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C】玫瑰路过新的一天C.C.是被窗外的鸟鸣声唤醒的。她揉揉眼睛，睡意惺忪爬起来望向窗外，一时被强烈的日光晃得睁不开眼，等到视线终于适应了外界的光线，她才打了个哈欠走到卧室的露台上。
昨晚的小雨已经停了。这座南欧小镇正值晚春时节，雨来的急而薄，路边的梧桐上还挂着未干的雨珠。C.C.深呼吸感受着肺部轻盈的新鲜空气，回到床边慢吞吞穿衣服，随便在吊带外面披了件薄外套就下了楼。她站在居民楼前微微探头，从太阳帽巨大的帽檐下左右张望，试图找到之前她常在楼上看见的那辆早餐车，然而找了一圈，街上空空的，只有几个行色匆匆的上班族经过。
……今天没来啊。
C.C.小小叹一口气，转身往楼道走去，刚走了两步便停在原地。
隔壁一楼的院子跟往常有什么不同——原本紧锁的院门大开着，院子通往室内的门也开着。院子里的土地有翻新的痕迹，门口还竖了一个还没写名字的信箱。
有人要搬来吗？
这附近的居民拢共只有三四户，C.C.隔壁家这户更是自从她住下来就一直空着。不过她的好奇心也仅此而已了，毕竟她现在需要一点时间调整自己新的生活状态，对于他人的来去并不是很留意。她打量了隔壁的院落几秒，旋即收回视线继续往二楼走，这时，有人从隔壁一楼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C.C.瞥到那个身影，眼睛立刻瞪得溜圆，动作也僵硬了两秒。
——然后趁对方没注意到这边还有个人，她一阵风似的飞回了自己家。

隔壁的院子里，一个男人定定看着她刚才站着的地方。微风拂过来吹动他的头发，吹乱紫罗兰色的海洋。

“是不是你告诉他的？”
卡莲刚接起电话就被一通质问，不禁愣了愣。
“什么？告诉谁？我怎么听不懂你说什么？”
C.C.心底涌上烦躁，胡乱把刘海往后一捋。
“……你是说你不知道？”
卡莲更加莫名。
“我知道什么？”
C.C.一下噎住，喉咙里梗着什么东西，上不去也下不来。她有很多话想说出口，但是话滚到舌尖，犹豫片刻，又被她咽了下去。
“……我看到他了。”
“看到谁？”然而卡莲只一秒就反应过来，电话里传出她那边叮铃咣当的声音，不知道掀翻了什么东西，“他，他找到你了？”
C.C.不由皱紧眉头。
“这话是什么意思？”

C.C.再次走出楼道的时候，隔壁院子已经整理的七七八八。院子的新主人似乎已经等了很久，看到她出来立刻停下了手里的事情，快速小跑到她面前，平静的面容下隐约有几分紧张。
“你好，我是刚搬到这里来的邻居。”
他礼貌地摘下沾上泥土的手套，把右手递了过来，姿态优雅而友善。
C.C.半个眼风也没分过去，绕过他径直向外走。
“等一下，先别走……！”
对方看她要走，一下就急了，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C.C.回过头来，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
“我要出门。放开。”
男人没有照做，他怕松开后C.C.扭头就要走。
“C.C.！”
他语气变得焦急。C.C.的胳膊被他紧紧握住，却没感受到疼痛。
她想了想，还是转过身来。
“有事？”
她惜字如金的态度写满了抗拒。男人抿抿唇，眼睛里流露出许多复杂的情绪——有想念，有抱歉，还有炽热的、说不清的火焰。
“……对不起。”
C.C.摇头。
“没必要道歉，你没有做错。”
“我知道！但是我……我做的不够好。”
他以前一向能言善辩，现在说起话来却颠三倒四。C.C.难得见他这副样子，不免有些诧异，过去他总是胜券在握，眼下却很不安。
……倒像是在害怕什么。
C.C.一时了悟。
“我什么也不会说。”
男人一愣。
“什么……？”
C.C.摇摇头。
“我不认识第99代皇帝，对他一无所知。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对方怔住，然后露出了仿佛被羞辱到的难堪神色。
“我不是这个意思！”
C.C.神色渐冷，她开始感到不耐烦。
“你不是因为担心这个才来的吗？你大可以放心。我的承诺是作数的。”
男人眉心拧得更紧。
“我当然不是因为这个才来的C.C.，我从来没有觉得你会那样做！”
C.C.一把挣开手臂上的钳制——她的耐心终于告罄。
“是吗？”
她退开一步，声音仍是一贯的清冷，但现下却跟过去不同——她像面对陌生人一样，漠然，可她理解对方怀疑自己的动机，于是她选择宽恕。无论是哪一种情绪，都令男人觉得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鲁路修。”
C.C.退了两步，隔着中间横亘的一段沉默看向他。
“那你是为了什么才到这里来？”
随后不等对方回答，她便转身离去，背影渐渐变得模糊，最终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右翼部队跟上！啧，这样不行，机动小队从后方突袭！”
面前是纷飞的战火和枪弹，身后是将身心投入到战场的领袖。
C.C.无声驾驶着Knightmare。她感受到那个人的视线，但她知道他没看她。
他看的不是她。
他只是在越过自己观察战局。

“娜娜莉，政治的制衡不是这么简单的。你应该把权力分配到三方甚至更多，但诱使他们跟随的钥匙必须掌握在你手里。”
擅长玩弄人心的兄长手把手教给妹妹如何做一位君主。他们在战争间隙行走在自己的领土上，C.C.远远跟在后面。
她看到因为妹妹的聪慧而勾起的唇角，看到因为兄长的夸赞而展露的笑靥。两个人的影子被夕阳拉长，C.C.低头，看到那个人的影子被落日投射到自己脚下。
好像她也只是一片没有实体的影子。

“C.C.，你们有好好谈过吗？”
“我说，他恢复之后没跟你聊聊以后的打算吗？”
“C.C.小姐会跟我们一起吗？我们可以一起生活吗？”
很多人默认了她是留下的，但每每他人提及自己对未来的打算，C.C.总是缄默。
我不知道。
……我无法知道。
自从他恢复神智，他们就没有有过深入的交谈。当然，他很忙，C.C.明白。他是临危受命，她也明白。
于是C.C.把自己隐没在人群后。没有人发现，没有人注意到。

透明的。
无色、无形、无声。
这就是我吗？
这就是我。
是影子，是透明，是虚无，是不存。
可是……好痛苦。
无法出声。
无法呼吸。
无法后退，也无法前进。
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感觉快要窒息了。
我会死吗？
我不会死。魔女是不会死的。
可是这样……
也并不是活着。
那我要继续活下去吗？
大概是要的吧。我的愿望已经不再是想死了。
那我的愿望是什么？

我的愿望……

C.C.猛地倒吸一口气，从喘不上气的噩梦中醒过来。
……什么啊，都这种时候了，还会做这种梦吗。
时针指着深夜两点的位置。C.C.倒了一杯水，抱着杯子慢吞吞小口喝着，眼睫垂下，掩住了眸中的情绪。

“早上好。”
鲁路修依然每天对她打招呼，即使C.C.从来不回应她。但最近他的行为开始逐渐令她苦恼——还没睡醒的清晨，C.C.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她挣扎着起来去开门，刚打开门就看到微笑着的鲁路修。
“我打扰到你了吗？”
他径直走进客厅，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桌子上。C.C.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正想把他连人带东西一起撵出去，浓郁的香气萦绕在鼻间，叫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刚烤的海鲜披萨。”
鲁路修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用自己带来的刀把披萨切开。
C.C.内心天人交战片刻，还是清了清嗓。
“我现在没有收你东西的理由。”
她打开门。
“你带着东西回去吧。”
鲁路修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我知道你没有打算和我一起吃的意思。我放下就回去了。”
他状若无事准备离开。跟C.C.错肩而过时，他顿了顿，低头看向敛眸静立的少女。
“……你不问我为什么做这些吗？”
C.C.默了片刻。
“不问。”
鲁路修无奈一笑。
“真是任性啊。”
C.C.终于露出一点儿笑意。
“因为我是C.C.。你早该知道的不是吗？”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鲁路修站在楼道出了一会儿神，一声低语轻的几乎听不见。
“……我该再早些知道。”

“拿走。”
C.C.站在阳台上俯视着楼下的男人，没好气地拒绝。鲁路修穿着园艺围裙，手里捧着一个花盆，一朵初开的玫瑰静静伸展着枝叶。
“你不喜欢这个颜色吗？”
他试着劝她接受它。C.C.摇头。
“普通邻居之间没有这样送来送去的。更何况我不想要你的东西。”
鲁路修默然。
“……不然你出来看一下再决定？这个品种很难养活，我这次养的很好，花是刚开的。”
C.C.有点诧异。
“什么叫这次养的很好？”
破天荒的，鲁路修露出一点赧然。
“……我试着种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养活。这是第一盆开花的。”
C.C.开始不明白了。鲁路修是非常心高气傲的人，她刚才说的话不可谓不伤人，但鲁路修仍是好声好气的，甚至会为了讨自己一个好脸色一遍又一遍种花。
“……我不要。”
犹豫几秒，C.C.开口。
“你走开，再不走开我报警了。”
鲁路修无法，只得抱着玫瑰一步三回头回了自己的院子。C.C.背着身站在阳台上，长长的睫毛垂下，心里不由得升腾起几丝微妙的感觉。
……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才想起来要问吗？”
卡莲隔着听筒叹了一声气。C.C.挑眉：“什么叫做才想起来？”
“因为上次我还没说完你就挂了，我以为你不想知道。”
卡莲拖着长音嗯了好久。
“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说起……啊。就从你忽然不见了开始说吧。”

“什么叫C.C.不见了？”
鲁路修一怔，脸色迅速冷下来。卡莲看着那几名侍卫面面相觑的慌张模样，上来打了个圆场。
“你不要太担心，C.C.大概是有事情要做就先离开了，也许很快就回来了——”
“——Geass的碎片已经收集齐，她除了我也没有其他的契约者。”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卡莲的时候看得她几乎出了半身冷汗。
“她没有离开的理由。”鲁路修盯着卡莲，“你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不知道。”
卡莲撒了个谎。这是她答应C.C.的。
鲁路修眼中闪过一丝惶然，但他很快收拾好了情绪。
“那就找。”
他立刻开始分派任务。
“……五百人在城区搜索，等我看过吉尔克斯坦王国的完整地图再分配其他兵力。卡莲，你带队去——”
“你疯了吗鲁路修？”
卡莲打断他。
“C.C.的身份有多特殊你是清楚的，怎么能这样大张旗鼓地找？”
然后……她看到鲁路修一瞬间陷入了茫然。他极少露出这样的表情，在他们面前，他似乎永远都是运筹帷幄、自信到自负的，除了C.C.，没有人见过他这副样子。
“……我忘记了。”
他喃喃。
“不能这样找，你说得对。那就暗访，出动间谍组织去盘查……可是这样太慢。如果还没等找到，她就离开吉尔克斯坦王国了怎么办？”
卡莲面对这样的鲁路修，一时无言。
“他不会找我的。”
C.C.临走前淡然的神情犹在卡莲眼前。
“战争结束了，Geass的碎片已经全部回收，他不再是恶逆皇帝，也不再是zero。”
她蹲下身背起沉重的行李，起身时被压的差点站不稳。那行李那么大，大到几乎把C.C.完全掩盖住，叫人再也看不见。
鲁路修焦急的神情和C.C.决然的样子浮现在脑海。卡莲思来想去，咬了咬牙，出声拦住了鲁路修。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她是自己想走的？”
鲁路修愣住。

“就是，我把你并不想回来的可能性跟他说了说……当然，我没说太多，因为我也是猜的。”
卡莲自顾自在电话里说着，C.C.这边已经沉默许久。
“我跟他说完之后，他就不讲话了，之后整个人看上去……不太好。”
其实不止是不太好。鲁路修自己一个人在大殿枯坐了一下午，晚上一个人在卧室忙了一夜，第二天就开始交代所有他经手的事务，把后续在国家政事上需要注意的事情记录在光脑里，留给了娜娜莉。
“你也要走？”
鲁路修点头，手上收拾行李的动作没停。
卡莲发现自己是真的弄不明白他们两个在想些什么。
“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这样大海捞针一样，怎么找？”
“我会想办法。”
鲁路修终于抬起头正视着卡莲。
“谢谢你。”
卡莲一愣：“谢我什么？”
鲁路修没作声，目光眺望着窗外。群山绵延，沙漠因为那场甘霖开出新花，处处焕发生机。
这是他的功劳。
……但C.C.的灵魂仍然荒芜。从C的世界回来后，他疲于应付战事，急着想要把该处理完的事情全部处理完，然后他就可以——
他就可以只照顾他想照顾的，只珍惜他想珍惜的。
但不是所有的种子都愿意等到那场雨。
“我忽略了早就该做的事。”
他短暂地笑了一下，然后便收敛了笑意。
“……我让她失望了。”

“我不知道他怎么找到你的，但是因为他没事就打电话回来问我们有没有你的消息，我能感觉到，这两个月下来，他也没少受折腾。”
卡莲叹息。
“要不你就听听他说的？再不济你趁机骂他一顿，解解气再说。”
C.C.扑哧一声，心情好了很多。
“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的。”

隔壁的院子里已经开满玫瑰了。时间如水流过，转眼间过去了两个月，小镇正式进入盛夏。C.C.仍然喜欢宅在家里，晚上偶尔会出门遛一遛，鲁路修则始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和交流频率，不会过多打扰。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C.C.对这个问题仍是好奇的，但她不会问出口。她已经决定踏上旅程，是否有人随行不是她该考虑的事情。但偶尔看着像是退休大爷一样的鲁路修，C.C.不免也会想——他就这么走了？娜娜莉呢？国家大事呢？他的朋友们呢？
“在看什么？”
C.C.回神，看到鲁路修站在露台下，仰脸看着自己，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她耳根倏地一红，鼻子里轻哼一声。
“要你管。”
鲁路修笑意更深。
“明天是圣胡安节。”他试着向C.C.发出邀约，“晚上会有很热闹的庆典。你想去看看吗？”
节日啊。
C.C.不记得上次过节是什么时候了，时间久了，她已经有些忘记庆祝节日是怎样一种感觉。说实话她是有些想去的，但她不想跟鲁路修一起去。
“不去。”
C.C.无情拒绝，退回了卧室。
节日啊。
人类庆祝节日是为了消去厄运，斥退邪魔。用爆竹驱赶，用烈火灼烧，用咒语净化，用仪式封印。
“魔女！”
“烧死她！”
“消除一切不净！”
好痛。
皮肤被火舌舔过，肌肉的剧痛从神经游走全身。
好痛。
巨大的铁块压下，每一寸骨骼都被碾碎。
好痛。
水灌进口鼻填满肺部，窒息使得头像是要炸开。
不要。
我不想。
谁能把我从厄运里……！

C.C.醒来的时候，夕阳正半落不落悬在建筑的边角。酒糟一样的紫红色晚霞铺在深蓝的夜空，街道上传来阵阵喧闹声——是集结起来为了节日做准备的人们。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胸中的压抑并没有得到缓解，于是她起身穿衣想去外面走走，好转换一下心情。打开家门的时候，楼道里坐着的身影立时映入眼帘，C.C.眨了眨眼睛，怔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怎么在这里？”
鲁路修听到开门声，从楼梯上站了起来，随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我好像听到你的声音了。”
他笑了笑。
“也许是幻觉……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我听到你在叫我。”
——鲁路修。
悲伤的、痛苦的呼救声。
鲁路修在院子里听到这一声的时候愣了愣，旋即凝神寻找声音的来源。他认得那个声音，清冷的，像雪一样的声音。
“我不知道这只是我听错了，还是你真的在叫我。”
会像个小孩子一样为了莫须有的呼唤而在这里坐了一个多小时，鲁路修也觉得自己有点傻乎乎的。他咳了一声，低下头摸摸鼻子，随后又抬眼直视着C.C.，看到她呆呆的表情，忍不住再次笑起来。
“要一起出去走走吗？”

C.C.注视着伸过来的手。她再熟悉不过这只手，这只手会敲代码，会缝纫，会烹饪。她似乎也出现幻觉了，她仿佛看到这只手伸过来，直直穿过了她的身体，一直延伸到刚才的梦里。
在火场上解开了缚住少女的绳索。
在沉重的铁块下撑起喘息的空间。
在无尽的深海里，拉住溺水者的双手。

“好啊。”
C.C.忽的笑了一下，笑容在昏暗的楼道里显得分外明亮。

沙滩上已经聚集起不少人，大家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分享着起泡酒，欢呼声和笑声伴随海风拂过耳际。落日只剩了一圈光晕游荡在海平线，C.C.借着微弱的夕照在海滩上漫步，与无数笑闹的人群擦肩而过。
“你好美女！”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凑了过来，礼貌地笑了笑。
“你是外国人吗？我看到你一直在对着那堆篝火发呆。这也是圣胡安节庆祝仪式的一部分哦！”
C.C.静静望着不远处正要被点起的篝火。
“……是什么庆祝仪式呢？”
年轻人没想到看上去生人勿近的少女跟他说话了，语气更加兴奋。
“是为了将自己的旧物烧掉，我们会以此祈求好运。”
烧掉旧物吗。
C.C.没有作声。年轻人见她不再说话，暗暗做了个深呼吸，鼓起勇气抬高了声音。
“那个，请问你是一个人来的吗？如果不介意的话，不如跟我还有我的朋友们一起——”
“——她不是一个人。”
低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打断了他的未尽之语。C.C.回过头，鲁路修正阴着脸拎着一个旅行包朝这边走过来，沉默但强势地挡在了她和年轻人之间，隔绝开对方的视线。
“怎么不等我就自己过来了？”
面对其他人时写满不悦的面庞在转向C.C.后立刻变得温和起来，眼神还带着几分委屈。C.C.忍不住笑了笑，年轻人见状，只得不甘心地独立离开了。
“等的无聊，不想等了。不可以吗？”
唇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C.C.转身朝着篝火走过去，鲁路修顿时气也生不起来，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还是那么任性啊。”
“当然。”
C.C.看着点燃的篝火，跳动的火舌越蹿越高，烧红了半边天空。
“我可是C.C.啊。”

身边的人一边饮酒一边把一些祈愿好运的旧物件扔进火堆，欢声笑语萦绕在海滩上。C.C.凝视着灼灼的火焰，她几乎没有过庆祝节日的经验，眼下的情况令她感到陌生而新奇。她看向身边的鲁路修，他看上去很适应这样的环境，表情没什么变化。
也是。C.C.想起鲁路修的过去。他大概是习惯了节日的，皇室的庆典繁多，他大概已司空见惯，即使是在日本的时候，学校里大大小小的庆祝仪式也有很多是他经手，学生会的同学们会陪着他，还有娜娜莉。C.C.在庆典上看见过，那时候的鲁路修是笑着的。
……他会想念那里吗？
也许是C.C.望着鲁路修的时间太长了，鲁路修很快就注意到她投过来的视线。
“怎么了？”
篝火的火星似乎落在C.C.的心头。鲁路修温柔的声线像风，滋长了那簇小小的火苗。
“……你为什么会来？”
C.C.又一次问出了口。
  
“你真的不明白吗？”
鲁路修低声叹息。C.C.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始认真审视内心深处的疑惑——或许是火焰的温度使她躁动，又或许是空气里的酒精迷惑了她。如果是在其他任何一个时间点，她都不会把这些话宣之于口，因为那会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她不愿给任何人可以能伤害到自己的机会。
——但现在她决定说下去。
“我不明白。”
她说。
“我对你已经没有用处了。Geass碎片已经收集完整，你的冤屈也得以洗刷。你的部下、亲人、朋友都盼望你回到他们身边，正如你过去的生活一样。
你有一万个理由留在那里，所以我离开了。为什么你会选择到这里来？”

鲁路修定定看着C.C.的眼睛，直到C.C.避开他的目光。
“对不起。”
他默了默，然后握住了C.C.的手。
C.C.没有挣脱。
“我该早些跟你说的。从C的世界回来之后，我一直没能好好跟你说清楚我的心意，是我的错。”
“……什么心意？”
鲁路修笑了一下，手上微微用力，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说清楚我喜欢你这件事。”
他低醇的声音坚定而明晰。
“我应该一开始就告诉你。我应该告诉你我一心扑在战场上是为了这一切能早些结束，我就可以心无旁骛跟你在一起，回到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生活。我太着处理这些，却忘记了你也会不安，你也会忐忑。”
C.C.睁大了眼睛。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像一面琉璃镜，把她隐秘不宣的心思全部照在大庭广众下，她下意识想要否认，下一秒没说出的话被鲁路修的动作打断。
他把旅行包放在地上，拿出了一件衣服。
——是阿什福德的制服。

“我已经不再是鲁路修·兰佩路基。”
火舌吞噬了织物，发出轻微的响声。
“我已不必通过掩藏自己来生活，虚假的日常、虚假的身份，我都已不再需要。”

鲁路修又从包裹里取出一件小小的东西。黑色的，有着戟一样的尖头。
那是黑色骑士团的徽印，是团员衣物上的标志。
“我也不再是黑色骑士团的领袖。”
他淡淡说着，把手中的标志投进了火焰。
“我已经完成我的复仇，我不再需要它，黑色骑士团也已经不再需要我。”

C.C.似乎终于意识到他这么做的意思，不由放轻了呼吸。她看着鲁路修取出了最后一样东西——一张写满文字的纸。

“我也已经不是鲁路修·V·布里亚尼亚。”
C.C.瞳孔一缩。她认得这个，这是当初娜娜莉为了战后能继续跟鲁路修生活在一起，帮他伪造的一份身份证明。
她怔怔看着他把身份证明攥成一团——然后扔进了篝火中。纸张被火舌吞噬，变得卷曲、焦黑，最终化作了一抔灰，随着晚风消散在天际。
“第99代皇帝已死，我也不会再做时刻守在娜娜莉身边的兄长。她已足以独当一面，我也有幸告别我身上的枷锁。”

鲁路修做完这一切，终于回过头来，橘色的火焰在他脸上打下跃动的光影，紫色瞳孔里汪着滚烫的炽热。C.C.似乎被他的视线定在原地，无法动弹分毫，她在鲁路修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不知所措的少女几乎被他眸中的情感灼伤。

“对不起，C.C.。我来的太晚，但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决心的。”
说到这里，鲁路修趁她不注意吻了一下C.C.的手背，看着顿时瞪大眼睛的少女，他忍不住伸出手臂，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你会后悔。”
半晌，C.C.的声音才从他胸膛那里传出来，闷闷的。鲁路修嗅着她发间的清香，低笑出声。
“我说过要实现你的愿望的，我不会忘记，也不会后悔。我会验证这一点的，毕竟，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不是吗？”

C.C.感觉自己被困住了。她的躯体被鲁路修困在怀抱，她的姿态被鲁路修锁在眼睛里——但正因为如此，她似乎终于有了实体。她不再是透明的虚无，不再是无形的影子，飘飘摇摇的羽毛终于从半空落下被人接住，被他妥帖而珍重地收在手心。
她记起了自己的愿望。不是死亡，不是自由，不是离开，不是遗忘。

“好啊。”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的说道。
“你的选择，你的心意，你实现我愿望的每一步——也许未来的你会后悔。至少现在，我会看着你的。”

鲁路修心头的巨石终于落地，重量带来的踏实和安心驱使他把C.C.抱得更紧。

“我会做到的，在未来的几十年、几百年里。即使你厌倦了，我也不会放手。”
他吻了吻她的头发。

“是吗？”
C.C.发出一声轻笑。她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这样轻松，好像已经跨过了数百年，如今她终于卸下重担，感受胸口肆意的畅快。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决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