与旁观者的转换仅仅就在一念之间。慈祥的外公外婆,幸福的童年,鲜艳的记忆,在拉普拉斯那声低长的鸣叫中宛如烟花爆炸般四散开来,手背上的虎鲸印记开始亮起轮廓,填充色彩,燃起炙热温度。
“欢迎回来,爱弥。”
“好久不见,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念你,拉普拉斯。但是现在,我想取回幼时的我,埋藏在这里的‘记忆’。”
就像放学回家,在书架上随手取下一本许久未翻动过的书,完成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动作那样。
这一回,他真的要把自己当成“爱弥”来看待了。
Ike挣开了Luca的臂弯,一跃而下,紧随Luca走进了树林。
旧枫叶街虽然经历了大规模改造,但这片偏远的树林像是被什么庇护似的幸免遇难,一直原样保留到了现在。Luca撩开挡路的藤蔓,随手捡起一根粗长树枝,折断多余的枝杈,义无反顾走进了树林。
“沙沙——”
久远的记忆如画卷般徐徐展开。燥热,蝉鸣,叶隙之间的蓝天,落日,云彩,脚下的碎石,腐烂的泥土……眼前的景象因为爱弥记忆的渲染而变得鲜活,熟悉,Luca一路向树林深处进发,Ike紧紧跟在他脚边,时不时仰起头,望向金发少年汗湿的下颌。
嗒,嗒,嗒。
少年的脚步和树枝碰撞地面的声音混在一起,在一片略显空寂的沉默中显得尤为悦耳。
“说实话,我有点担心他没法在太阳落山之前从这里离开。”
Ike抬起前爪,灵活跃过地上的尖石。
“别到时候回家晚了,被家里人担心……嗯?”
他下意识竖起耳朵,停下了步伐。
有奇怪的声音!
“!”
当他瞥到盘绕在不远处一棵竹子上的棕黑大蛇时,Luca正好经过那棵竹子。大蛇吐着鲜红信子,虎视眈眈盯住眼前唾手可得的猎物,竖瞳圆瞪,一副要随时出击的模样。
Luca!!
Ike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后腿借力一瞪高高跳起,张嘴,一口咬住了大蛇的脖颈,拖着它,一齐狠狠跌下了地面。
可Luca对此视而不见,像是被什么东西屏蔽了听觉似的,一直在闷头往前走。Ike嘴里衔着仍在苦苦挣扎的大蛇,正想该如何快速解决这条麻烦的蛇时,大蛇突然用力一甩尾巴,缠住了他的下半身。
“F**k!”
这该死的蛇居然……
待会我就要把Luca跟丢了!
他加大了尖牙咬合的力度,喉咙里止不住发出“呜呜”的低咽声。
算了,现在保命要紧!
他亮出了锋利的猫爪。
的确,此时的Luca完全听不到除了自己行走的脚步声之外的声音。
天空中那只白色的大鱼,正是拉普拉斯在现实中的“化形”,它在指引着他,一点点摸索到爱弥人生道路的“开端”。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躲过”了致命危险的虚晃一枪,跟在身旁的猫咪早已不翼而飞。
“那是一切的开始。我从她的幻想朋友,变成了她触手可及的‘精神支柱’。”
耳边多余的声响慢慢远去,以至于Luca几乎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身处现实,还是溺入了无边梦境——拉普拉斯所在的“梦境”……亦或是爱弥残留在此的记忆碎片?
他只感觉,流淌在血管里的血液因为不明所以的激动而沸腾,每绕过一棵树,一株草,一块石子,阔别许久的熟悉感逐渐扑面而来,如迷途的羔羊找到了归家的方向,孤独的鲸鱼寻觅到了与它有着相同共鸣的同类。
“好幸福,好幸福。我终于知道了,真正的‘幸せ’是什么样的……”
“今后,我再也不会害怕,每天离开学校回到家之后,迎接我的那副恶魔般的面庞……”
“哇啊啊啊!!”
脚底突然一空,Luca猛地摔进了一个“凭空出现”巨坑里,一时间,蚊虫苍蝇四散逃离,坑面脆弱不堪的枯枝落叶哗啦啦地倒塌,纷纷扬扬落在他身上。
“咳咳……”
Luca被这一跤吓得不轻,最初的惊愕过后,疼痛自屁股顺着尾椎骨蔓延上来,让他一时半会腿软到站不起身。
蒙在意识上的那层薄雾骤然散去,蝉鸣自远而近地充斥耳膜,燥热与汗水遍布肌肤。与此同时,他嗅到空气中一丝诡异又难闻的气息,追根溯源,才发现那股味道的源头,就在自己的身下。
Luca弹射起身,但却被拦在脚尖的一根藤蔓绊了个狗吃屎,冷不丁被灌了一鼻子腐烂树叶的气味。
“嘶,好臭!”
干燥草木微微的清香过后,是更加令人作呕的恶臭。他挣脱藤蔓,踉跄地站起来,扬手赶走了在眼前转圈圈的苍蝇。
他定睛看向刚才自己摔倒的大坑,刚想踢块石头进去泄泄愤时,借着林子里隐隐约约的太阳光,他发现坑底厚厚的枯叶之下,藏着一只疑似动物的尸体。
漫天蚊蝇在新鲜的尸体上欢呼,白花花的骨头,反着光的暗红血液,空洞的眼眶里时不时爬出几只蛆虫,失去光泽的棕色皮毛无力散在四周,与枯叶几乎融为一色。
“……”
Luca皱了皱眉头,面露嫌恶,但鬼使神差地,一个来自心底的声音不断提醒他:
“在这里,在这里……”
“就在这里哟。”
“呸呸呸!”
解决了大蛇的Ike迅速跑出了树林,窜进一块菜地,跳上一口水井,用井里的水洗掉沾在口腔里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差点就被那条蛇咬伤了。”
他咬牙沾湿前爪,仔仔细细地洗脸,再扭过头,一遍遍地将自己的毛舔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自己的尾巴和后背不是黑一块灰一块,就是沾满了苍耳,和其他不知名的果实种子。
“Luca他没事就好,我被蛇咬了倒无所谓,但是他不能……”
当一只猫也有不方便的地方。想打理自己,只能用自己的舌头和爪子,不能像人那样,身上脏了可以去洗澡,头发乱了可以自己用梳子梳。
井里的水很快停止泛起波澜,重归平静。Ike低头,把井水水面当作镜子,想确认脸上的血迹有没有洗干净,可天色太暗,无论他怎么变换角度,都没法看清自己的倒影。
“天真的要变黑了。”Ike仰头。
他还没出来……?
“汪汪!”
不知道从哪儿突然传来的犬吠,Ike赶忙跃下水井,踩着菜地里半湿的泥巴,拔腿一路狂奔,蹦出竹编围栏,沿着他来时的方向,重新一头扎进树林。
“赶紧去找他!”
林子里的视野已经变差了不少,原本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小路,现在只能勉强看清面前两三米,可想而知,再往深处去的话,岂不是两眼一抹黑?
“咣当!”
这是只有硬物相撞,才能发出的刺耳声音。
Luca擦掉额上的汗水,顾不上理会自己乱糟糟的碎发,他铲开那条狗的尸体,撬起泥巴中的一角铁质。
他大惊失色,三下五除二地将埋在地下的一只铁盒给挖了出来,草草拂掉生锈铁盒上的碎土,空出一只手,打开手机手电筒,但铁盒上除了随处可见的锈迹,什么文字图案都没有。
“是它吗?”
是的……
它就是我的“时间胶囊”……
潜意识中的爱弥如此说道。
将“时间胶囊”捧进怀里的瞬间,Luca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喜悦自心底升起,交织,汇作一道暖流,尽数涌上四肢百骸。如独自出门玩耍的小孩,费劲全力,终于找到了他心水已久的宝藏,最后迎着落日,想象着回家后迎接自己的外公外婆的唠叨,桌上热腾腾的饭菜,屋里暖洋洋的灯光等等诸如此类的画面,踏上回家的路途。
“那是小时候的爱弥,最难以忘怀的场景吧。”
谁曾想,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长大后,竟落得靠自杀结束生命的“下场”。
“这么快就天黑了?”
刚才他完全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仿佛眼睛一闭一睁,白天就变成了黑夜。
就在Luca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寻找离开树林的路时,他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高昂的猫叫声。
“喵嗷——”
“喵嗷!!”
Ike一路走,一路卖力嚎叫,可无论怎么寻找,都看不见Luca的身影。
“喵嗷!”
猫咪焦头烂额地四处张望,长尾巴不安地左右甩动,他想呼喊Luca的名字,可说出口的,只有一连串的喵喵声。
“Ike?”Luca将手电筒的亮度开到最大,跌跌撞撞绕开一棵高大的树木,“Ike!”
他怎么就忘记了,自己身边还跟着一只猫呢?
太粗心了。
“你在哪儿——?”
“喵呜!”
草丛中的猫咪骤然停下了脚步。
他听到了。
那个人回应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