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xiem｜Shuca】《貓咪的飼養準則》04 被魔女冠上「助手」之名的巴頓，只有在小閣樓的這一小段期間才能卸下脖子上的鐵鍊，獲得短暫的自由。當然這份自由僅限在這間小小的閣樓裡，他的一舉一動仍舊被侷限在魔女的眼皮子底下。

只有趁魔女離開的那段時間，他才有機會跟玻璃櫃裡的小貓們說話。

當時與他分別的男孩與女孩長了個子，而當年伸手先拉住他褲管的男孩聲帶嚴重受損，破碎的語句幾乎無法組織完整的一句話，只能靠著身旁的女孩幫忙翻譯。

巴頓從女孩口中得知他們在分別後，原本打算躲進深山，沒想到在那裡碰上了金髮的魔女。

拖著及地長髮的魔女，厚重的金色髮絲在佈滿青苔的林地裡拖出一道又長又深的壓痕，她就像銅像似地佇立於諾大的杉樹旁，低頭望著掌心上捧著的某種膚色的球狀物體。

鳥兒停在她的肩上鳴叫，雖然只有一半的翅膀，但美麗的青色羽翼還是讓人忍不住停下腳步。

他們在遠處瞅著那道人影，呆愣地踏出一小步。

而那一小步卻引起對方的注意，他們腳下的地面發出轟鳴，等他們慌張地穩住身體後再抬頭時，魔女已經站到跟前俯身將臉湊過來，她白皙的臉龐與洋娃娃別無兩樣，微微勾起的嘴角彷彿被抹上一層蠟油，那張過於美麗的笑容，似真似假。

『我可以給你們想要的。』魔女清澈的藍眼睛映入兩隻小貓的身影，輕聲地說，『只要你們達成我的心願，要什麼都可以。』

他們互看了一眼後，牽起手。

『我們不想當貓咪。』他們說。

『不想當貓咪？』魔女輕輕一笑，『那太好了，我想我們會合作愉快的。』

他們被魔女牽著走向鋪滿青鳥羽翅的小徑，那條小路不存在於山林之中，但一踏上去就能瞧見滿山滿谷的藍色花海，他們走出山林後不消一會，眼前便出現一棟有著美麗庭園的挑高房屋。

他們被魔女邀請到她的屋子作客，男孩照著她的話想踏進庭院，卻被身後的女孩拉住手。

男孩一愣，回首看了眼在庭院門口看著他們的魔女後，最後咬緊牙關拉緊那隻握住自己的小手，一語不發轉頭就跑。

只是那條青色的小徑，在他們轉身瞬間就被荊棘封死。

『別擔心。』魔女慢悠悠地走到他們倆面前，伸手撫摸僵在原地的女孩顫抖的貓耳朵，笑了笑，『我會如你們所願，幫你們褪掉混有貓咪基因的血液。』

『然後，你們就能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在那之後，他們以為自己很快就會被魔女拆吃入腹，但魔女什麼都沒做，只是幫他們洗了個香噴噴的澡，甚至給他們一間擺著柔軟床鋪的房間，讓他們擁有能夠獨處的時間。

在魔女屋子裡度過的那一段時日，是他們有史以來最安穩的日子，就如那位讓人摸不著頭緒的魔女所言，這段期間的他們是最幸福的。

歲月翻篇過頁，正當他們嘗試著放下自己的警覺心時，女孩的身體卻開始出現異狀。女孩變得容易疲倦，時不時就覺得噁心想吐，睡著的時間甚至比清醒來得長。

摸不著頭緒的男孩，只能著急地跑去尋求魔女的協助。

魔女來到他們房間，她在床邊垂首沉默地盯著女孩蒼白的臉龐，一句話也沒說，就像他們那天初遇魔女的場景一樣。

不祥的預感陡然升起，男孩不顧魔女還在旁邊，就爬上床一手拉住女孩虛弱無力的右手，下意識地用身體將女孩擋在自己背後，他抬頭望向依舊沒出聲的魔女——她咧開嘴靜靜地笑，湛藍色的眼瞳依舊澄澈。

與魔女對上視線的那一刻，男孩惡狠狠地打了個冷顫。

『我之前也養過一隻貓，真正的貓。』魔女淡淡地，伸手拉住護在女孩身前的男孩衣領，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拎下床，『他跟你們一樣都是乖孩子，也有漂亮柔軟的耳朵和尾巴，只是死了一次。』

『真不公平，魔女雖然壽命與人類相比來得要長許多，但再怎麼說也不像貓能夠一次又一次地死亡，詭異地跟惡魔一樣呢……嗯？你怎麼看起來這麼驚訝？難道你們都不曉得嗎？』

男孩聽見這話，淺紫色的瞳孔立刻圓豎，耳朵往旁邊下壓的同時表情也跟著僵硬起來。

魔女將他放到地上後，攔住想往女孩方向衝的男孩後，輕輕地掐住男孩纖細的頸脖，緊接著淡淡的藍色光芒罩住男孩的喉頭。

在光中，他瞧見魔女粲然一笑。

『貓有九條命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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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的貓咪飼養準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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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出有因，任何事只要追溯到最初就都能找到開端。

就像在世人眼中，擁有魔力的魔女或其他非人類認知中的生物，只會出現在奇幻故事的理由，只是因為大地逐漸被人類開發，這些生物只得遷徙到人類無法抵達的國度，但若攤開所有人類參與過的歷史，還是能發現他們留下的足跡，

就像魔女飼養貓咪的習慣，也能追溯至古老的歲月。

那時魔女與小貓們的關係比現在來得緊密許多，比起食物鏈中的地位高低，那時的魔女只將小貓們視為陪伴自己走向終點的同伴。但即便壽命較大部分物種都長，魔女仍舊是脆弱又充滿好奇心的人類。

一旦發現破壞禁忌能夠得到的好處遠比此刻多時，他們就再也回不去最初那般親暱的關係。

就像他們三姊弟還住在金城本家的那段期間，Luca就經常遺漏身邊人那細微的變化，就連曾經服侍過他們的那位管家，只是換了個穿搭風格，他就能跟其他家族的管家搞混。

然而，萬事皆有因。

Kanekuro心想，或許自家兄弟會這樣有一部份是自己的關係。

他曾經和Luca吵過一架，那時他氣得以魔力擬出一隻超大的金色蜘蛛，害怕大型昆蟲的Luca見狀，尖叫著跑向庭院。

Kanekuro原想Luca再蠢也會記得用魔力逃跑或抵抗，沒想到他那位笨哥哥居然忘了自己是魔女，就那樣光著腳丫從屋裡跑到庭院，在伸腳跨欄時不小心刮到腹部，留下一長條的疤痕。

也許那時候就把腦袋撞壞了。

Kanekuro一想到這，突然有些愧疚，但他本以為那只有短暫的影響，他真的沒想到Luca會誇張成這樣。

「你怎麼會不知道他有耳朵和尾巴？」他無法置信地指著纏住Luca手腕的貓尾巴，「這是要怎麼無視才能不知道？哈？」

「尾巴之前是真的沒有！耳朵的話……我、我以為那是他喜歡戴的貓耳髮箍，所以才……不過沒關係！即使多了尾巴和真的貓耳朵，我家的Shu也是最可愛的貓咪！世界第一！」

Kanekuro扶額，就在他陷入罪惡感和困惑的複雜情緒裡，不曉得該怎麼回應Luca時，捲著Luca手腕的貓尾突然一顫，鬆開了他的手。

趴在Luca腿上睡著的黑貓終於察覺他們的動靜，悄悄地在他的大腿上翻身，把身體往魔女懷裡蹭，睡眼惺忪地抬頭望向攬住自己的金髮魔女，揉揉眼睛。

Luca撥開蓋到他眼睛的瀏海，輕聲說：「早安，Shu。」

「Luca？」Shu在魔女腿上伸了個懶腰，「你有好一點嗎？如果還是很餓的話，我可以……」

他話說到這一停，眼尾的餘光忽然捕捉到床邊的黑影，他轉頭一瞧，發現有個與Luca臉龐極其相似的黑髮青年就站在床側，冷冷地看著他們。

Shu立刻跳起來護在Luca身前，頭頂的貓耳立刻壓平：「你就是Kanekuro對吧！你要殺了我給Luca吃沒關係，但不可以動他任何一根寒毛，要不然我就……」

「小不拉嘰，你要先搞清楚一件事。」

「要不是你對Luca很重要，不然我現在早就立刻把你扔出去了。」Kanekuro挑眉，打斷他的話，「還有，雖然沒辦法否認我可能有那樣的惡趣味，但現在早就沒那個必要了。」

Shu一頓，疑惑地望向旁邊因為自家小貓咪做出可愛行為而笑瞇瞇的Luca，又看了眼目光不屑的Kanekuro：「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繼續跟Luca在一起嗎？」

Kanekuro瞄向不斷摸頭稱讚小貓的Luca，嘴角一勾。

「當然，我希望你們最好每天都要來個一次。」

「啊？」

Kanekuro笑著在小黑貓面前舉起手，將右手食指伸進用左手圈起來的圓洞，他看著眼前的兩人，面上的神情從困惑、茫然到恍然大悟後的臉紅，這才有扳回一城的感覺。

「啊，不過我想你那個還是太小，才剛經歷過的Luca可能會想要更……」

Luca一頓，在他反應過來前就瞧見一道瘦小的身影，往那個還在對尺寸大小優劣作評價的Kanekuro撲去，而他沒能及時攔住Shu。



「你們在搞什麼？」



Lucy被他們喊過來後，看到的是滿臉爪傷的Kanekuro和同樣被抓傷的小黑貓，他們被Luca拎到沙發上各坐一端。

露出手臂傷痕的Shu輕輕地倚著Luca的臂膀，一臉淡然的模樣看起來已經沒有在生氣，但坐在另一邊的Kanekuro眉頭依舊緊皺，不說話。

「看起來是解決了對吧。」Lucy嘆了口氣坐到他們對面的沙發，「至少Shu擺脫了生命危險。」

Kanekuro把頭轉回來，皺眉：「你們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

「可怕的人。」

「最愛惹是生非的弟弟之一。」

「乖巧但有時候會讓我覺得煩躁但又比其他弟弟棒的我的好兄弟。」

被他們的評價堵得突然說不出話來的Kanekuro，過了會才激動地指著他另外兩位金髮的家人：：「小不拉嘰就算了，你們倆是怎麼回事？啊？」

Luca和Lucy瞅著他激動的模樣，互看了眼後一起笑出來。

在一邊的Shu仰頭望著越笑越大聲的Luca，忽然覺得待在這裡的自己有些礙眼，他靜靜地往後退了一步，不想讓自己妨礙到他們一家團聚的時光。

他低下頭，腦海閃過沒能拼湊出樣貌的，他身形模糊的父母。

佔據Shu兒時記憶最多的是濃厚的血腥氣味，和那一聲聲在他耳邊不斷地被叫喚的「Shu」這個名字，除此之外，他對自己親生父母的印象只剩下擋在他身前的兩個黑影。

他甚至連父母的臉都想不起來，更別提他們的名字。

但Shu還記得，在他被扔進市場作為魔女的食糧販賣前，是一個脖子上有傷疤的男人抱著還是嬰孩的他穿過燃燒的樹林，越過外頭金黃的麥田，最後在倒映出藍天的小河旁，他將自己交給蒙面的老婦人。

然後，在經歷各種飢餓與痛苦後，他來到了Luca身邊。

「Shu、Shu！」

Shu回神，這才發現Luca湊到自己眼前，一臉擔憂地盯著他。

「你累的話要不要上樓睡一下？我們還要再談一會。」

Shu搖搖頭，拉住他的衣袖：「我想要待在這裡，Luca。」

「當然可以。」Luca攬住他，輕輕地搓揉他冰冷的小手，「要是覺得哪裡不舒服，一定要馬上說喔。」

Shu看著握住自己的那雙大掌，暖流從指尖傳上手臂，原先冰冷的感覺被魔女暖和的體溫全化開，彷彿堆積在屋簷上的厚雪被陽光融化後，「乓」的一聲，重重地落進Shu的心底。

或許，那些他經歷過的不幸，全是為了將Shu推到這位金髮魔女的身旁。

Shu用靠著Luca臂膀的臉輕輕地蹭了一下，無聲地笑。

「總之，他這副樣子絕對不能被其他魔女瞧見。」Lucy扶額，「老實說，我原本也以為那雙耳朵是他的髮箍，或是Luca出於興趣才讓他戴上的某種髮飾，畢竟我跟他也只見過幾面，沒想過那是真的貓耳。」

「沒有尾巴嗎？」

「我跟他見過的這幾次面都只看見耳朵，這點我可以保證，Kanekuro。」

Kanekuro望向Luca：「所以你是因為他有貓耳才買他的嗎？Luca？」

「可能是吧？我記不太起來了，但不管有沒有那些東西，我都會帶他回家的。」Luca偏頭想了想，手上動作卻沒停，「話說，Shu就在這裡，我們可以直接問他啊，為什麼老問我？」

Lucy將下巴撐在掌心，慢悠悠地說：「我們覺得既然你花了那麼多錢買他，又跟他相處了好一段時間，對他應該也有一定程度上的理解吧？問你比較不尷尬啊。」

Luca一頓，雖然Shu的確來這裡有好一陣子，但他基本上對Shu可以說一無所知，就連那對擺動的貓耳朵，也是今天才知道是真的。

他張口想回些什麼，卻因為Lucy這番話和對Shu漠不關心的自己，啞口無言的同時也對自己的小黑貓感到愧疚。

「好吧，既然Luca都說可以了，那就直接訪問一下我們新來的家人。」Lucy將視線轉到Shu身上，輕笑，「Shu，你能告訴我們，你的耳朵和尾巴是原本就有的嗎？」

Lucy脫口而出的「家人」一詞，讓Shu驚訝地抬起頭。

那雙與Luca有著相似瞳色的眼睛，看不見其中有任何想對他不利的情緒，儘管他因為得到了Luca家人的認同感到竊喜，但他還是有些猶豫地望向坐在身旁的金髮魔女。

Luca摸摸他的頭：「不想說的話也沒關係，只要Shu能夠開開心心地長大就行了，剩下的我們會解決，不用擔心。」

Shu聽見這話，立刻掐滅了方才不想開口的念頭，他已經決定要保護眼前這人，如果像之前那樣一昧地躲在魔女撐起的保護傘下，那麼他肯定又會再一次懊悔於自己的弱小。

跌過一次的坑不能再跌一次，他不會再讓Luca餓到把自己藏起來。

Shu搖頭，在腦中整理了一下思緒後才深吸了口氣，緩緩道。

「這對貓耳朵在我有記憶以來就存在，尾巴則是前不久才冒出來，我自己也有點訝異。」

Shu低下頭，望著擺動的黑色貓尾：「我從別人那邊聽過，他們說我是混種，所以才會有這對耳朵……尾巴的話，可能是跟Luca連結時觸動我本來就有，但沒有完全顯現出來的的器官，才讓這條尾巴冒出來。」

「雖然不曉得我的父母有沒有這樣的特徵，但要是他們都有跟貓咪類似器官的話，我的身體會出現這樣的變化應該也是正常的……怎麼了？你們為什麼要那樣盯著我看？」

最先回神的是Lucy，她收起目瞪口呆的神情後，清清喉嚨。

「謝謝你跟我們說這些，老實說我有稍微被你嚇到，但你剛剛說的話讓我覺得你可能是我們之中最聰明的人。」

「Lucy，你那是什麼意思？哈？」

Lucy瞧向嘴角狂抽的Kanekuro，聳聳肩：「實話實說罷了，先不提Shu說的事真假與否，這些對我們來說都是珍貴的消息……至少能知道這孩子應該不是被什麼人強迫變成這樣。」

「強迫他返祖又能怎樣？誰會那麼無聊？」

「Kanekuro，這你就錯了，這個世界上多的是無聊的渾……」

在旁邊安靜地聽著他們說話的Luca一愣，閃過他腦海的是小時候曾聽大人們提過的那個完全不可信的傳聞。

「會不會是……」

Luca說到這一頓，他意識到Shu還在身邊，如果把這話說出口也許會讓這孩子感到恐懼，而他並不想因為自己胡亂地猜測就讓Shu害怕。

直覺告訴他，Shu自己也不曉得的那段身世或許不太妙。

他想把話收回去，但對Luca來說最重要的三個人此刻全閉上嘴盯著他看，這讓他有點後悔自己太早打斷他們的對話。Luca把目光重新移回Shu身上，抽開握住這孩子的那雙手後，在對方愕然的注視下將額頭抵上去。

「Shu，你相信我嗎？」

「當然。」Shu撫上把雙手罩住自己耳朵的Luca手背，「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但我希望自己能夠參與有關你的所有事，不要把我排除在外好嗎？Luca。」

Luca發現他的小黑貓似乎在不知不覺間稍微長大了些，儘管不想傷害重要的人，但若一昧地將Shu封閉在溫暖又充滿陽光的世界，那麼當他未來不在這孩子身邊時，Shu面對的不會只有來自四面八方的惡意。

Luca鬆開罩住黑貓雙耳的手，垂下眼簾。

「我知道這聽起來可能有點蠢，但你們的對話讓我想起一件事，只要是魔女應該都聽說過的傳聞。」

他這話一出，另外兩位魔女表情同時一僵，臉色頓時變得蒼白，他們雙目圓瞪，而目光的聚焦點是坐在Luca身邊一臉困惑的Shu。

「某個愚蠢的魔女為了死去的戀人，不惜破壞禁忌。」

「那女人殺了陪伴自己多年的貓咪，傾盡全身魔力將戀人的靈魂鑲入那隻貓的身體，試圖復活那位死者……當然還有其他聽起來像是胡亂編的故事，但傳到後來，大家覺得這應該就是魔女們和貓咪之間，開始拉遠距離的原因。」

Shu愣愣地：「但復活某個人跟貓有什麼關係？」

Luca沉默了一會，握緊身旁的小黑貓的手後，緩慢道。

「據說，真正的貓有九條命。」




TBC.

◆少部分情節有化用悔特林克的青鳥和伊藤計劃屍者的帝國，沒有閱讀過原作並不影響讀這篇故事~