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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零凛
    drippingWithCold
    #零凛only
    #朔间兄弟
    sakumaBrothers

    被下药后对陌生人一见钟情什么的,真的是爱情吗?!【1】

    朔间凛月第一次见到那位传说中的新任朔间族长是在一个月光清亮的夜晚。

    当时身着一袭玄色鹤纹和服的朔间零站在朔间本宅的大门前向着前来恭贺的族人们点头示意,凛月便是趁父母和这位新任族长寒暄时远远瞥见他的。

    苍白的肌肤、微微打着卷的黑色发丝、鲜血般殷红的瞳孔,这就是最为纯正的朔间血统。

    作为有头有脸的贵族大家,朔间一族如今已是个庞大的家族,虽然主家和分家之人都姓朔间,可流淌着最为纯净的朔间血脉的主家人才是神明所偏爱的那一支。谣传中主家人的身体里流淌着可以使人不老不死的血液,尽管他们被日光所排斥,但与得到的永恒相比,这点代价实在微不足道。

    朔间的族人是“永恒”最忠实的信徒,因为主家人被神明眷顾的血脉,所以千百年来从主家延伸出的各个旁支分家不论在外闯荡出了怎样一片天地,最终都要乖乖听从族长的调遣。在他们眼里的朔间族长比起“人”则更像是一位触手可及的“神”,他是主家最优秀也是血脉最为纯净的一个,他的旨意便是朔间的旨意,背弃族长便是背弃永恒的生命,得罪了族长,从此定不会再有分配给你的“血液”。


    新任的族长名为零,朔间零。
    凛月虽然是分家的孩子,但也没少听父母旁人提起关于这位新族长的事迹。据说这人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成熟稳重,年少有为,在他还是继承人时便已为家族促成了好几单大生意,如今正式接手整个朔间家,也算得上众望所归。


    ——哦,对,他当然还是个alpha。


    不过这人再怎么优秀都和凛月没有丝毫关系,作为无数分家旁支中难得体弱畏光的omega,有关心一个alpha的时间他还不如想想之后究竟要去哪里偷懒睡觉比较好。


    【2】

    新任族长的继位仪式是所有朔间族人都不可缺席的宴会,除非你快要病死在床上,否则哪怕是半身不遂都要坐在轮椅上给人推过来参加,若非如此又怎能展示出主家以及新任族长的地位呢?

    继位的仪式其实很简单,继任者只需当着全体族人们的面喝下一高脚杯的鲜血,然后高声背诵那些老掉牙的誓词就算完成了,最麻烦的其实是之后的晚宴。朔间家的晚宴是族内众人为了拉帮结派,互相交换信息而孕育出的借口,比起别人家温暖和谐的家宴倒不如说是一场上流人士们虚与委蛇互相恭维的年度大型戏剧。


    “听说了吗,那位少爷,最后好像也没分化成omega……”

    “啊啊,听说了听说了,主家的孩子竟然分化成了个beta,还真是稀奇。”

    “如果是这样的话,命定之番的事情也没戏了吧?明明主家的那几位历来都是互为命定之番的啊……”

    “嘘!要是不小心被月见少爷听到了怎么办?再怎么说那也是主家的孩子呀!”

    “但要真是个beta的话,我家女儿是不是就有机会……”


    缩在宴会厅沙发的一角的凛月就这样被迫听完了两位夫人窃窃私语地嚼耳根,想找地方偷偷睡觉的小黑猫其实无辜得很,他完全不在意主家的那些流言八卦,不喜社交的少年只是想偷懒而已,谁料想都躲到角落里了却还是不能好好睡一觉。好在一向看他看得很严的父母此时也正忙着和其他人联络感情,凛月就这样一路溜着墙边走,竟然还真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摸溜出去了。


    ——呼啊~,接下来要去哪间客房睡一觉呢~?


    【3】

    朔间零一点也不喜欢宴会。
    不论是围在他身边满脸堆笑的族人,亦或是身旁彬彬有礼向旁人微微颔首的父母,他统统都不喜欢。

    作为一族备受瞩目的继承人,从小开始零就没有丝毫的自由可言。尽管他畏光的病症不似其他人那般严重,可要在阳光普照的清晨从床上爬起来去上课,这对于当时年幼的零而言仍是件极其痛苦的事情。小小的零一天到头有上不完的课程,偶尔可以有时间喘息却也仍要被关在房间里完成老师们布置的课业,他只在晚餐时间才被允许外出,但餐桌上冰冷而疏离的父母却让他觉得所谓的“家人”不过是一群需要聚集在一起吃晚饭的陌生人罢了。

    零有个弟弟,名字叫做月见,朔间月见。

    月见的身体很好,比零的身体来得要更健康些,因为主家长期内部通婚而引发的遗传疾病在他身上就像是不存在一样,除了不喜日光外和普通孩子毫无分别。只是在极其重视血统的主家来看,月见的健康非但不是件喜事,反而成了他们无法对外言明的耻辱。
    按照朔间主家的惯例,为了维护一族尊贵的血脉,主家的孩子需要和自身血脉最亲近者结合诞下子嗣,就像零的父母原本是兄妹一样,早在月见出生时,他就注定了要和自己亲生弟弟结合的命运。

    但朔间零并不喜欢月见,他对这个小自己一岁的弟弟毫无感情,尽管对方每每都会用异常崇拜的眼神盯着他瞧,可究其而论月见和自己的父母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们于零而言都不过是晚餐时聚在一张餐桌上的陌生人罢了。

    只是谁都未曾设想过的意外在他这个弟弟十三岁的时候发生了。


    ——经过高热分化后的朔间家小少爷,竟然是个beta。


    Beta怀孕的几率低得出名,加之朔间家常年族内通婚,导致主家人想要降下子嗣本就不太容易。双重buff一叠加,主家的长老们便真的开始犹豫起到底要不要再让这对兄弟结婚了,守护血脉固然重要,但若是连子嗣都没有,血脉再纯洁又有什么用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一直争论到朔间零正式继位的今天都没有一个定论,僵持不下的两方最终决定让零这个当事人自行决定,于是便趁着继位宴会擅自在族内举行了一场小小的游戏。


    【4】

    祭酒游戏,这是朔间族内流传已久的一个小小传统。

    在新任族长继位的那天,为祈求纯洁的血脉延续不息,每位尚未婚配的年轻族人(包括新任族长)都会被送上一杯盛满了红酒的高脚杯,再众多酒杯中唯有两杯里藏有一对刻有族徽的银戒,而在自己酒杯中找到戒指的两位年轻人便是神明钦点的姻缘,他们将在提前准备好的房间内共度良宵,以此希望家族能够繁荣昌盛、子孙绵延。

    在这种纯靠运气的小游戏里,只要提前买通分发酒水的侍者,那么想要拿到那特殊的酒杯便会极为简单。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装有戒指的酒杯必定会被新任族长,以及当时权势最高的分家子嗣拿到手,说它是披着神明外衣的联姻手段也毫不为过。不过后来主家常为了保持血脉的纯净开始近亲联姻,这个游戏便也跟着被一并封存了起来,直至月见分化为beta的现在才终于又重新提上日程。

    朔间零自然也知道这个臭名昭著的游戏,只是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些许自由,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交到其他人手中?
    尽管这一层的客房因为这个倒霉的破游戏均已全部落锁,但他提前吩咐了自己信得过的亲信,让他们给自己留了个房间以供躲藏,到时候哪怕真在酒里面喝出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也能在自己准备好的房间里安度一夜。

    随着午夜零点的钟声敲响,万众瞩目的祭酒游戏终于正式开始,尚未婚配的年轻俊秀们一同举起酒杯,庆贺新任族长的继位。

    暗红色的酒液混合着不知道从谁的身体里提取出的新鲜血液被装扮华丽的青年们一饮而尽,人们望着空荡荡的高脚杯大多露出了失望和遗憾的神色,除却年轻的家主和他的胞弟之外所有人的杯子里都空无一物。


    “看来戒指在我和兄长的杯子里啊……”


    站在朔间零身旁的月见显得十分惊喜,如若不是众人对这充满了暗箱操作的游戏了解透彻,说不定还真会以为是个什么美好的意外。

    这点道理零同样懂得,对于他来说拿到另一枚戒指的人不管是谁都没有分别,从这粗暴而简单的游戏里他只能嗅到权力与权力相互纠缠的味道:既然最后是月见拿到了戒指,那就说明朔间主家的地位依旧不可动摇,并且支持主家维护血脉纯净的纯血派势力仍在寻求变革的革新派之上,仅此而已。
    当然若是这位年轻的家主愿意他定是还能在里面品出些倾慕的味道,可他对谁都没有一丝半点的那种想法,哪怕对方是本该和他结合的胞弟,在朔间零看来也仅是个不能轻易摆脱的麻烦而已。

    自讨了个没趣的月见少爷倒也不显恼怒,他已经在这人的身边待了十多年了,这种程度的浅淡回应早已习惯,毕竟朔间零对谁都是这幅淡淡的态度,要是此时发作脾气,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被零在心里面扣分,着实没有必要。
    自我感觉良好的月见很快就跟着侍者去了一早准备好的房间,身为beta到底是有诸多不便,如果他是个omega的话只要放出信息素或者让自己进入发情期就好了,但beta没有这些东西,以至于为了计划的顺利进行他不得不在酒里面动点小小的手脚。

    作为朔间主家的次子出生,月见生来唯一的使命大概就是和他的兄长结合并诞下后代。生活在主家的小月见虽然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但在那个冷冰冰的家里你也不能说他过得很幸福。父母对孩子的关心本就少得可怜,繁忙的父亲和母亲又将绝大部分的精力投在了出色的长子身上,到月见这里几乎就是被忽视,他们最常跟小儿子说的一句话就是:管好自己,不要忘记朔间家维护纯血的使命。


    如同被洗脑了一般,月见便真的将它当做了自己的人生信条。他学习如何与族内的老顽固们打交道,学习如何处理稳定各个派系间的关系,学习如何当好家族掌权者的助手。他很努力,也颇有才能,他准备用心准备好了一切,结果最后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是个beta,他数十年的努力在拿到体检结果的那一刻尽数化作了笑话。


    “啊啊,是吗,果然是这样啊……”


    母亲在拿到月见的检测报告后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那张精致美丽的脸孔上仍是毫不在意的冷漠,就像她一早便会料到这个极其特殊的结果一样。


    “既然如此,你若是想要什么的话就靠自己去争取吧,月见。”
    “虽说是主家的耻辱,但事情发展到此般地步也算别有一番趣味,如果你真能战胜朔间家铭刻在血脉中的命运的话,倒也不枉你在这里活了十多年……”


    彼时的月见并不明白母亲这番话的意思,那时的他脑袋嗡嗡作响,满脑子除了自己大概率无法降下纯血的子嗣外,再也思考不了其他任何东西了。



    【5】

    尽管朔间零事前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但月见下在他杯子里的药也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温冷的血液开始在他的血管里沸腾,身体各处的血连带着那异样的热度一并流经了他躯体的各个角落,越是平日清心寡欲的人便越是容易被药物勾起暗藏的欲望,逐渐汇集到下腹的热度究竟代表了什么怕是没有谁会比朔间零这个当事人更清楚。


    “时间也不早了,家主大人还是赶紧回房间休息吧。”


    一向难缠的长老此时倒是异常和颜悦色,他们对于零的处境心知肚明,眼下怕是只希望这人能够尽快和等在房间里的月见结合才好。


    “是啊,月见少爷还在房间里等您呢,要是去迟了,岂不是要坏了祭酒的规矩?”

    “快,让侍者送家主大人回房间。”


    朔间家的老古董们今天也格外烦人。
    他们固守着那所谓“纯净”的血脉,明知道是糊弄分家的谎言,最后竟是连自己都欺骗了进去。零不止一次觉得他们可笑,但细细想来却又发觉他们也不过同是朔间家血脉的受害者,他们被洗脑得彻底,若是不能在晚年维持住自己的信仰的话,那临死之前怕是连眼睛都不能闭上。


    “这点小事就让零君自己去好了,他都已经是一族的族长了,怎么还拿他当小孩子养呢?”

    哪怕已经从家主的位置退下,但他的母亲余威尚在,这个看起来最多不会超过三十岁的黑发女子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就省去了零的一堆麻烦。
    只是事到如今,已经成长为一族族长的零也不会再简单地将其理解成眼前人突然泛滥的母爱,被他称呼为母亲的女子应该只是不愿被人打扰看戏的雅兴罢了。她知道很多族内的辛密,又因为本身的优秀而被束缚在主家的庭院里度过了漫长的岁月,爱恨交织的复杂心绪最终让她选择做一个高高在上的旁观者,就连月见的事情或许里面也有她的手比。

    朔间零对于他的母亲其实也不甚了解。
    他只听碎嘴的侍从们说起过自己的父母是命定之番,母亲曾一度从家里出逃,结果因为番的原因最后又被迫留在了父亲身边。除此之外的事情他就一概不知了,毕竟迄今为止他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各种课程里度过的,在和家人有限的相处时间里,那个精致高贵的女子总是端坐在主位,浅笑着过问了他的课业后又恢复了之前冷冰冰的样子。只有在月见的分化结果出来的那天,她一改往日地冰冷,在笑着把自己的长子叫来了房间后,向其说了些不明所以的话:


    “朔间为你准备了两位新娘,如果命运安排你见到了另一位,记得替我向他问好。”
    “就说,既然有幸逃出去,就别再回来了。”


    彼时尚且还是个少年的零并不清楚这番话的深意,他虽已猜到关于月见的事情,但他还并未见过真正命定的那一位,只是潜意识里隐约觉得这是不可以忘记的话语,便因此一直牢记到了今天。


    【6】

    朔间凛月觉得自己实属幸运。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层所有的客房统统被人上了锁,就在他以为自己偷懒睡觉的美好想法要泡汤的时候,竟还真让他在走廊尽头找到了一间没有上锁的。


    “哇啊~lucky~♪”
    “在这种地方竟然有忘记被上锁的房间呢,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啦~♪”


    凛月对于睡觉的地方其实并不怎么挑剔,他平日里为了起床上学总是睡眠不足,能找到一个可以让他安静睡觉的地方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眼前的这处客房温暖舒适,米色的大床也是软乎乎的,喜欢到处睡觉的小猫几乎是一躺到床上就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不过朔间凛月其实是很少做梦的类型,但不知怎的,今天他却是做了个颇为奇异的梦。

    梦境里橙黄色的圆月高悬夜空,浅紫色的夜幕清朗而神秘。
    小小的朔间凛月是被招待到巧克力王国的客人,在他身前负责引路的是巧克力王国唯一的王子殿下——一只毛茸茸的,有着缅因猫血统的纯黑色大猫。这只猫王子真是凛月见过的众多猫猫里最漂亮的那个了,他微微打着卷的毛发比最深沉的鸦羽还要漆黑,一双似鸽血般鲜红的瞳孔比凛月之前见过的所有宝石都要红艳。

    浑身散发着巧克力般甜美香气的高贵猫猫却意外地是个爱撒娇的孩子,他喜欢把头埋在凛月的颈窝里,一边来回地轻轻磨蹭,一边呜咽地伸出舌头去舔对方形状姣好的锁骨。因为不喜阳光,凛月的皮肤总是格外白皙,被黏人的猫猫用软舌来回舔舐时轻易就变成了樱花般粉嫩娇艳的颜色,就连身上也一并沾染到了可可甜甜的味道。


    “好啦好啦,不要再舔了啊~”


    凛月挺喜欢这只在自己怀里不断撒娇的小可爱的,不论是对方身上甜美的气息,又或者是动作间蹭到他下颌的微卷黑发,他都是喜欢的,甚至在和猫猫玩耍嬉戏的空档里凛月竟还认真思考起把这只高贵的缅因猫诱拐回家的可能性。

    在树丛间和小客人嬉闹够的猫猫很快便引着人继续向前走,他窝在凛月的怀里喵喵叫着指路,长长的尾巴在少年的手背上扫来晃去,温暖而又满足。只是还没等凛月抱着他的猫猫走多久,他们的面前却又出现了一条热可可化作的河流,但触目所及的河面上竟没有一座可以过河的小桥,高贵的可可王子于是告诉他的小客人说:要是想要过河只能从河里淌水游过去。


    “没关系,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呀。”


    可可王子喵呜喵呜地叫着,他似是安慰般轻轻舔了舔凛月的唇,又用自己毛茸茸的面颊蹭了蹭他的小主人以作鼓励,这才轻巧地从对方的怀里一跃而下,站在河岸边等待着凛月同他一起过河。

    好在朔间凛月倒也不怎么怕水,不对,是不怕热可可。

    眼前这平稳流淌着的棕色液体看起来和凛月做蛋糕时融化的巧克力并无区别,馥郁甘甜的可可香气随着他的靠近愈发浓厚,倒也不愧是巧克力王国的“护城河”。在黑色大猫关切的注视下,来访的客人终是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一鼓作气踏入了这条甜美的河流。

    热可可化作的河流其实意外地和普通的河流没有什么分别,硬要说的话就是这里的温度会更高一些,全身被这温热的甜美包裹时会让凛月有一种在泡温泉的错觉,身体暖暖的,鼻间还能嗅到甜甜的香气,微风吹动水流带起清浅的涟漪,浸泡在水中的身体也一并跟着暖流上下起伏,凛月并不讨厌这种感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还有点乐在其中的意思。


    “干脆我们就在这里泡温泉吧。”
    “呼啊~,好舒服哦~,巧克力王国什么的,等下次参观就好了……”


    本来游在前面带路的猫猫王子这下也停止了划水的动作,他回过头去看自己的小客人,一双玫瑰般嫣红的眼瞳亮得出奇,随后竟是突然一个猛扎直直地潜入热可可的河流中去了。
    看到唯一的旅伴骤然消失了踪影凛月也有些慌神了,他毕竟对巧克力王国人生地不熟,唯一引路的小猫竟然还抛下他一个人潜进了棕色的河流里,亏自己刚刚还盘算着怎么把这只猫猫偷回家,没想到竟是个彻头彻尾的叛徒。

    于是黑发的少年也没有了继续泡温泉的性质,他加快了划水的动作,想要尽快去到对面的河岸上。只是谁想原本晴朗的夜空突然乌云密布,月亮隐匿了身形,紫色的夜幕被阴沉的灰暗所掩盖,就连温柔的夜风也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呜呜作响的狂风,天地间的一切都因为即将来临的暴风雨而黯淡了色彩。

    凛月有心想要快些离开,可从河底伸出的一双手却紧紧抓住了他的脚踝,那掌心炽热的温度攀附在他微冷的肌肤上顷刻间就融化了凛月所有反抗的心思。双手的主人就这样拽着浮在河面上的少年缓缓向下沉去,他的力量大得出奇,不论凛月如何挣扎都丝毫无法改变自己的处境,温热的水流逐渐漫过了他的鼻腔,不过好在整个人被浸泡在热可可的河流中却并不觉得窒息难耐。那甜腻的气息温柔而坚定地包裹住了凛月身体的各个角落,似是柔韧的水草,如同缠绵的水流,在占领了少年身上每一寸的肌肤后,却又不知满足地将目光投向了这躯壳的最深处,直到将不慎失足的少年全身都染上这甜美的气味,或许才能罢休吧。

    被拖拽至水底的朔间凛月总算是颤抖着睁开了双眼,在可可甜美醉人的气息里,他的大脑早已停止了思考,被本能所支配的身体随着水底汹涌的浪潮上下起伏,还未等他从甘美的暖流里回过神,却便又被映入眼帘的那抹殷红丢入了更深的深渊。


    ——暴风雨终于来了。


    【7】

    朔间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算幸运。

    当他强忍着身体里的冲动回到自己事前预留的客房里准备忍过一夜时,竟发现那张米白色的大床上躺了个黑发的少年。

    好巧不巧的是,那乖软地睡在他床上的孩子还是个omega。

    哪怕零的理智再如何强韧,但他在药物的影响下已然迎来了自己的易感期,身体的燥热和对omega的渴求无时无刻不在消磨着他岌岌可危的理智。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真的很想对眼前这个睡得正香的少年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但自身良好的教养阻止了他脑海里那些龌龊的想法,眼下真正要紧的应该是将少年从房间里送出去。


    不过事实证明,当命运向你开了第一个玩笑之后,它很快还能跟你开第二个。


    当年轻的家主强忍住身体的燥热,准备把睡在他房间里的少年从美梦中喊醒时,宛若草莓般清爽甜美的气息却顺着身前那具温热的躯体一点点侵入了零的鼻腔。
    如果说气味可以被感触到的话,那么此刻这甜甜的草莓香味一定在他的心里凝成了一个个粉红色的气泡,半透明的粉色泡泡轻飘飘地填满了朔间零心中所有的空缺,直到他内心深处再也装不下哪怕一个气泡时,这群扰乱了别人心绪的小家伙竟是“啪嗒”一声同时破碎了,好似从瓶底缓缓上升的碳酸气泡般干脆又利落,最终只余那细细的、带着草莓甜香的醉人汁液温柔地从半空中飘落到零燥热而又烦闷的心灵上,悄无声息间就带走了他所有的挣扎与痛苦。

    尽管朔间零很快便发觉了事情的不妙,但朔间一族命运的戏弄又岂是他可以轻易摆脱的?

    所剩不多的理智不过瞬息就被那甜软的草莓气味勾走了大半,他的身体正逐渐被人类最原始的欲望本能接管。本该是把人摇醒的双手已然偏移了预定的轨道,反而开始一点点去解少年胸前严丝合缝的衬衫纽扣,如果说最初这位年轻的alpha的动作里还有迟疑和犹豫的话,当他解到第三颗时,那些忧虑就已然彻底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等他因为难耐和渴求而颤抖着双手去解最后一颗纽扣时,他怕是早就忘记自己之前究竟想做些什么了。

    遵循着命运与本能的指引,朔间零最终还是走上了朔间本家的老路,他在草莓甜香的气息里迷失了自己,除却这令人醉心的气息外再也无法思考任何东西。
    零贪恋地把头埋在身下人柔软的颈窝间,环抱住对方腰肢的手一刻也不舍得松开了,他们本该从出生起就永远陪在对方身边,只是因为被人祸殃及才被迫分开了这么久,好在他总算找到他了,命运为他选择的新娘永远不会再离开自己的身侧,他们将作为彼此最亲密的存在度过往后的每一日。


    ——这便是朔间家被神明祝福过的命运。

    ——是属于这一任家主的命定之番。


    【8】

    朔间凛月到底还是被人弄醒了,只是他虽然挣扎着从梦中睁开了眼睛,但你并不能说他完全清醒了。

    紧闭的客房内,可可的甜香和草莓鸡尾酒的清爽纠缠得难舍难分。一个气味醇厚,一个清爽甜美,本该毫不相关的两者在此刻竟是融合得意外完美,醉人的气息遍布了房间大大小小的角落,在这满是情欲的一隅,样貌相似的两人以最为亲密的方式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苏醒过来的凛月大脑乱成了一团,他隐约知道自己好像正在和什么人上床,但过度的欢愉让他的视线难以聚焦,余韵的间隙里,他瞥见了对方漆黑的发,猩红的瞳,便知道此时正压在自己身上不断冲撞的是朔间家的人,而且大概率还是和本家关系很近的那种,毕竟这种极致的黑与红从来都是独属于本家的特色。

    但这轻微的理智也很快被体内热烈的欲火所吞噬,omega被勾引起的发情状态从来都不是可以轻易被糊弄过去的。

    沉醉在性欲中的小猫颇为主动地用双腿环住了对方劲痩的腰肢,好让那不知道什么时候侵入他体内的性器可以进入穴道的更深处,omega为了孕育和交媾而生的身体总是格外喜欢这档子事,被粗烫的肉刃贯穿身体来回顶弄时,比起酸涩的饱胀感还是肉茎肏开他穴道上每一处褶皱时的快感更让人来得沉醉。

    深陷易感期的alpha其实并没有什么技巧可言,他只是不断地渴求着身下人清甜微醺的香气,然后一遍又一遍试图将其全部占为己有罢了。当不知姓名的少年从梦中醒来主动缠上他的腰腹时,这一行为落在零的眼里就和鼓励没有什么区别了,于是他开始更加卖力地在那狭窄湿热的甬道里抽插顶弄,似乎恨不得将自己的囊袋也一并挤进那嫣红的穴口才好。
    年轻的躯体到底是赋予了朔间零足够的资本,不论是腰部的力量亦或是每次挺进的速度都让在他身下的小猫连一句完整的呻吟都没办法宣之于口,被性器顶开的穴肉还未来得及回笼往往便又会被毫不留情地撞开第二次第三次,敏感的穴肉经不住几次欺凌就会颤抖地将入侵者引入更深的私密之处,也不知是无奈的求饶,还是尝到甜头后有意的勾引。反正要朔间零自己感觉的话,他的下身就是被那湿滑紧致的穴肉给吸进去了,身后食髓知味的这张小口用它嫣红黏软的媚肉半推半就地就把人送到了生殖腔的腔口,原本紧闭的入口此刻已然开启了一条不大的缝隙,两人交合处的那些透明体液正是从这里一股接一股涌出来的。

    在omega的生殖腔里射精成番是任何一个alpha都难以抵挡的诱惑,人类哪怕拥有着再高的智慧却也不过是哺乳动物中的一种,交配孕育,延续血脉的本能从始至终都铭刻在大自然所有生物的DNA里,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人类。

    从刚刚开始朔间凛月除了不住地哭泣之外就再也做不了其他任何事,自下体里不间断传来的快感几乎要把人逼疯,他总觉得自己的后面被肏坏了,不然又为什么会从穴道里涌出那么多的水液?酥麻如同电流般的快乐麻痹了凛月的神经,他呜咽地啜泣着,直到对方的肉刃开始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撞击他的腔口时,他这才隐约恢复了点理智。

    Omega的受孕几率是出了名的高,要是真的被人射进了生殖腔里成番标记,他十有八九都会怀孕。


    ——难道自己真的要让一个陌生人标记了吗?

    ——难道自己真的愿意给一个陌生人孕育孩子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怎么可能会有人傻到想做这种事呢?

    察觉到了危险的凛月终于开始试着反抗压在自己身上不断动作的人,他用力去推对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同时挣扎着支起身体努力向后退缩去,但被人肏软了腰肢的少年到底是不可能创造什么奇迹的,他的力气小得可怜,就算勉强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却也会在下一个呼吸间又被人拽住脚踝强硬地拖回原位。

    不过他的反抗到底是向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传递了拒绝的讯号。
    从小到大都没被人嫌弃过的朔间零颇为伤心,他的理智尚未回归,只是因为想要珍惜身下人的心情作祟这才稍稍缓和了动作,但他的阴茎仍旧深深地埋在对方的体内,一下接一下轻轻地戳弄着那敏感的腔口,却是没有了刚才要硬闯进去的架势。


    “不要,不要拒绝我,求你了,好不好……?”


    这是朔间凛月第一次清楚地听到这个正从后面不断侵犯自己的人的嗓音。

    低沉的,喑哑的,饱含着爱恋以及情欲的,如同暗色的绸缎般内敛而奢华的……

    虽然听起来有些让人不敢置信,但被人从身后抱住的凛月确确实实被蛊惑到了。
    他自认不是什么会被情爱蒙蔽心神的家伙,但此时此刻,在听到侵犯者略带委屈的声线后,他那如风中残烛般微弱的理智再一次动摇了,而且还动摇得特别厉害,是那种被人半是撒娇地祈求后不出五秒钟就自己仰起头主动去吻对方下颌的程度。

    于是主动送上门的小猫再次被人按倒了,得了允许的侵犯者一边不断在他耳侧重复着“喜欢”和“爱”,一边从后面狠狠地贯穿了对方,粗长的性器终是突破了腔口岌岌可危的防线,最后整根埋进了凛月温暖柔软的生殖腔里。
    为孕育而生的生殖腔敏感而娇嫩,几乎是被肉刃闯入的刹那就不可抑制地迎来了高潮,被人从后面抱住的凛月这下是半点逃脱的可能性都没有了,他浑身颤抖,一时间竟完全消化不了体内过量的欢愉,嫣红的穴肉随着腔体的高潮而不自觉紧缩,纠缠绞紧之际却是毫不意外地让里面的肉茎顶在生殖腔的最深处射了出来。

    滚烫的白浊浇灌在敏感的腔体内壁上时,再次把连哭泣都已经做不到的小猫推向了高潮,他可怜兮兮的呜咽着,微弱的啜泣却被室内交媾时的淫糜水声遮掩了个一干二净。
    凛月现在连哪怕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接连不断的高潮夺走了他所有的精力,空荡荡的脑袋里除却欢愉便还是欢愉,就连被人用牙齿刺破重要的腺体,向里面注入信息素,完成标记结成番的时候,他都再没有半点反抗的念头。

    耗尽了体力的小猫很快便陷入了昏睡,尽管未知姓名的某个人还在抱着他一遍遍的索求,可朔间凛月已经不打算再奉陪了。

    反正他都被人标记内射了,对于一个omega来说再怎么想都不会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9】

    事实证明,比一个omega被陌生人标记了还要糟糕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

    就比如眼下,朔间凛月醒来之后却是没能在房间里找到那个该死的alpha,他被不明不白的人吃干抹净了不说,当事人转天还极其没有担当的给他玩起了失踪。

    不论是身侧床铺的褶皱,亦或是凛月身体的酸痛,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着昨晚的荒唐并非梦境,他确确实实被一个陌生人标记了,而且还被蛮不讲理地内射进了生殖腔,怕是出不了几个月自己就能从医院里听来怀孕的“好消息”了。

    本来朔间凛月对于昨天那场莫名其妙的乱性还是抱着较为宽容的态度的,毕竟事情会发展到那般田地也有他自己放任的原因在,尽管彼时的记忆已经暧昧不清,但凛月还记得那人昨晚喑哑的嗓音,记得他温柔怜惜的动作,更记得鼻间挥之不去的甜美香气。所以按照小黑猫本来的打算,他今天是准备和对方开成公布地谈一谈,看是顺势交往下去比较好,还是让人陪自己去医院清理标记做个体检比较好。


    ——结果呢?!

    ——结果昨晚梦里那只可恶的缅因猫alpha失踪啦!!!


    凛月没能在房间里找到一丝半点对方留下的讯息,没有纸条,没有名片,没有电话号码,甚至连个衣角都没给自己留下。

    但这年头就算是出来卖的,转天早上客人也总该留下几张钞票再走吧?!

    被渣男气了个半死的凛月小朋友最终决定将所有的错误都归结在对方身上,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穿好了衣服后就迅速地从这个晦气的房间离开了。



    【10】

    朔间凛月失踪了一整晚的事并没有掀起任何风波。

    他在家里本来就不是受重视的类型,加之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孩子有喜欢到处找地方睡觉的习惯,所以他的父母最终当做无事发生般轻飘飘地就把这页翻过去了,至于行动不便的借口则更好找,问就是睡迷糊的时候不小心踩空摔下去了。


    “等下我们一起去向家主大人道个别,今晚就赶紧回去吧。”


    凛月家里对他实施的是百分百的散养制度。小的时候他的双亲还会时不时会带他去抽血检查身体,后来等他长到八九岁时就如同彻底放弃了这个孩子一般对凛月不闻不问,尽管那个时候他畏光的体质已有轻微的好转,但双亲在凛月身上所寻求的似乎从来都不是健康。
    彼时尚且年幼的孩子面对失望的父母颇为愧疚,尽管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但幼童总是本能地会向双亲索求爱意,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过后,小小的凛月逐渐接受了现实,从此成为了家庭里被分割出去的流浪猫。

    与那些有意同主家攀关系的大多数分家不同,凛月的双亲似乎对主家的人颇为怵头,要不是因为继位仪式的强制性,他们绝对不愿意带凛月来这种地方,这不等仪式结束的转天就迫不及待地准备带上家里的流浪猫开溜。
    拜某个吃完就跑的渣男所赐,凛月对这个地方也没多少好感,眼下听说能赶紧回去倒是随了他的心意,怒气冲冲的小猫于是一改往日的散漫,积极地跟在自家双亲的身后准备去向新任家主请辞。


    “如果是因为急事的话,吾辈也就不再挽留汝等了。”


    端坐在书房处理公务的年轻家主同凛月之前瞥到的那一眼同样好看,只是身上玄色的和服替换成了一套暗红色的休闲西装,黑色的衬衫扣子规规矩矩地系到了最上面的一颗,举手投足间尽显成熟男性的魅力。


    “只是非常抱歉喏,恐怕这孩子不能同汝等一起回去了,他今后会作为吾辈的助手永远留在本家。”

    “……哈?”


    别说凛月不靠谱的双亲了,就连当事人自己在听到这到朔间零这番突如其来的安排时都吓了一跳,在他的记忆中自己和这位年轻的家主从无交集,日理万机的家主大人应该是连他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才对,眼下却是突然强硬地将他留了下来,整件事无论怎么看都十分诡异。


    “但是,但是家主大人,我家孩子向来随意散漫,怎么能担得起您的助手呢?”

    “是这样吗?”
    “在吾辈看来凛月是个非常可爱,又非常善良的孩子喏~♪”


    本该是初次见面的家主大人看向凛月的眼神却格外温柔,温柔得甚至让小猫的眉头不自觉皱了又皱。朔间凛月百分百确信自己和这位家主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对方却清楚地知道他这个无名小卒的名字,显然是提前有过调查;而且一个alpha对一个omaga如此特殊,甚至不惜搬出权力也要将对方强留在自己身边什么的,多少会让人往情爱的方面产生联想。


    ——若是要问朔间凛月最近有没有什么糊涂的情债的话……


    瞧着对面那人微卷的黑发和猩红的眼瞳,一个令人滑稽到发笑却莫名合理的想法逐渐占据了凛月的脑海,不如说除了这个原因之外,一向懒得与人交际的小猫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会被高高在上的家主强留的理由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昨晚那只不负责任的缅因大猫终于找上门了。



    【11】

    朔间凛月对某人的家主滤镜只维持了短短一周就破碎了。

    其实严格来说自打朔间零那天十分渣男地跟他玩失踪之后,凛月就觉得这位家主大概率不是什么正经人,但之后对方不惜动用家主权限也要把他留下,以及后来两人独处时诚恳度拉满的士下座到底还是在一定程度上扭转了凛月对他的态度。


    ——也许这个人是有急事才会把自己放置在房间里的吧?

    ——毕竟要是不想负责的话,只要朔间零不声张,就连凛月自己都找不到他的。


    那晚将父母送走后,朔间凛月跟标记了他的alpha在书房里聊了一个多小时(有四十分钟左右的时间都是家主大人的士下座表演,其态度之诚恳,反省之深切令凛月记忆犹新,某种程度上也刷新了他对这个alpha的认知),其间朔间家尊贵的家主大人不仅向他坦白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且表示希望凛月可以再在主家住上一段时间。


    “虽然凛月可能不会相信,但吾辈确实对汝一见钟情了……”


    这位待人一向疏离有礼的完美家主头一次显示出了他作为年轻人而不成熟的一面,浅浅的薄红从脸颊一路蔓延到了耳垂,那双比玫瑰还要深邃的眼眸不安地四处乱瞟,却是始终都不敢看向对面的少年。
    不过朔间凛月的情况其实也没比对方好到哪里去,若是这人的眼前有面镜子的话,他就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耳根和脖颈究竟被羞涩染成了何等诱人的樱花色。


    “之前的事情都是吾辈的错误,就算汝会讨厌吾辈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凛月无论如何都不想留在主家的话,吾辈也会尊重汝的选择,等朔间家的医生们准备好清除标记的药物就会立刻将凛月送回家的。”

    “嗯?但是清除标记的话不是随便哪个医院都可以……”

    “啊啊,其实吾等结成的番有些特殊喏,兴许是朔间一族血脉的问题吧,总之和主家的人结成的番一般药物是无法祛除的,所以不论是出于哪方面的考虑也要麻烦凛月乖乖在这里住上一阵子才行。”


    朔间凛月在主家的咸鱼生活便就此拉开了帷幕。
    虽说他名义上是家主的助手,但实际上朔间零不需要他做任何事,凛月每天的任务就是一觉睡到自然醒,然后同自己的alpha共进午餐,期间还要为了身体的健康多少接触下对方可可味的信息素,再之后他就又可以回房间睡午觉了。这般悠闲的日常如此反复了一周,就连凛月这只好似永远也睡不饱的小猫也都精神得不能再精神了,闲来无事之下便决定大发慈悲地履行一下自己不存在的本职工作,比如给朔间零端个茶倒个水,偶尔做做蛋糕甜点什么的。

    受宠若惊的家主大人在享受了一次服务后就主动揽过了泡茶的重任,用他的话说,既然凛月都带来了可口的蛋糕,那泡茶的任务怎么说都要交给他自己。但不得不说朔间零在泡茶这方面还是有些本事的,红茶的香味被发挥到最大限度,回味甘甜醇香,尝不出一星半点的苦涩,搭配上自己的蛋糕倒真的是一场味觉盛宴。

    到处摸鱼闲逛的凛月偶尔也会遇到主家的其他人,许是因为零的原因,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朔间纯血们对凛月倒是颇为客气,甚至勉强可以算得上一句友好,就连侍者们对他的称呼也是毕恭毕敬的【凛月大人】,不知缘由的访客有的还真会把他一个分家出身的小人物当做主家人来对待呢。
    只是说来也奇怪,除却朔间主家为了血统的纯净而保持了近亲通婚的习惯外,其余分家旁支则和世人没有任何区别,在长期与外族的结合中,他们黑发赤瞳的特征逐渐被削弱,到了凛月父母那一代的分家就已经鲜有红瞳的孩子了,更别说像他这种体弱畏光,将朔间一族的特征体现到极致的孩子了,许是因为如此,前来拜访的客人们才将这位分家中的异类也当做了高贵的主家的一员。

    话题有些扯远了。

    总之拜这副样貌所赐,朔间凛月在主家的日子也算过得惬意,除却月见少爷每每看向凛月的诡异目光之外,就连前任家主——被零称呼为母亲的那位女子,在每次见到凛月时也总笑得格外和蔼温柔。当初就是因为有她的发话,所以朔间零才得以带着凛月从主家内每日的聚餐里逃脱,改为现在他们两个人独处的用餐模式。


    “凛月君刚来这里,一定还有很多事情都不熟悉,这期间就让零君多陪陪你好了,如果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找他……”
    “当然,如果零君欺负你的话就来告诉我好啦~♪”


    说这话时,这位一向矜持优雅的女子笑得却像只偷尝到鱼腥的猫儿,一双微微上调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她的喜悦是如此真实,甚至到了让当事人有些莫名其妙的地步,不过好在凛月聪慧的脑袋一向转得飞快,在经过了一番短暂的思考后就迅速得出了答案,并且在心底默默将其奉为了真相。


    ——一定是因为我被家主大人标记的事被她知道了。

    ——毕竟那晚某人拜见完自己的母亲回来时,脸上确确实实顶着个巴掌印。


    【12】

    朔间凛月搬来主家的第三个星期,他终于在家主大人的陪同下迈出了朔间家的大门。


    “凛月搬来这里这么久,吾辈还没能带汝去附近逛一逛喏,正好明天是休息日,如果凛月愿意的话,吾等明天一起去参过吧。”


    面对着满脸笑容的零,凛月其实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更何况他确实没有在这附近怎么玩过,趁此机会多了解一下自己住的地方也没什么不好。
    事情于是便这么定了下来,只是天生畏光的两人到底不可能同其他人那般大早上就爬起来在城市里乱逛,作为典型的朔间族人,一大一下两只夜行性黑猫在房间里窝到了下午才终于悠闲地踏出了家门。

    历史深厚的朔间主宅位于城市的郊区,平日里想要去到繁华的地段都得先乘车开个二十来分钟,这次出行同样如此,只是开车的司机从朔间家的侍者变成了朔间家的家主大人,用当事人的话来说,那就是难得的休息日没理由再让其他人跟出来打扰兴致。

    朔间凛月本以为他们的目的地会是购物中心、著名景点之类的地方,可当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入停车场时,睡了一路的小猫这才发现他们竟然是去了游乐园。

    今天的游乐园格外热闹,明明已经是午后时分,但仍有不少游客准备检票入场,他们大多成双成对,从那亲昵的举动和相互搀挽的手臂间并不难看出这些人情侣的身份。游乐园虽然是约会的圣地,但像今天这般几乎全是情侣的场景倒也是罕见,若非是一些特殊的节日(如果他愿意打开手机日历看一眼的话就会发现今天其实是七夕),否则定不该出现如此让凛月紧张的场面。
    当然,凛月的紧张并非出于不安,而是因为在这种充满粉红泡泡的地方,他和朔间零之间本就模糊不清的关系会变得更加暧昧。毕竟他们两人的关系是从几周前的一次乱性开始的,虽然两位当事人对彼此互有好感(朔间零甚至曾直言坦白自己想追求凛月),但凛月总觉得他们的关系是否进展得有些过于迅速了,这场莫名的恋情实在算不上拥有一个美好的开端,所以接下来的每一步才更要格外慎重。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更何况朔间凛月也并不讨厌这里,只要他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想来对方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说起来家主大人为什么会选择来游乐园呢~?”
    “如果是参观城市的话,应该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吧~?”

    “欸,难道,汝讨厌游乐园吗……”


    刚取票回来的零在短暂地惊讶之后便立刻调出了手机里某个地方的导航,看样子这人似乎做足了准备工作,就连凛月有可能会讨厌游乐园这种出乎预料的展开都提前做了预想。


    “如果凛月不喜欢游乐园的话,这附近还有条商业街喏,远一点的地方还有水族馆和电影院,吾辈还听说市中心的天文馆也很不错,最近正好有相关主题的5D电影,看网上的评价都相当高喏。”


    看着卖力向自己介绍景点的家主大人,凛月总觉得这画面格外有趣。虽然朔间零平日工作里总是一副很严肃的样子,但私下和自己相处时倒没有半点作为家主该具有的架势,他会惊讶,会慌张,也会为了讨自己开心而偷偷做功课,就连现在透露出点点失落的表情也傻得可爱,和最初在继位仪式上见到的那个游刃有余的青年分明就是两个人。


    ——朔间凛月怎么会讨厌这里呢?

    ——尽管这是他第一次来游乐园,但因为是重要的人带他来的,所以无论如何都是喜欢的。


    “我没有说过讨厌哦~只是有点点好奇罢了~♪”
    “比起观光,游乐园什么的还是更适合约会吧~?”


    被取悦了的小猫总是会不自觉地伸出柔软的爪垫来试探对方的态度,他毕竟一个人孤独惯了,就算突然有人愿意抱他回家,凛月猫猫也不能真的不管不顾就同对方离开,缺爱的小猫总是要先确定好对方的感情和诚意才会视心情考虑要不要给他这个机会。
    当然你要是换个角度来看,这种行为也可以被称作“无意识的勾引”。
    试问当一只可爱的小黑猫突然伸出肉垫轻轻地戳了戳你的脸颊,你能保证自己没有被勾引到吗?

    朔间零眼下面临的就是这种困境。

    眼神到处游移地说出“约会”一词的凛月实在不要太可爱。今天两个人单独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其实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只是零考虑到凛月的担忧这才将“约会”变成了名义上的“观光”,可他的小猫总是如此敏感不安,非要自己先试探一下才肯安心。


    “是喏,如果凛月愿意把它当做‘约会’的话,对于吾辈来说就是再好不过了。”
    “当然,要是凛月把这次游乐园之行看成‘观光’也没什么问题,等以后再和哥哥来这里约会就好啦~♪”

    “哈?哥哥……?”

    “汝看,吾等现在都是休息日,而且又来了游乐园这种公共场所,要是凛月再称呼吾辈为‘家主大人’的话一定会引来他人的目光呀。”
    “正好吾辈比汝年长了一岁喏,所以干脆就趁这个机会改口称呼吾辈为‘哥哥’吧~♪”


    朔间凛月瞧着眼前因不知道脑内幻想到了什么神奇的东西而笑得愈发bt的家主大人越发沉默,虽然朔间零说得话很在理,但凛月又怎么可能轻易随了对方的意,更何况他清清楚楚地记得眼前人是有自己的亲生弟弟的,为什么非要让他一个被标记了的omega用“哥哥”这种有些特殊的称谓来称呼对方呢?


    “家主大人不是有自己的弟弟吗~?”
    “如果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的话,‘朔间君’‘零君’‘零’之类的称谓不是还有很多吗~?”

    “但是但是,吾辈就想听凛月喊哥哥嘛~!”


    这种时候的家主大人倒是幼稚的可怕,他拽着小黑猫的袖口左摇右晃,似乎对方要是不答应,这人真就准备没形象地给凛月现场表演段撒泼打滚。
    所以朔间凛月为了自己的脸面着想到底还是妥协了,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在心里记下了朔间零有认人当弟弟的癖好后,这才转头向人露出了“核善”的微笑。


    “好哦,兄~长~♪”


    【13】

    朔间凛月在此之前从没来过游乐园。

    朔间零也一样。

    这俩一个是因为在身体恢复健康前就已经莫名失去了父母的疼爱,一个则纯属是课业过于繁重。
    但不论原因如何,兜兜转转了十几年之后他们还是一起步入了这个充满童话、梦幻与幸福的圣地。

    虽然两人在游乐园这方面都是新手菜鸟,但多亏了科技的进步与发展,在眼下的时代没有什么问题是万能的网络以及网友们所不能解决的,朔间零昨天做攻略的时候就顺带整理出了这家游乐园的推荐项目表,因此在项目选择方面也算不上两眼一摸黑。


    “总之吾等就先从鬼屋开始玩起好了,听说这家鬼屋现在有限定活动,在年轻人之中很流行喏。”

    “哼嗯,是这样吗……”


    鬼屋,一款年轻人的最爱,情侣打卡点中圣地的圣地。无数男性为了在同伴面前展示自己的勇敢从而带着喜欢的人来鬼屋游玩,在吊桥效应的刺激下,惊悚氛围拉满的鬼屋不知道促成了多少对难分难舍的情侣,渐渐地便有了一定要带恋人来鬼屋玩一次的说法。

    这种明显的小心思哪怕是对此类东西不怎么感兴趣的朔间凛月也都十分清楚,他嘴上不说但心里却对零的小把戏十分受用,虽然他本人并不害怕那些所谓的鬼怪,但想着如果是为了自家十分努力的兄长大人的话,他也不是不可以害怕一下。
    在排队等候的期间,聪明的小猫时刻留意着附近情侣们的动作,假装不经意的牵手也好,恐惧时寻求安慰的动作也罢,总之为了尽可能合理且自然地进行肢体间的触碰,凛月用这五分钟的时间临时在脑海里安排出了一套计划:

    首先在进入全黑暗的地方之前可以稍微表现出担忧的神色,为稍微一系列的‘恐惧’埋下伏笔;其次害怕的演出不可以过于夸张和直接,为了避免给某人留下过于胆小的印象,最初的几个惊吓点给少许反应即可,大概走到一半时便可以循序发力,制造牵手的契机,临近出口时视情况也可以稍微抱一下什么的;最后只要装作忘记松手说不定就可以一直牵到离园。

    凛月的预设堪称完美,鬼屋的整套流程合理且自然,只要他的便宜兄长不会临时掉链子,相信他们的约会就可以有一个最棒的开端。


    ——不过预想永远是预想。


    毕竟朔间凛月哪怕是想破头都绝不能想到,他的便宜兄长,朔间家的家主,堪称完美且万能的朔间零,竟然真的怕鬼。

    当他们两个人被丢进一片漆黑,冷气嗖嗖,并且还配有诡异音乐的小房间时,刚才还对自己的计划信心满满的小猫却真切地瞥见了身旁某人不自觉打颤的双腿,而当他试探性地朝对方搭话时,朔间零连尾音都在颤的语气则更加证明了凛月心里那个令人绝望的猜想。


    ——很好,他的计划全废了。


    不过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不能怪朔间零,这人平时繁忙得狠,休息的时间里不是在摆弄乐器,就是在陪凛月谈天,他俩又都不是对这类新事物感兴趣的类型,就算两人偶尔会一起看个电影,那多数也是文艺片和爱情片,恐怖片什么的根本没有涉猎过。就连当事人自己也是被工作人员带入场后才发现他对这类元素不擅长的,只是游戏都已经开始了,而且身旁又有凛月,家主大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退缩的。

    鬼屋的主题是【荒废的精神病院】。
    根据背景故事介绍,曾经有个被alpha欺骗了身心的可怜omega,因为对方家大业大又有着自己的正牌未婚妻,所以哪怕已经怀上了孩子,不过是一夜露水情缘的omega还是被残忍地抛弃了。狠毒的未婚妻为了以绝后患便将她的情敌送进了这所精神病院,在医生和看护们的‘额外关照’下,体弱的omega很快便流产腹中,接连遭受打击的少女彻底疯癫了。在一个看不到月亮的晚上,她握着沾满了鲜血的水果刀消失在了医院的走廊深处,从此再没有人见过她……

    玩家们是误入这间废弃精神病院的探险者,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活着离开这里。


    “总之,先开始探索吧……”
    “如果凛月害怕的话,随时都可以牵吾辈的手哦?”


    这话从朔间零的嘴里说出来实在没什么说服力,虽然他表面功夫做得极为出色,但却始终不可能瞒得过凛月的眼睛,这人恐惧的情绪在他的眼中是如此鲜明,但调皮的小猫又怎么可能会真地将这层薄薄的窗户纸捅破呢?所谓世事无常大抵就是如此吧,既然没有办法趁机加深感情,那么看看笑话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没关系哦~我对恐怖的东西其实还挺擅长的~♪”

    “是,是吗。如果凛月不害怕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作为游乐园的招牌项目,这里的鬼屋也是相当出色的,尽管全程没有会追着你跑的NPC,但在漆黑的环境中些许的风吹草动都会激起人们格外的反应。不论是伴随着诡异童谣缓缓起舞的流血人偶,亦或者是隔着铁窗朝你不断诡笑的可怖患者,当他们随着暗红色的亮光映入你的眼帘时,多多少少还是会对来者的内心造成冲击的,再加之店家还运用了裸眼3D技术的加成,当一缕缕幽魂,一只只蝙蝠狞笑着冲他们飞来时,哪怕对这些恐怖场景颇有免疫力的凛月也不禁被吓了一跳。

    不过他身旁的那位显然状态就不是那么轻松了,若说最初的小机关还是朔间零能够忍耐下来的程度的话,当一群群的蝙蝠夹杂着幽灵冲向他们的时候,他几乎就要拔腿而逃了,甚至就连眼角也微微湿润,冰冷的手脚上近乎丧失了全部的温度。但值得表扬的是,就算这样,他还是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退缩之意,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勇敢得不得了。

    在一旁看够了戏的凛月猫猫最终还是心软了。努力的孩子永远值得褒奖,放在朔间零身上的话,那就是作为回报,凛月愿意大发慈悲地率先伸出援助之手。


    “前面太黑了。”


    在年长者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自己的掌心里就已然挤进温热柔软的一团,纤长的手指不由分说地握进了那只比他还要大上一圈的手掌,暖呼呼的温度从掌心一路传到了零的心坎里,他轻轻地笑着,顺势将交握的姿势转变成了更亲密的十指相扣。


    “是喏,为了安全起见,凛月一定要握紧哥哥的手呀。”


    当朔间零开始将他全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心里的那团温热时,鬼屋里究竟又上演了何种机关表演已然不重要了,恐惧的情绪如潮水般飞快散去,就连偶尔瞥见的诡异人偶都显得可爱了起来,被鲜血染红脸颊的布娃娃又何尝不像个圆滚滚的新鲜番茄呢?

    怀着逛街般的悠闲心情,零很快就牵着他的小猫走到了出口,等看到前方暖色调的亮光时,他们便知道这次的鬼屋之旅很快便要落下帷幕了。但不管是朔间零还是朔间凛月,这个时候却都默契地选择了装聋作哑,没有人会去提及两人紧紧缠握的手,就好像如此亲密的姿势才是他们本该具备的姿态。


    “等出去之后凛月要不要吃可丽饼?”
    “正好也到下午茶的时间了,吾辈听说这里的草莓可丽饼是相当有名的绝品喏。”

    “可以哦,那我们买不同口味的吧。”

    “欸?难道凛月讨厌和哥哥一样……”


    朔间零似是抱怨似是撒娇的话语还没有说完,余光里却突地扫到一个白衣女子幽幽地从角落里冒了出来,背景音乐完美地遮盖住了她的脚步声,再加之她出现为位置极为隐蔽,等零发现她的时候这人已经握着那把泛着寒芒的水果刀冲了过来。


    “杀了你们!”
    “我要杀了你们给我的孩子报仇!”


    当朔间凛月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今天才刚刚被他称呼为‘兄长’的这个人却毅然地把他护在了怀里,凛月本就比零小了整整一圈,当这人背过身拥住他的时候高大的身形将自己稳稳护在了最安全的地方,余光里白衣的女子已然挥下了锋利的水果刀,她披头散发,眼神里是满满的怨毒和憎恨。


    “不要!”


    悲鸣划破了漆黑的寂静,这绝望的叫喊声也不知道是那被警察拖走的女子发出的,还是真以为零要被刺伤的凛月发出的。但无论NPC们的演技都多么逼真,这也终究只是鬼屋逃脱游戏的一环罢了,在游戏的后半程玩家其实可以从很多地方得知这名女子会在门口埋伏他们的情报,只是明显没把游戏内容放在心上的某对小情侣对此一无所知,面对突如其来的情况,来不及迅速反应的大脑将其当做了突然发生的真实,在真正生与死的恐惧下,朔间零和朔间凛月都做出了自己最真实的反应。

    朔间零自然毫发无伤,表演用的塑料弹簧刀除了看着吓人之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危险,当他们手牵着手从鬼屋离开时午后的阳光依旧暖洋洋的,刚刚鬼屋里发生‘危机’宛如一场可怖却甜美的梦境。


    “你是不是傻?刚刚要是真的有人持刀刺过来怎么办?!”


    朔间凛月的愤怒是货真价实的,虽然他已经竭力在压制自己的情绪,但微蹙的眉头还是表明了小黑猫完全不美妙的心情。


    “你可是朔间家的家主啊,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有先考虑自己的安全吗?!”

    “唔,但是在家主之前,吾辈还是朔间零,是汝的哥哥喏。”
    “就像凛月说的,如果刚刚的袭击是真的话,那么吾辈也只会觉得能保护住汝真是太好了~♪”


    零说这话时的语气极为认真,他唇角带笑,嫣红的眼瞳比凛月之前见过的任何一朵玫瑰都要温柔,也比天边的任何一片晚霞都要来得多情。


    “啊啊,还有,刚刚凛月是不是非常担心哥哥呀~?”
    “吾辈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哦,之前凛月很大声地喊了……”

    “哈?你在说什么?难道鬼屋把兄长吓傻了吗?”


    被戳破了担心的小猫飞快地转移了话题,他宁愿扭过头去盯着远处的垃圾桶发呆都坚决不要看向旁边的人。


    “比起这个,我饿了。”
    “作为拉着某个‘胆小鬼’走出鬼屋的报酬,可丽饼,我要吃两个~!”


    【14】

    游乐园靠近中央广场的地方停着一辆粉嫩嫩的可丽饼车,工作人员又在附近支了几张圆桌,放了几顶大大的遮阳伞,游客们便可在此处买上一份香甜的可丽饼稍作休息。

    鸡蛋、牛奶、砂糖、面粉在碗中混合搅拌,制作好的面糊糊奶香奶香的,甜软的味道几乎隔着玻璃窗都能嗅到;漂亮的店员小姐紧接着又会在圆圆的铁饼上刷上黄油,倒上面糊,直至米黄色的糊糊逐渐凝固成月亮般莹黄色的漂亮形状方才算大功告成。


    “请给我一个草莓巧克力的可丽饼,还有一个自选可丽饼。”

    “好的,这边收到您的点单了,请旁边稍等片刻。”


    作为一家与时俱进能够全方位满足顾客需求的可丽饼店,除了按时按季推出限定口味外,更重要的还是为客人提供足够的参与感,于是自选可丽饼应运而生,店家只会提供饼皮和奶油,重要的水果部分则可以让客人到旁边的水果区自由进行组合。

    包装精美的两份可丽饼很快被交到了凛月的手上,他把草莓巧克力的可丽饼随手交给了一旁待命的朔间零,随后自己握着那份尚未装饰的可丽饼径直走向了水果区。来水果区进行自由装饰的客人并不算少,但像凛月这般目标明确的倒是少见,当其他人还在各种水果和小零食里犹豫不决的时候,小黑猫已经用勺子盛起了不少小番茄,一个个浑圆的小果实整齐地码放在铺满了奶油的可丽饼上,最上面的点缀则换成了蓝紫色的新鲜莓果,为了避免堆叠成小山的果实散落,聪明的小猫还特地找来了一根竹签,从最上方毫不犹豫地一串而下,莓果浅紫色的汁水混合着红色的番茄果汁一齐流淌而下,奇异宛如黑恶物质的汁液将纯白的奶油彻底染色,于是光从外形便可轻松得知这就是典型的“凛月甜品”。

    要是换做一般人大抵是没有勇气吃下这份可丽饼的,那宛若黑暗料理样的奇怪外表不知劝退了多少人,但朔间零又怎可与他人相提并论,要知道他可是在第一次的时候就眼睛眨都不眨得吃下凛月手工蛋糕的神人,在知晓了自家猫猫堪称神迹般的厨艺实力后,一份看起来可怕的可丽饼什么的简直不要太简单。


    “给,这是兄长的份。”


    朔间凛月先是接过了自己的那份,在要把右手上特制的番茄可丽饼递过去之前却是突地改变了方向,在零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之前,他竟是自己先在堆满了小番茄的可丽饼上狠狠咬了一大口。


    “本来说好要让你请我吃两个的,这次就先算了~”


    嫣红的汁水顺着少年姣好的唇角缓慢地向下淌去,却又在中途被半截红软的舌尽数舔去,只余唇齿间还沾染了点点水润的猩红。可当事人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有什么问题,他把那支可丽饼塞到朔间零的手里转头就又迈着悠闲的步伐开溜了。

    看着自己手里明显多了些其他什么意味的可丽饼,被人撩完就跑的家主大人决定当场报复回来,他快步追上了前面状似无事发生的凛月,在轻轻唤了对方的名字后,随即“嗷呜”一口,毫不避讳地咬向了凛月手中那支草莓巧克力口味的可丽饼。


    “等……你在做什么啊……!”

    “嗯?吾辈只是想尝尝草莓巧克力口味的可丽饼而已喏,反正凛月刚刚已经尝过吾辈的了,这样做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本以为恶作剧成功的小猫这下是有苦说不出了,如果他承认自己很介意的话,那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岂不是表面了故意而为之,但要是就这么直接吃掉的话,那和间接接吻又有什么区别?!


    “怎么了凛月?为什么不吃了呢~?”
    “难不成汝其实很在意……?”

    “怎么可能?一个可丽饼有什么好介意的?”


    朔间凛月最终还是恶狠狠地吃光了自己的可丽饼,如若不是他耳垂上的绯红始终没有消退的话,大概还真要让人以为他对此完全不在意了吧?



    【15】

    自从那天和朔间零一起去了游乐园之后,凛月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一个质的飞跃,那层本就单薄的窗户纸不知被谁用手指戳了个洞,于是每每相互对视时,凛月总能在零殷红的眼瞳里轻易读出那份特别的温柔与爱意。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今的小猫已经在主家里住了两个多月,似是因为这般悠哉的日子太过舒适,以至于凛月总觉得他的小腹处多了些软肉,虽然从外表看上去并无任何不妥,但沐浴的时候到底还是有些存在感。


    “这是件好事呀,说明凛月君也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了喏。”


    优雅高贵的前家主大人近来愈发喜欢往凛月身边跑,每隔个两三天就总要找借口来喝次下午茶,谈话时围绕的问题也大多是关于他的身体,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云云。问题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毕竟要是真的身体不适,他也不至于多长了那么些软肉,甚至近来还有越来越贪嘴的现象,嘴巴里不咀嚼着些什么总会莫名觉得失落。

    然而朔间凛月并没能来得及再回复些什么,因为当他百无聊赖地吃下盘子里的一颗盐渍蜜饯后,难以言喻的恶心感顺着味蕾一路蔓延到胃腔,在他的大脑反应过来究竟要发生什么之前,身体的本能已经让可怜的小猫不顾一切地冲向了卫生间,直到他红着眼眶把胃袋里尚未消化的午餐一股脑地吐了个干净,这阵莫名其妙的恶心感才终于开始消退。


    “好了好了,没事了,吐出来就舒服多了……”


    朔间夫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追过来的,但她的左手一直轻拍着凛月的脊背,在人抱着马桶吐了个干净之后又及时送上了一杯温水。


    “别太担心,反正我那个时候就是这样,两个多月的时候反应特别严重。”
    “下午就让零君带你去我熟人的医院吧,这件事现在还没有人知道,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也好趁早处理掉……”


    女子说出这番话时显得极为淡漠,她似乎一早就料到了事情会发展到现在的状况,并且和主家九成以上的人都不同,她对盘踞在凛月身体里的某个东西并不看重,甚至愿意为此动用些她自己的小手段。

    于是临近傍晚的时候,朔间凛月就在肇事者的陪同下拿到了他迟来了两个月的怀孕通知单,只是面对这薄薄的一纸诊断书时他的情绪竟出乎意料地平和,毕竟自己两个多月前究竟做了些什么没有谁会比他们两个当事人更清楚,在生殖腔里内射一个omega的后果不外乎就是怀孕,要说凛月一点准备都没有那才是鬼话。


    “朔间夫人之前和我说要是不喜欢的话就趁早打掉哦~♪”
    “你呢,你又怎么认为~?”

    “吾辈认为母亲说得很正确喏,如果凛月不喜欢的话拿掉就好。”


    如此干脆利落的回复倒是一时间让凛月摸不清对方的心思了,这毕竟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现在朔间零态度随意得像是对此毫不在意一样,这让处在特殊时期本就敏感的小猫变得更加不安,他觉得零并不喜欢这个孩子,连带着说不定也不喜欢自己。

    当然这对于朔间零来说是纯粹的冤屈。他对凛月的爱意每日都在叠加,拥有着两人血脉的孩子他自然是打心底喜欢,但比起孩子来说他还是更在意凛月的感受,究其根本这个孩子是两人一夜情的产物,如果凛月心里会有芥蒂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作为一个有担当的alpha他才会努力选择以最平常的态度来面对这件事,为的就是能够让凛月不要为难。


    ——只可惜事情的发展并不顺利。


    当朔间零意识到自家小猫的情绪不太对劲的时候,走在他旁边的凛月猫猫已经开始啪嗒啪嗒地掉眼泪了。
    这是零第一次见到凛月哭起来的模样(床上的不算)。哭泣中的小黑猫总是格外安静,他紧紧地咬住下唇,浅淡的唇色因为牙齿的压迫红润异常,宛若玫瑰的眼瞳里剔透的泪珠是自花瓣间滴落的雨滴,豆大的晶莹顺着少年嫣红的眼尾流下,一滴又一滴,全数砸进了零柔软得一塌糊涂的心坎上。

    满心的悲伤和委屈几乎快要将眼前这支娇嫩的玫瑰压垮,但玫瑰的傲气却从不允许自己妥协,因此哪怕是当惹哭了他的罪魁祸首柔着声音呼唤他的名字时,得到的也不过是没好气的一声冷哼。


    “凛月呀,乖孩子,别哭了好不好~?”
    “一切都是哥哥的错,吾辈为刚刚的事情向汝道歉……”


    被人拥进怀里的小猫没有任何反应,他既没有愤怒地从这个突然的怀抱里挣脱,也没有坚定地回抱过去,他仍是默默地垂着头站在原地,像是又一次被人抛弃了的流浪猫。


    “从吾辈见到凛月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有一天不爱着汝。”
    “不论是优哉游哉的凛月也好,还是喜欢做甜点的凛月也好,不论哪一个凛月在吾辈的眼里都可爱得不得了喏,想要珍视汝的心情每一天都在增加,有的时候甚至笨拙到连究竟该怎么做都不知道了……”


    朔间凛月仍旧一言不发,但他的手指已经悄咪咪地捏上了零垂落的衣角,掉个不停的眼泪似乎也在鼻间带着安抚意味的可可香气下暂且得到了控制。虽然这样看起来似乎很没有出息,但凛月猫猫在这个人身上从来都是栽得彻底。


    “吾辈希望凛月可以幸福,希望汝能够永远自由,但是只要凛月真正成为了主家的一份子,汝就再也不能从那个家里离开了。”
    “汝也是知道的吧,主家对自己的血脉看得很重,而且这个孩子还是作为家主的吾辈的孩子,只要消息被有心人公布出去的话,到时候就算吾辈也不敢保证还能让凛月有后悔的权力。”
    “而且凛月还这么年轻呢,还是个有着光明未来的小孩子喏,只要一想到汝的笑容,吾辈无论如何都做不出强行将汝留下的事情……”


    和这番沉重的话语不同,零的声音一直都很温柔。
    不论是拥抱的动作也好,还是轻缓的语气也罢,这种明显是把自己当做珍惜的易碎品来对待的态度极大程度地取悦了凛月,温热的爱意自话语间包裹了全身,被人爱着的实感真切到让他终于忍不住用自己的双臂加深了这个拥抱,一个紧紧的,一个除了可可和安心之外再也感受不到其他任何事物的,最深最深的拥抱。


    “我知道,兄长就是个笨蛋。”
    “其实比起自由这种虚幻的事物,我一直都还有更想要的东西……”

    “那,凛月想要什么呢?”
    “只要是汝希望得到的,吾辈什么都可以送给汝。”

    “……”
    “等下次,等我心情好的时候再告诉你吧……”


    ——饲主总是希望给予猫猫应有的“自由”。

    ——但殊不知对于某些流浪了太久的猫猫来说,比起那孤寂的“自由”,他更想要的从来都是一个温暖的“家”。


    【16】

    为了缓解凛月孕期的种种不适,朔间零这下终于有一个合理且完美的借口搬过来和人同居了,不过说是同居,出于对凛月安全的考虑,这人也就是每晚临睡前会偷溜过去和对方一起睡而已。

    然而家大业大的朔间家没有一间卧房里会摆两张单人床,房间里的床只分双人床和更大的双人床两种,虽说如果是家主命令的话换成两张单人床也不要太简单,但问题在于这件事是秘密进行的,所以哪怕凛月再怎么“不情愿”,他晚上还是要留出一半的床位给自己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最初的几天朔间凛月到底还是有些拘谨,但在那甜甜的信息素的诱惑下,他很快便在睡眠中自投罗网了,每天上午能在所爱之人的怀抱里苏醒的感觉不要太好,一来二去小猫也就妥协了,甚至到了零要是不抱着他睡,凛月都会轻微失眠的地步。
    不过傲娇的小黑猫又怎么可能轻易承认自己的改变?他将种种不自觉的亲昵统统怪罪到了孩子身上,美名其曰是肚子里的宝宝需要朔间零的信息素,所以才会连累他这个母体也一并贪恋上了满是可可气息的温暖怀抱。

    不过凛月的妊娠反应倒也是真的严重。
    干呕和无缘无故的恶心是家常便饭,就连平日里也愈发困倦嗜睡,有的时候只是饭后去花园里溜达了一圈回来时就已经困得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然而他自己一个人又很难入睡,于是每每这个时候不愿随意打扰某人工作的小猫就会偷溜进家主大人的房间,然后倒在那张沾满了可可甜美香气的大床上一觉睡到晚餐。

    尽管朔间零现在已经不在他自己的房间里过夜了,但他到底在这里住了将近二十年,房间里的气息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消除,沾满了alpha信息素的私人空间极大地取悦了妊娠期间格外敏感的omega,一来二去,凛月竟是把此处当成了自己的“秘密基地”,有事没有就总喜欢偷摸地往房间里面溜。

    作为房间的真正主人,朔间零本人对此持放任态度。
    本来身为一个合格的alpha,在凛月怀孕的这段期间他本该推掉所有的公务专心陪在凛月身边的,可凛月的事情是个秘密,作为朔间家新任的族长和家主,朔间零自己又空摸鱼,只能每天愈发努力的完成工作,好挤出更多的时间陪在凛月身边。后来当他发现自家揣了崽的小猫总喜欢跑到他的房间午睡后,这人干脆就以近期身体不适为借口,把办公地点从书房搬到了他自己的房间,如此一来既没有旁人打扰,朔间零又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安心地当他的信息素发散器。

    凛月猫猫对每天这种安逸的生活十分满意,并且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他发现自己好像更加离不开零了。那甜美中夹杂着些许苦涩的可可香气于他而言有着比毒品还要致命的吸引力,而当凛月某天竟然情不自禁地从衣篓里悄咪咪地拿出朔间零贴身穿着的衬衫,还把脸埋进去嗅闻时他就知道自己大概率是真的不正常了。


    ——【问:孕期的omega总想偷自家alpha的贴身衣物,这真的正常吗?】

    ——【高赞回答:放心姐妹,我曾经把我家那位一衣柜的衬衫都偷完了。】


    在确认了不单单只有自己一个人有这种稍稍变态的小爱好之后,朔间凛月十分安心地又从衣篓里拾起了某人今日份的衬衫,随后在人洗完澡之前悄悄藏进了自己的衣柜。


    “家主大人,请问您的衬衫在哪里?负责洗衣的女佣说她……”

    “啊,嗯,它们……”
    “吾辈觉得这批衬衫的质量太差了,所以就顺手扔了,汝等下次还是换一家店订做吧。”



    【17】

    朔间月见的危机感如今已然达到了巅峰。

    他规划好的人生似乎从他的兄长把分家那个黑发红瞳的omega任命为助理之后就完全偏离了轨道。

    如果说最初他还天真地认为朔间零是为了在某种程度上表达对守旧派的不满和对革新派的支持才会这么做的话,那么事到如今他也该看出来这人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把一个omega留在身边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怀孕了?”

    “应该是这样没错,虽然夫人和家主大人都在竭力隐瞒,但到底还是有些痕迹可循。”

    “……长老他们怎么说?”

    “因为妊娠的事情还没有被公布,加之两任家主都在隐瞒,所以长老们的意思是他们眼下不方便出手,万一被家主或者革新派的人抓到……”

    “哦,所以这个时候想起我来了?”

    前来传话的侍者没再说什么,他鞠躬告退,不多时就从月见的房间里消失了。

    本来作为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家主夫人,月见自是不需要同那群顽固的老古板们拉帮结派打交道的,但自从他分化成了beta开始,为了守护自己存在于世的唯一使命,尊贵的二少爷不得不与他们成为了合作者,只有借助纯血派的势力他能和那个人结婚的可能性才会进一步增大,所以在今天听人说起分家的那个omega怀孕的事情后,比起所谓的悲伤,他内心深处更多的还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的愤怒。

    月见对朔间零的感情其实非常单纯,那是一种从小到大被当做榜样的崇拜,又在他人日积月累一点一滴地影响下逐渐演变成了畸形的占有欲。毕竟所有人都告诉他,他们生来就是要在一起的,平平无奇又不受重视的二少爷迟早要变成新的朔间夫人,然后他们会结合会孕育子嗣,自己的人生从此才会真正具有意义。


    ——不过现在倒是好啦。


    如若那个名叫朔间凛月的omega真的生下了家主的子嗣,那么理所当然的,家主夫人的位置就会落到他的头上,到时候哪怕是当事人不愿意,但家规森严的主家仍有的是办法让他听话,届时哪怕他月见再有翻天的本事也都只会沦为一个笑话。


    “啊啊,事情我是明白了……”
    “但月见君既然知道我也在替零君隐瞒的话,又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穿着一席黑色长裙的朔间夫人一如既往般高贵优雅,她端着特供的茶杯小口小口地品着温热的红茶,她笑得温柔却始终没有让一旁的侍者给月见倒杯茶。


    “月见知道,母亲其实并不赞同主家必须近亲结婚的规定,如若当年不是主家的全力阻拦,您现在一定同大学的学长逃亡到海外了吧?”


    月见说话时慢条斯理的语调倒是像极了坐在他对面的女子,但若是仔细去端详那副面容的话,你很难在两者身上找到相似的地方,除了黑色的发,赤色的瞳之外,要说他们是完全没有关系的陌生人都不会有人起疑吧。


    “其实前几日分家的一对夫妻有找到我呢,他们说了很多奇怪的话,但是我都没有相信。”
    “分家的有些人总是疯疯癫癫的,为了那所谓可以延年益寿的‘血液’很多时候都会做些出格的事情……”


    朔间夫人并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相反那张丝毫不曾被岁月侵蚀的美颜面庞上倒是露出了些许笑意。


    “不错。月见君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呀,你跟着我们生活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是有几分像我的。可你也清楚,手心手背到底都是肉呀,我这么个已经退位的前任家主实在帮不了你什么……”
    “但好在我的耳力还是一如既往地好,我记得之前听零君说他们两个好像是命定之番喏?”


    这轻飘飘的话语看似毫无重量,但懂的人自然理解其中的内涵。
    对于不了解命定之番的人来说,他们大概率会被它颇具命运色彩的名字所欺骗,但只有真正被这一特殊症状所束缚的人才知道这究竟是一把何等锋利的双刃剑。


    ——命定之番……

    ——它可以是你命中注定的爱情,却也可以是你在劫难逃的宿命……



    【18】

    朔间凛月大抵是真的打定了留下的主意,所以近来无事的时候,他也会在某人处理公务的时候一边充当抱枕,一边阅读些自己从资料室里翻出来的资料,最初的几次他还有兴致亲自去堆满卷宗的房间里挑挑拣拣,后来就干脆当起了甩手掌柜,把这件事交给了零派给他的侍者。

    不过能被凛月选中打发时间的资料大多不会多么严肃正经,它们更多的记载了这一族的历史发展,记录了朔间与吸血鬼的渊源由来,因此说是资料倒不如说是朔间主家为了哄骗分家们杜撰出来的故事大纲。但从小被放养的凛月对分家也没什么归属感,哪怕真的知道了些什么,这人也只是当做笑话一笑了之了。

    今天同样如此。
    抱着资料躺在床上的凛月翻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朔间家历史,昏昏欲睡到快要睁不开眼,最近他通过这些所谓的家族辛密知道了不少龌龊事,比如畏光症其实是近亲结合的某种遗传性疾病啦;比如主家分给分家的所谓“血液”不过是研究药物时顺手做的独家保健品啦;又比如他们明知道近亲结合的坏处但为了维护主家的地位仍旧坚持传统啦……

    反正都是些滑稽可笑,让人觉得所谓的“主家”也不过是群可怜的乌合之众的奇特记录。

    小猫孕期本就容易困倦,一本资料前前后后看了大概有一周才看到一半的位置。朔间零下午有场聚会,因此今天房间里只有穿着衬衣来回滚的凛月一个。这件衬衫是他昨天刚刚从衣篮里偷出来的,上面可可的香气还很浓,零不在的时候他就喜欢把这些衬衣穿在身上当做替代品,安心感max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昨天好像看到这里了……?”


    今天侍者送来给凛月的资料好像和昨天的有点不一样,至少昨天他看的时候里面可没有这另一本薄薄的册子。被夹在资料卷里面的是一本看起来上了些年头的小册子,纸张已然微微泛黄,就连里面的字迹都是用油墨书写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跑到凛月的睡前资料卷里。

    在经过短暂的思考后,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佛系心态,凛月最终还是打开了这本册子,他明白这大概率是有人想通过侍者之手让他看一看其中的内容,而且细细想来这件事当中多少也有那位夫人的手比,想到那位对自己一向和蔼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朔间夫人,凛月最终还是决定先看一看其中的内容。

    薄薄的一本册子上并没有写什么复杂的内容,它更像是一本研究或者是记录的手册。

    根据记录所述,从距今大约九代人以前主家的孩子们之间似乎出现了一种奇特的相互吸引现象,该现象最初同肌肤渴望症相似,孩子们经常喜欢做些肢体间的亲密接触;下一代中此类现象变得愈发严重,主家中的长姐在未经许可的条件下标记了刚刚分化为omega的妹妹,根据当事人所述自分化完成那一刻起,在她们眼中彼此就变成了相互吸引的存在,她们的身体在无意识间渴求着对方,而其精神理智最终被身体的诉求完全吞没,等清醒过来时便已然完成了标记结合。
    此情况直至后面几代都没有任何改变,甚至身体间互相吸引的症状愈发严重,据侍奉于主家的医者研究,该现象极大概率与主家长期近亲结合的繁衍方式有着密切关系,但家主与长老们一致认为该现象有助于维护血脉的纯正,因此并未对其加以约束,同时经长老与家主商议,该症状此后统称为——【命定之番综合征】。

    本子的内容至此全部结束,更确切地说是上册的内容至此结束。

    当凛月看清这上面的内容时,刚刚还缠住他不放的困意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尽管他在此之前从未听过这什么劳什子的【命定之番综合征】,但却并不妨碍凛月相信册子上的内容,因为那所谓的身体间无法抗拒的吸引没有人会比他这个当事人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曾几何时他不也是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就松口让对方内射标记自己了吗?

    明明当时自己和朔间零完全不认识,甚至连对方的样貌都不知道,却那般奇奇怪怪地只是在听到对方的乞求后就松了口。

    如此看来就连零当时说没有办法去普通医院清洗标记的话语就不是什么用来搪塞他的借口,而是因为这个所谓的【命定之番综合症】而真的无法去掉。


    册子上的内容对处在热恋期的朔间凛月来说和当头浇了一盆凉水也并没有区别,他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审视自己和零所谓的“爱情”,可如今却发现这段感情中处处充满着蹊跷和诡异,如今缺失的拼图已然弥补上,但若真要再询问他心中的感情是否真的名为“爱”,凛月却也不敢再肯定了。



    【19】


    “哦哦,凛月君是来找母亲的吧?”
    “但是母亲的话,她下午就同兄长一起去参加应酬了。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凛月君也可以直接问我的。”


    朔间夫人并不在房间,接待了凛月的是他一直不太擅长应付的月见。

    说来自凛月搬进主家后,他和这位月见少爷就极少碰面,偶尔一两次在走廊遇到了,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也都格外奇怪,像是在打量某种稀有动物一般。可今天见到他,这人的眼神却又变了,虽然对方有意隐藏,但对于一个从小便努力看父母眼色来讨得喜爱的少年来说,要看透这点伪装可谓轻而易举。

    月见的眼瞳和主家的人一样都是漂亮的红色,但细看之下却到底是有些许不同。这是一种介于橙色与红色之间的颜色,比垂暮的夕阳要来得深,却又比午夜的玫瑰要浅上几分,如今从这双瑰丽的眼瞳里凛月却难得读出了几分嫉恨的味道。


    “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我等明天再来好了。”

    “……”
    “说起来前几日凛月君的双亲有来主家拜访过,他们很担心你的情况,一直在问你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


    月见虽然笑着,但他的笑意未曾有一刻抵达过眼底。不过这人拙劣的演技倒是给凛月提了个醒,眼前这名与他同龄的少年才是真正有意将自己从主家赶走的犯人,不论是之前夹在资料袋里的册子,又或者是突然提起的关于双亲的话题,恐怕都是为此而做的准备。

    朔间凛月虽然明白这一切都是月见精心为自己策划的陷阱,但奈何他给自己爆出的真相也并非虚假,比起在这里毫无意义地生气恼火,又或者是之后可能会同零产生冲突,凛月还是觉得自己眼下需要时间来整理这些繁杂的情绪。


    “那我先回家休息一阵子好啦~”
    “总在主家待着确实也有些无聊了……”


    月见的喜悦之情几乎是溢于言表,微微上扬的唇角无论如何都不能压下去,他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随后十分贴心地派了车将凛月一路送回老家。

    作为临别礼物,这人甚至悄咪咪地把那本小册子的下部也塞给了凛月,那副“尽早回来”的虚假表演看得坐上车的小猫差点没忍住当场笑出声。



    【20】

    凛月和他的双亲居住的地方并不在东京。

    作为不起眼的分家的一支,他们长年以来都生活在一个僻静安稳的小城镇里,靠着主家给予的资源成为了当地有头有脸的绅士富人。

    凛月乘着列车近乎花费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在第二天的傍晚抵达了他远离了数月的家乡。不过听闻他回家消息的双亲似乎并不怎么想念他,他们只是在留下一句冷冰冰的“回来就好”后转身便钻回了地下室,那个从凛月幼年起就一同伴随着他不断成长的研究在这两个人看来比什么都重要。

    和绝大多数的分家人一样,凛月的双亲痴迷于主家纯净而特殊的血脉,他们坚信着朔间一族是吸血鬼的后裔,将畏光的特性、昼伏夜出的作息当做了神圣的证明,而主家每年会给予他们的“血液”则是能延年益寿的恩赐。
    只是这两人比其他人要来得更加疯癫一些,所谓的延年益寿似乎已经无法吸引他们,这对夫妻真正渴求的是同主家般货真价实的青春永驻,是传说和典籍中最令人心生向往的永生。


    ——当然,他们的研究是注定不会有结果的。


    正如凛月在资料中看到的那样,主家人的种种异常表现实则是近亲结合的某种后遗症。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那群人靠着离奇的故事、绝对的信仰以及神奇的药剂蒙蔽了分家的所有人,以庇护为条件,主家的精英们不断吸取着分家的血液和营养,如今已经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庞然大物。分家的族人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不断讨好主家已然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清楚地知道如今若是和主家作对,定然无法存活下去。


    ——可偏偏凛月的双亲是对传说深信不疑,并且行动力超群的一对疯子。


    自凛月年幼时,他们便隔三差五地从那具本就虚弱的身体抽取血液进行研究,他们一度坚信朔间主家最为纯净的血液里隐藏着长生的秘密,可数年来的研究结果却并不如人意。在各类仪器和显微镜下的观测下,凛月的血液同一般人的没有任何区别,甚至在比同龄孩子的还要弱上许多。

    若是换做一般人彼时恐怕已识破了主家的谎言,但这两位也是疯癫到了一定的境界,不仅没有迷途知返反而向着错误的道路一路狂奔,如此做着些注定没有成果的研究一直到了今天。

    小的时候朔间凛月还并不明白自己为何不受父母喜爱,他单纯地认为是因为自己不够乖,不够讨人喜欢,在一个个寂寞难耐的夜晚也曾抱着玩具熊哭湿了不知道多少条枕巾。但后来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被迫独自成长的凛月猫猫也就不再渴求来自父母的关爱了,他和每天在外面游荡的流浪猫实则没有任何区别,反正只要不死,随便他怎么折腾。

    现如今从主家回来的凛月已然知晓了一切,册子上的内容以极其隐晦地方式解答了他所有的疑惑,面对所谓的双亲自然也只会觉得可笑。


    【第一、朔间凛月并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

    【第二、凛月的父母恐怕是在他年幼时将其与月见进行了调换,换言之他是被偷来的孩子。】

    【第三、朔间零真的是他的亲生哥哥,作为主家的孩子,命定之番综合症也已然在他们身上应验。】

    【第四、凛月的亲生母亲对此似乎完全知情,出于一些目的,她甚至很有可能是当年调换计划的帮凶之一。】


    不过事到如今一向秉持着轻松主义的小黑猫也懒得再去思索朔间家内部的弯弯绕绕了。他只要知道那个标记了自己的、总喜欢让他喊哥哥的朔间零真的是他的哥哥便足够了,至于那什么见鬼又麻烦的命定之番,相信时间总会替他去检验这份灼热的感情究竟是因为肉体间的吸引,还是单纯因为心灵上的契合。

    而真相大白于天下之前,凛月要做的,就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一边安心养他的胎,一边乖乖地等着人来接他回去。


    ——毕竟朔间凛月只是回来玩几天的。

    ——难不成月见少爷还真以为他会心灰意冷,就此离开吗

    ——开玩笑,分别也是恋人之间必须经历的一环呀~♪



    【21】

    自朔间凛月回老家放松之后,他的手机几乎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收到一条来自朔间零的短信,上面的内容没有丝毫营养,知道的是短信,不知道地还以为他在写什么电子日记。


    【凛月睡醒了吗~?吾辈又要爬起来工作了,今天的早餐是舒芙蕾,但吾辈还是觉得凛月之前做的更好吃!】

    【哥哥已经整整48个小时没有见到汝了,凛月自己一个人住在那边没关系吗?】

    【今天园子里的玫瑰开得很漂亮喏,他们好像还培育出了蓝色的品种,吾辈觉得凛月一定会喜欢的~】


    诸如此类的思念短信几乎快要把凛月的手机信箱塞满,若说最初的时候小猫还偶尔有心情恢复一两个表情包的话,到后面则纯纯变成了已读不回,毕竟他们现在还处在测试阶段,要是被短讯扰乱了心思的话,两人间的分离岂不是要变成一场笑话?

    彼时当朔间零知道凛月回去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就向对方打去了电话。电话那边的凛月语气平和,听不出丝毫生气的迹象,除却声音有些闷闷的以外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命定之番的事情我知道了。”
    “但是啊,想要靠着一本册子就让我动摇未免有些太瞧不起人了,既然我有意要留下,那么除非我自己厌倦了,其他任何情况我都不会轻易放手。”

    “凛月……”

    “啊,不过这件事兄长也有责任哦?从他人的手上得来真相什么的简直太糟糕了,说到底难道不是因为兄长同样对这份感情抱有疑问所以才一直选择隐瞒的吗?”
    “所以啊,我们就来做个测试吧。”
    “既然命定之番是肉体间相互吸引的症状,那我们就先分开好了,暂时分开,然后互相冷静一下,等到那个时候如果兄长你还是喜欢我的话……”

    “可,可到时候要是凛月不要吾辈了怎么办?”

    “唔,如果是那样的话,兄长就一个人孤独终老好啦~”


    至此,这场莫名其妙的,为了检验“爱情”而开始的分居游戏正式拉开了帷幕。



    【22】

    朔间凛月在老家的每一天都过得十分悠闲,甚至可以说是无所事事。

    之前在主家的时候,他偶尔还会愿意爬起来做一做点心什么的,现在倒是省事了,虽说做来给自己吃也没什么,但如此场面未免显得有些孤独寂寞,特别是在他已经体验过了被人关心爱护的滋味后,一个人吃点心的念头还是打消掉比较好。

    朔间零的短讯依旧每天滴滴滴地响个不停,不论是太阳暖呼呼的午后,又或者是星光点点的傍晚,只要凛月愿意打开手机随时都能在收件箱看到一大堆的未读消息。看着那些在信箱里跳动着红点点,平摊在床上的小猫很多时候都会觉得自己的实验游戏毫无用处,这么多天了,除了自己带来的衬衫上越来越浅淡的味道外,其余的东西好像没有发生一丝半点的改变,他还是一如往常地对某个人抱有强烈的爱意,虽然最近从未回复,可凛月清楚地知道在阅读这些短信时,自己的脸上究竟挂着怎样的表情。


    “啊啊,笨蛋兄长,有那个发短信的时间早点来接我不就好了……”


    朔间凛月有的时候真觉得某人实在蠢得有些好笑,他觉得自己的态度其实已经相当明显了,但对方偏偏却总是在这方面犯傻,虽然确实是他说要分开一段时间的,但他又没说要分开多久,分开三天是一段时间,分开一周也是一段时间,他难不成真要把怀孕中的omega丢在外地一个月吧?

    尽管在分别三天之后凛月猫猫就已经有了回去的意思,但奈何他聪明的alpha在这方面总是反应迟钝,加之小猫自己又格外傲娇,主动回去什么的那是想都不要想。

    于是乎,好好的实验便在朔间零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变成了猫猫赌气,勤勉的家主大人纵使每天都在思念着自己的小猫,但思及两人的约定便也不敢贸然前去。


    ——如果三天就去接凛月的话,凛月会不会觉得吾辈对待这个实验太敷衍?

    ——可凛月不能离开吾辈的信息素太久啊,那孩子走的时候只从衣篮里拿了两件衬衫,怎么想都坚持不到一周吧?

    ——还是说吾辈应该主动把自己的衬衫打包寄过去?


    喜欢在奇怪的地方钻牛角尖的家主大人当天下午就连换了十件衬衫,并且把这些沾有自己信息素的衬衫一股脑地打包寄给了远在老家的朔间凛月小朋友,思及自家猫猫脸皮薄的性格,他甚至在箱子里留了一张没有署名的便签,表示自己每天都会给凛月寄新的衬衫,让他不用担心信息素的问题。

    对此,凛月猫猫在收到快递的第一时间就通过短讯给他的好哥哥回复了一个感激的中指,并在随后毫不留情地将人拉进了黑名单以示谢意。



    【23】

    尽管朔间凛月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能木头到这种地步,但他还是收下了每天的十件衬衫并用它们在自己的床上搭了个酒红色的小窝。

    Alpha的信息素对孕期的omega来说真的是个好东西。

    至少当小黑猫窝在他的衬衫小窝里时,他想要分手的欲望没有那么强烈了。


    但远在东京的衬衫店家最近却快要忙疯了。

    作为老雇主的朔间家不知道突然发了什么疯,竟然一口气订做了一百件衬衫,而且这还是第一批的量,他们说一周后会下单第二批,而且很有可能这群人还会下单第三批一百件。然而作为一家纯手工高档店铺,想要在一周内完成一百件几乎是在痴人说梦,奈何对方家大业大,加之有长期合同的束缚,于是便被逼开启了二十四小时连轴工作的可怖日常。

    之后朔间家主吃衬衫的谣言便在业内小范围的流传了一波,这也导致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再没裁缝敢跟他家签长期合同,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24】

    朔间凛月知道自己名义上的父母对他没有什么感情,只是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原来竟有人能疯癫到这种地步,而且好巧不巧两人还凑到一起结为了夫妻。

    事情还要从某天中午说起。
    彼时刚刚从衬衫小窝爬起来的凛月一如往常叫家里的佣人给他准备了餐点,但当他喝下第一口红茶时,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世界的色彩于下一秒退去,莫名的晕眩感在顷刻间席卷了大脑,随之而来的就是身体的无力感和近乎撑破耳膜的嗡鸣声。


    ——毫无疑问,有人在他的红茶里加了料。

    ——而唯一能指使佣人做这种事的,除却他的双亲外,凛月再想不到其他任何人。


    在意识消逝的最后一瞬,凛月唯一想到的就是他傻得有些可爱的恋人,如果自己从此再也不能见他的话,他想零一定会很伤心。

    怀抱着种种不安的小猫在从混沌的梦境里清醒过来后看见的便是一直扮演着他父母的这对夫妻,两人一向冷冰冰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了堪称是狂喜的笑容,他们围着自己养育了十几年的孩子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一边又重新将新一管冷冰冰的液体推进了凛月的体内,于是意识在下一刻重新飘离身体,除了“孩子”“换血”之类的字眼外,凛月再也没听到其他任何话语。


    ——苏醒。

    ——沉睡。

    ——再一次苏醒。

    ——再一次沉睡。


    带有催眠效果的药剂不断被注射进朔间凛月的体内,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外面究竟过去了多久,除却愈发虚弱的身体之外凛月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可他清楚地知道如果放任下去自己一定会死在这里,如若换做从前那个对凡事都不在乎的凛月的话,死亡于他而言将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但是现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彼时体验过的温暖唤醒了垂死者对生的渴望,他不想死也不能死,就像凛月曾经跟零说过的那样,他是绝不会放弃自己来之不易的幸福的。

    随着苏醒的次数逐渐增加,凛月发现他对该类催眠药物似乎有了一定的抗性,他清醒的时间正一点一滴地缓慢增加,从最初的几秒钟增加到十几秒,几十秒,甚至到最后竟可以撑过足足一分钟。

    于是在凛月不知道第多少次从昏迷中苏醒的深夜,

    在他确认房间里除自己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的绝好机会下,

    虚弱的小猫强撑着身体一把扯下了罩在口鼻处的呼吸罩,趁着那两人还没回来地下室的这段时间,踉踉跄跄地就开始了自己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狼狈的一次大逃亡。

    不过说是大逃亡,但朔间凛月也不是那么不理智的人,他清楚自己的身体坚持不了多久,想要靠自己从这里逃出去简直是痴人说梦,眼下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回房间拿到自己的手机,然后给他远在东京的兄长打电话求救,如果之后自己还有力气的话兴许还能逃到外面随便一个地方藏起来,如果不行……


    “怎么可能……不行……”


    朔间凛月是会为了某个目标而拼尽全力的孩子,当他真的下定决心去做某件事的话,那么他的字典里将不会有‘放弃’这一词语。
    尽管他的四肢已然因为逃亡路上的多次跌倒而淤青泛紫,尽管长期靠着营养液维持生命的身体已然再挤不出更多的力气,尽管眼前的事物已然模糊成了大大小小的色块,但哪怕是用爬的,哪怕舌尖都被他自己咬出了血,朔间凛月依旧还是逃到玄关门口了。

    可是家里的佣人也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现在曾被他称呼为父亲的那个人就悠闲地跟在他身后,不急不缓的步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竟也像极了玩弄猎物的鬣狗。


    “多可惜啊,凛月,明明都已经到门口了,明明就差最后一步便可以逃掉了啊。”
    “但这也是命运呀凛月,神明是站在我们这一步的,你和你腹中的孩子注定要成为我们交换血液的对象……”
    “但是不用害怕,不会痛的,你只要闭上眼睛乖乖睡觉就好啦,剩下的一切都由我们来替你处理。”


    现实不是电影,朔间凛月也不是什么被吓到尖叫的主人公。
    事实上面对着身后步步紧逼,还各种大放厥词的父亲,凛月显得异常淡定,他无视了这人所有的话语,只是一心一意地想办法努力从地上站起来开门,虽然他的努力并不是那么有成效,并且地板上滑腻腻的血液也很难让凛月维持身体的平稳,但仅仅是‘无视’这一举动对于一个正处在癫狂中的疯子来说就已经足够讽刺了。


    叮咚。

    “你听到没有?!我在和你说话呢?!”

    叮咚。叮咚。

    “朔间凛月!!”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啊~抱歉,我没有和疯子讲话的兴趣~”
    “哥哥跟我说,孕期和你这种人说话对孩子没好处……”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凛月……!”


    玄关大门最终还是被人从外面暴力破坏掉了。
    穿着快递员制服的某个笨蛋兄长几乎把整扇门都拆下来了,那张一向温柔优雅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怨恨的情绪,这还是凛月头一次看到这幅模样的朔间零,他阴沉而冰冷的表情仿佛随时准备随时和谁拼命一样。

    朔间凛月本来准备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空气里这令人窒息的气氛的,但奈何彻底安下心来的小猫已然再没有任何气力,先前支撑着肢体活动的那股子狠劲在零出现的一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身体的疲倦伴随着失血的眩晕一起袭来,须臾间就把凛月摇摇欲坠的意识彻底吞没。


    ——但是已经没有事了。

    ——因为在不知道分别的第多少天之后,他的哥哥终于来接他回家了。


    【25】

    朔间零是在自家小猫单方面把他拉黑之后的第二个星期天才终于下定决心打扮成快递员的模样先来打探下情况的。

    说实话他本来没以为分离的日子要持续如此之久,甚至在第一个星期结束时这人就已经有了要把人带回来的念头,可想到自己被持续拉黑的号码,担心会被凛月厌烦的家主大人这才又强压着思念孤苦伶仃地挨过了下一周,然后在第二周的周末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决定先悄咪咪试探下凛月的态度。

    可是还没等化妆成快递员的零见到凛月,从屋内传出的声音就已然让他心惊胆战。察觉到事情不对劲的年长者当机立断选择了拆门而入,门后那带着血液般腥甜气息的场景从此便成为了他午夜梦回时的恐惧,此生挥之不散的梦魇。

    入目所及皆是一片红色。
    嫣红粘稠的液体顺着凛月的双腿滴滴哒哒地向下淌去,尽管玄关前的地板上已经被染上了刺目的血色,可这些红色的水液却依旧没有丝毫停止蔓延的迹象,它们不断地从瘫坐在地上的少年体内涌出,来势汹汹的样子似乎势必要带走对方体内正孕育着的生命。仍在不断失血的朔间凛月自是脸色惨白,流逝的生命力带走了他面上全部的血色,只有那双因为诧异和喜悦而愈发闪闪发亮的眼瞳依旧保持着比原来还要明艳的玫瑰般的色彩。


    “凛月……!”


    在他失而复得的珍宝因为虚弱而昏倒之前,朔间零就已经把人紧紧地揽在了怀里,随同前来的保镖一招便撂倒了意图反抗的凶手,在凛月得到完善的医治以前,他和他的夫人会被一起关进阴暗潮湿的地下监牢接受招待,直至身为家主的零愿意“仁慈”地给予他们一个痛快才能算结束。

    万幸的是,许是因为送医还算及时,凛月腹中的孩子总算是保住了,只是作为代价,他得在床上乖乖地躺上至少十天半个月,期间还要时不时接受某些人过度的关心和投喂,在被揩了不知道多少油,被迫答应了多少不平等条约之后,重新恢复了健康的凛月小猫才总算被允许离开房间。


    “凛月,汝是乖孩子,披上件衣服再出门吧,现在外面的温度……”

    “啊啊,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点小事就不要管我了!”

    “oi~oioi~果然凛月一点都不喜欢哥哥喏,连吾辈的话都不愿意听了吗,oi~oioi~……”


    如此没有营养的对话几乎每天都会发生。
    自从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年长者便将一切的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他固执地认为是自己对凛月的关心不够才会导致那般惨剧,所以自从把人重新带回家后,只要是事关自家猫猫的事,朔间零都必定亲力亲为才能安心,如若不是朔间凛月对此表示了强烈抗议,他怕是连洗衣做饭的工作都要一力承包了。

    最初的那几天,自知理亏的凛月对于零的照顾可谓是来者不拒,虽说谁也没能想到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双亲能够疯癫到那般地步,但想着到底是让爱着自己的兄长担心了,因此作为补偿,朔间凛月便勉强当了一周的乖顺猫猫。不过后来瞧对方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后知后觉的小猫这才开始拼命反抗,好让朔间家的年轻家主不要每天把二十四小时全浪费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呐,比起这个,之前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当然,吾辈已经从那两人的口中拿到了证词,只要有这份证据的话,想要把月见流放到海外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喏。”
    “婚礼的话可能要来年才能举行,但是下个月内会先举办订婚仪式,这样一来凛月就彻底是吾辈的人了哟~ ♪”

    “嗯?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和兄长结婚了?”


    年长者本来愉悦的表情在顷刻间凝固,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话语一般,面上的神情也愈发显得委屈可怜,最后竟然不管不顾地又一把将人抱进了怀里,颇有凛月要是不答应,他就不松手的架势。


    “汝之前答应过吾辈的,要是凛月忘了,等晚上哥哥就再让汝想起来~”


    朔间零得到的回复是一击毫不留情的肘击。


    “到底要不要结婚还得看兄长你的表现,要是我心情不错的话,到时候说不定就同意了……”


    朔间凛月以前发现自己怀孕了的时候也跟零说过这种话,说看他表现再考虑要不要打掉,不过傲娇至极的猫猫实际从最开始就没想过要打掉的可能,所以这次其实也一样。


    ——谁说“考虑”不是“同意”的意思呢~?


    心思敏感的小猫只是需要再多一点的时间来观察罢了。
    等到真正订婚的那天,等到这人单膝跪在自己面前说出“爱”这个字眼时,得到无尽爱意滋养哺育的小黑猫一定能够给予那个人最真诚、最肯定的答复,他们将从此共赴属于“朔间”的命运,在月色笼罩的夜晚之下陪伴在彼此身侧一同前进。


    ~ end?


    (作为番外补充的26会放在老福特,搜索同名文章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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